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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些年,我离开了很久,而你还一直在 文江南
其实没有玩过《古剑奇谭》,因为我在两年前改用了MAC系统,而古剑不能在MAC上跑。我在手中翻着那张古剑的光盘,想起了很多年前宿舍兄弟买的那张正版《仙剑奇侠传》。
那是我生命中所见的第一张正版光盘,把它从光盘盒里拿出来的时候,那份慎重不亚于玉器藏家从锦盒中拿出新红山古玉。
那景象直到今天我还能记得,一张樱花粉色的光盘套在你的手指上旋转,仿佛那是能够开启一个世界的钥匙,推开世界之门,剑气斩裂苍穹,少女拈花一笑。
那是1997年,我在北大读本科,盗版光碟卖30块钱一张,正版游戏卖大约200块。而我们一个月的伙食费大约是300块,一个月的宿舍费好像是70块,攒一台能跑游戏的电脑要8000块。
不难想象在那个年代一份正版的游戏拷贝该是多么罕见,同宿舍的阿剑在某个下午出去买了它回来,珍重地收藏在他的衣箱里。他不是买来玩的,因为在那之前我们已经通关七八遍了,修改存盘文件之后我们开局就能冲到满级,然后一路在迷宫中狂奔,最快两个半小时就能跑完游戏进度。但是停下来看每一段过场动画和那些青涩懵懂的对话,仿佛看一幕电影一本小说,反复无厌倦,只是遗憾不能改变那个结局。
阿剑尝试过改结局……他是个林月如粉,所以通过修改存盘文件强行把最后陪着李逍遥通关的阿奴和赵灵儿都改成林月如,其心昭昭,可感日月。多年之后我想,若是当初有条件,他会把结尾动画也给重制的,打造一个全新版本的“阿剑版仙剑”,贩卖给全中国的林月如粉。
我想阿剑买那盒正版的仙剑是为了他的林月如,当那块巨大的石头砸落在林月如的头顶上,阿剑的心里真有一个娇蛮的少女死去了。所以那张粉色的光盘静静地躺在阿剑的衣箱里,好似旧情人的墓碑……有时候阿剑在深夜里躺在床上读那份正版游戏说明书,好像在读旧情人的日记。
如今阿剑在遥远的北美,希望他跟一个像林月如那样娇蛮而深情的姑娘好好地生活着。
顺便说,我也是一条林月如粉。
年少的时候我们穿着大裤衩、裸着肋骨嶙峋的胸膛在宿舍的楼道中走来走去,但我们幻想自己长袖当风、手挽利剑,等待在我们面前的是斩魔的功业和美貌的少女,我们随时准备牺牲自己,如果是为了世界的和平或者女孩的眼泪,在所不惜。
多年之后我们的生活改变了,匆匆忙忙,有时候庸庸碌碌,每天考虑买房换车的问题,每周看一集新番动画,每月领一次薪水,每年休一个短短的假期。我已经开始考虑给自己买一份比较舒服的商业保险用于养老了,考虑过要不要买一个带小院子的别墅。
斩魔或者命中注定相逢的少女不太记得起来了,至于牺牲自己更是绝对不能的,我还得对家里人和公司上下几十口子负责呐,我现在出去旅行会自觉地阅读酒店的逃生指南,以备在起火等意外状况下跳起来裹着睡衣就跑。
哦,生活里我除了是个作者,还是个主编和版权经纪人。
某一天版权经纪人的办公室被前任助理敲响,进来后她对我说她想写一个叫《古剑奇谭》的游戏的官方小说。
得首先介绍一下我的前任助理,这个人叫宁昼,北大毕业,是个标准的御姐,身高170公分,穿上高跟鞋180公分,威风凛凛,媚眼锋利,全公司上下的小姑娘们畏惧她胜于畏惧我。她升职之后在我们公司负责版权销售,每天要跟十几个作者谈购买版权,风风火火。
我很诧异。这在我看来就像是一个酒店大堂经理忽然要求去端盘子上菜一样。我记得我扶了扶眼镜说,你找个作者帮你写一下就好啦。宁昼同学说,那我给你讲讲这个故事吧。
她用了两个小时给我讲《古剑奇谭》。
从眉间有一颗红点的少年开始,到前世抚琴的仙人,然后是蓬莱的废墟,然后是那柄宿命不祥的剑……我如今已经很难得花两个小时来听一个故事了,通常我的编辑找我来谈一个大纲,我只需要听15分钟,就会做出判断,有时候说到5分钟我就会说停,不用说下去了。
但我听了两个小时的古剑,宁昼还没有把这个故事说完。它庞大如一个真实的世界,每个人物在这个世界里都有属于自己的故事,甚至可以说它并没有那么刻意地区分主角和配角。那种感觉就像是当初我们一起玩仙剑的宿舍兄弟们穿越到了我们曾经梦想的世界,我们会聚在一起斩妖除魔,也会分开和宿命中的少女遭遇。
每个人都会是自己生命中的主角。
我想这个游戏的设计者一定很爱她笔下的世界吧,一如阿剑和我当年那么爱林月如。
宁昼说游戏的监制是原来上海软星的工长君,也是《仙剑奇侠传》第三代和第四代的监制,顿生敬仰。于是我们在一个下午去工长君发起的新公司上海烛龙访问,见到了工长君和《古剑奇谭》的总设计某树,漫谈了两个小时。
我曾经在九城和完美时空工作过,认识不少偏重游戏策划的制作人也懂得游戏美术工作的方式,但委实在某树那里,我能够感受到的不只是创意,而且是一个女孩对自己心目中的世界的憧憬。唯有你怀着这种憧憬,才会不遗余力地把游戏中的每个人物塑造得栩栩如生,便如雕塑家塑造自己心中的杰作,即便是衣褶的细节也务求完美。
作为中国作家代表参加伦敦书展的时候我去参观大英博物馆,在帕提侬神庙的浮雕前站立了很长时间,那些乘着健马奔驰的男儿有着流畅的线条和极尽完美的细节,在那里站的时间越长你越是能够体会到其中奔腾的动感。《古剑奇谭》的设计给我类似的感觉,这部游戏里沿着每个线索走出去都能找到一个完美的结局,无论百里屠苏、风晴雪、方兰生或者红玉,甚至欧阳少恭,每个人生活在那个世界中都有着自己的理由和爱恨,所以活泼真实。
让我想起大学时候玩《仙剑奇侠传》,相比《轩辕剑》,它的世界观未必宏大,但胜在每个人物栩栩如生,能够让你在一个世界中反复行走不觉厌倦的,并不是瑰丽的设计,而是鲜活的人物。
我也得以理解为何宁昼那么期待自己亲自执笔这个游戏的小说版。她的工作其实已经相当繁忙了,有时候需要加班熬夜,公司文案部的同事和我也为这本书提供了想法和细节修改上的帮助,虽然未必能做到完美的呈现,但确实是怀着对旧日的怀念和对这部游戏的敬意。
感谢上海烛龙,在告别游戏世界的多年之后,我忽然发现有人依旧坚持着我们少年时的梦想。
你们仍旧站在那片浩瀚广大的世界中,手握古剑,仰望仙山,斩一切妖魔,与自己命中注定的人相逢,过着我们曾经羡慕不已的人生。
爱有千结,心度尘世 文陈少峰
有想象力的作品永远都会受到读者的欢迎,我经常这样想。
这么一个探究灵魂的故事,确乎有点玄;有点玄的故事加上主人公的灵与爱之旅,就显得有点小清新、有些创意、很有特点,而且还有不少引发玄思的要素与促动许愿的感觉。无论是风晴雪还是百里屠苏,无论是在尘世中的体验还是灵魂的交会,都是与情缘有关的。尽管“情缘”二字是一种老套的说法,但它已经老套得让人们不自觉地时空倒置,老套得在几千年当中都在和人性纠缠不休,有着谁也难以拒绝的今生来世愿意付出的纠结。或者,在读者看来,很多小说的作者都会以爱情做故事的主线,因为爱情是文学最具魅力的主题,也是最有艺术表现力的内涵。不过,这本小说中的故事里有着不一样表现和表达的爱情故事,也有足以打动读者的丝丝情愫。
一直在研究游戏产业,也一直在理性思考,但是我喜欢用心去感受。而我最喜欢的是用文字表达寓意或者浪漫情调的故事。我一直很喜欢读小说,不管是言情的、心理的、侦探的、武侠的、穿越的、灵异的、玄幻的、科幻的、恐怖的,还是历史的、写实的、红色的、当下的,只要有想象力、剧情跌宕起伏的就好。但是,我好像也不太适合多阅读小说,因为经常受到感动或者引发遐想,哪怕是心理的、行为的、动作的、言语的某个片段,特别是爱心焕然的一句话,都会令我的感觉快速地植入进去,或者是勾惹起对主人公命运展开的关切与过后流连怀念的愁思——这本小说中的爱情故事,既令我心起波澜,也令我生出参与其中的冲动。
从《古剑奇谭》游戏改编而来的这部小说,自有不同于游戏作品的文学化表达的韵味,其中的人物刻画由五彩的屏幕转向了细腻的笔尖,故事的展开也多了些灵动的文字指引。相信读者还可以自己去再次构思不一样的故事结局,或者通过再想象来参与塑造其中的人物形象,发挥在阅读中容易耽于幻想的独特创造力。
无意间,我自己竟然也体验了一回灵魂移形换位的宛转情缘。
作者系北京大学哲学系教授、北京大学文化产业研究院副院长、文化部—北京大学国家文化产业创新与发展研究基地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