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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武对来福的不幸遭遇早有耳闻,深表同情。一天,二人在街上邂逅,田武见他三根青筋挑着个头,十分可怜,急忙上前施舍,给他几个刀币,主动与之攀谈起来。开始,来福见对面站的是一位阔少爷,怯生生的,犹如白天出游的小鼠,左顾右盼,生怕有猫袭来。渐渐的,他发现田武温和善良,对人热情,待人和气,不似刘家的狗崽子们张口便骂他是“野杂种”。解除了思想上的戒备,来福变得开朗起来,他很机敏、健谈,田武所问,对答如流,只是常常泣不成声。听了来福的控诉,田武由怜悯、同情,变为愤愤不平,疾恶如仇,决心为来福出口气,哪怕教训一下刘义德也好。田武试探来福:“欲惩治坏人,你有胆量吗?”
来福昂起螳螂似的脖子说:“有,只要能报仇,我什么也不怕,死也不怕!与其这样活受罪,还不如拼着一死痛快!”
田武询问道:“你有接近刘义德饮食的机会吗?”
“有,刘义德每天早晨喝的参汤,都是由我从厨房端到他的卧室。”来福回答得干净利索。
田武将信将疑地问道:“刘义德身边那么多男奴女婢,为何单命你来端参汤呢?”
“这个……”来福答不上来。
田武皱着眉头分析说:“我想,他这准是借机折磨你。比方说,你端汤早了,晚了,快了,慢了,参汤凉了,热了,他都可以此为借口骂你,打你,惩罚你……”
“不错,就是这个目的!”来福打断了田武的分析,“有一次,我端参汤来到他的卧室门前,忘记了敲门,一步闯了进去,见刘义德正将一个丫鬟按在床上……”
来福羞愧地低垂了头,半天才抽泣着说:“那天上午,刘义德将我打得死去活来……”
田武眉飞色舞地说:“如此说来,我们有可乘之机了!”他向来福招招手说:“快,伏耳过来!”
来福伏过耳来,田武如此这般地窃窃私语半天,最后问道:“你敢照计而行吗?”
“这有什么不敢的,你就等着瞧吧!”来福一乐三颠地去了。
三天后的一个早晨,刘义德喝了参汤,正欲找茬刁难来福,忽感腹中隐隐作疼,继而翻江倒海般地汹涌起来,疼如刀绞,撕肝裂胆一般。突然,五脏六腑仿佛一股脑变作粪便,决堤洪水般地向肛肠泄去。他急忙冲出房门。赤裸着双脚,提拎着裤腰,直奔厕所。空中正纷纷扬扬地飘着鹅毛大雪,庭院中的积雪有半尺多厚,刘义德在没脚脖子深的积雪中前进,虽只有咫尺之遥,但却比跋山涉水还难。他深一步,浅一步,屎克郎似的跌跌撞撞,好不容易来到厕所跟前,正欲举步闯进,忽见短墙上搭着一条红绸腰带。天,地茫茫,房屋、墙头、庭院、花草、树木,俱都银装素裹,洁白一片,唯有这腰带是红的,明灯般的闪烁,花朵一样开放,火苗似的燃烧。这红腰带告诉刘义德,新婚的八儿媳妇正蹲于茅厕之中方便,断然不可擅入。在门外稍候片刻吧?不行,一则双脚冻得猫咬钻心,二则让八儿媳撞见了也不雅观,于是急忙捧腹返回卧室。
齐国的风俗,无论家中怎样富豪,厕所俱都男女混用,且建于露天。倘像今天城市那样男女厕所分用,刘义德断不会如此狼狈。
刘义德返回卧室,穿戴整齐,一会伏在床上压迫止疼,一会捂着肚子在室内徘徊,不时地发出阵阵呻吟。直到估摸着八儿媳早该返回绣房,这才重返厕所,可是不等走到近前,远远地瞥见短墙的红绸腰带仍在闪烁,万般无奈,只好再次龟缩于室,静心等待。然而,腹中拂腾之物却不肯饶他,迫使他必须以百米的最高速度向厕所冲线:短墙上的红腰带又将他拒于门外,弹回卧室。刘义德这样往返折腾了三五个来回,然而短墙上的明灯仍未油尽,花朵仍未凋零,火苗仍未熄灭,他憋无可憋,只听“轰”的一声闷响,连屎带尿一起便到了裤裆里,浅黄色的秽物顺着裤筒外淌,犹如溪流,臊臭熏天……
刘义德在晚辈与下人面前丢尽了脸,恨不能脱下裤子把头装起来。他不明白,八儿媳妇为何在厕所里竟蹲那么久,莫非她也坏肚子拉稀吗?会不会是昏倒在厕所里被冻僵了呢?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后怕,急忙命丫鬟到厕所去探个究竟,厕所里哪有半个人影,当然,短墙的红腰带也不见了。刘义德又派人到八儿媳的绣房去查询,日上三竿了,小两口仍在相抱而眠,睡得正香呢。
刘义德知道中人奸计,受人捉弄,大兴问罪之师,欲弄个水落石出,严加惩处,来福自然是审讯的重点。可是,轰轰隆隆地搞了几十天,弄得全府上下鸡犬不宁,草木皆兵,但却毫无结果,只好偃旗息鼓,草草收兵,这一切尽管都是在府内秘密进行,对外严密封锁消息,消息也还是不胫而走,闹得满城风雨,妇孺皆知,而且变成了“刘义德与八儿媳的红腰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