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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3不舒服
梅玲说:“好了,不说这事了,说起她我就生气,心里就不舒服,还是多想想曲线救国的事情吧!”
马书记说:“这个是不以我们的主管意愿为转移的,这个是要等候时机的……”
梅玲说:“你总是这样说时机时机,什么时候能有时机呢?撒了这么多网,到底哪条鱼能上钩呢?”
马书记说:“那不好说,或许明天,或许后天,或许明年……等吧……”
梅玲说:“那要等到猴年马月?我看是遥遥无期了吧?”
马书记发出一声阴笑,说:“我看未必,我看不用到猴年马月……我一直在观察等待着最好的时机,或许,很快,不用很久,机会就来了……好了,不说了,我今晚约了市长的秘书吃饭,你陪我一起去……”
梅玲说:“你堂堂一个正县级领导,专门设宴请一个科级的小秘书吃饭,不怕掉了你的身份?”
马书记说:“糊涂,别说这秘书是科级,就是没有级别,也都是无比重要的,甚至比市政府办公室主任还重要,这可是市长身边的人,心腹,二号首长,知道吗?跟了我这么多年,我看你白混了……”
梅玲说:“哼……知道了,要不要带点什么东西去?”
马书记说:“我早就准备好了,在我这里,约定的时间快到了,走吧……今晚你一定要使出你的本领来,让他喝好……”
我一听他们要走,马上急速离开,直接到了楼梯口,快步下楼。
到了楼门口,刘飞正站在楼前马书记的车跟前,看见我急匆匆下楼,又抬头看了看我办公室的窗户,面露疑色。
我知道刘飞一定在楼下站了一会儿,他一定是早就看到我办公室的灯关了,这时人才下楼,他一定在怀疑我这会干什么去了。
我冲刘飞笑笑:“还没走啊?”
刘飞也笑着看我:“我等马书记的,他晚上有客人,我带车送他去,你怎么也走得这么晚呢?”
刘飞的眼睛紧紧地盯住我。
我心里骂了刘飞一句,然后捂着肚子说:“中午吃坏了肚子,刚才一直在卫生间里呢!”
“哦——”刘飞拉长了声音,然后看着我点点头:“那你可要注意身体啊,吃坏了肚子,很难受的……”
我呵呵笑了下,然后告辞离去。
到了报社院子门口,我回头看了下,刘飞正在仰头看着我办公室的窗户方向发呆。
我急忙拦了一辆出租车,离去。
三天后,全省外宣工作交流暨1996年度表彰大会在江海宾馆隆重召开,参加会议的最高级官员是省委常委、宣传部长,其余的是省委宣传部的有关副部长、新闻处长、外宣中心主任以及各地市宣传部长和新闻科以及外宣中心的负责人。
江海市委书记亲自参加了会议,在大会上发表了热情洋溢的欢迎辞。
会上,张部长做了经验介绍,在先进集体和个人表彰后,马书记和我也先后上台做了发言。
我们三个人的发言,各自站在不同的角度,语言和内容也各有特色,都很精彩,博得了大家的热烈掌声。
我上台领奖的时候,是省委宣传部长给我发的奖,发奖的时候,站在旁边的市委书记对宣传部长说了一句:“这个小家伙很能干,叫江峰!”
省委宣传部长用宽厚的大手握住我的手,轻轻晃了晃,看着我的表情很和蔼友善,扭头对市委书记说:“嗯……我知道他的,没想到这么年轻,呵呵……江山代有人才出啊……”
接着,宣传部长看着我,微笑了下:“小江通知,你的名字我是早就通过报纸知道的,见大活人,还是第一次哦……”
看来,省委宣传部长和张部长一样,都很诙谐,喜欢看玩笑。
省委宣传部长这么一说,我笑了,市委书记也跟着笑了,带着赞赏的目光看着我。
我虽然多次跟随省级和中央级领导采访,但是,更多的时候,是作为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卒子,无名小卒,是没有机会得以亲自和大领导握手的,更别说说话了。今天,省委宣传部长和我握手,这是我第一次正式和一位副省级的高级官员握手,我又实现了人生中的一个第一次。
我们家祖祖辈辈,我相信,我是第一个和巡抚一级的大官握手的。我骨子里来自农民的那种卑微和渺小让我在心里产生了巨大的反差。我觉得,我的手上沾了大官的官气和灵气,我应该一个月不洗手,让官气和灵气在我身上多留驻一会。
握着省委宣传部长的手,我心里很荣幸,但随即又觉得这只手和普通老百姓的手木有什么区别,也是五个指头,也是由血和肉还有骨头组成的。
那么,我还是应该洗手的,不然,会有病菌入口,真的拉肚子。
我此次不仅是作为会议的参与者,还是参访者。
会议结束后,我写好了会议的新闻稿,要找柳月审稿,柳月审完,张部长再审。
写完稿子,已经是晚上8点,我到柳月的房间敲门,没人。
打柳月的电话,柳月和张部长正陪着市委书记在省里的书记房间里谈话。
“那你先忙,我等会再说!”我无可奈何地说。毕竟,审稿相对于陪领导谈话,还是次要的事情。我知道柳月是不能随便走开的。
“你等下……”柳月对我说,没有挂电话,好像在和其他人说着什么,一会儿又对我说:“你来吧,带着稿子到贵宾楼308来。”
柳月的意思是让我到省委宣传部长的房间里去。
我不知道柳月是怎么想的,但是,我知道,她让我去,一定是得到了省委宣传部长的同意的。
我直接去了贵宾楼308房间,还没敲门,柳月就开门出来了,冲我温柔地一笑:“来,进来!”
我随着柳月走进去。
308房间很大,里外大套间,里面是卧室,外面是会客室,装饰相当豪华。这是江海宾馆最好的房间之一,是专门用来接待高级领导的。
省委宣传部长正和市委书记坐在中间的单人沙发上说话,张部长陪在旁边。
见我进来,省委宣传部长和市委书记停止了谈话,一起微笑着看我。
柳月笑着说:“江海日报的江主任来审稿的,呵呵……”
省委宣传部长微微颔首:“见过了,白天我给他发的获奖证书!”
我毕恭毕敬地站在他们面前,说:“领导好!”
市委书记指指张部长旁边的沙发:“小江,坐吧,不要拘束!”
我在张部长旁边坐下,柳月也坐下了,在我的另一侧。
张部长问我:“稿子写完了?”
“嗯……”我点点头,接着掏出稿子,却不知该给柳月还是给张部长了。
张部长先问我的,按说这稿子该先给他,可是,按照审稿流程,是要先给柳月看的。
我刚一犹豫,柳月随手就接过了稿子,直接递给了张部长:“张部长,你直接看吧,我这道程序,就省了……”
张部长接过稿子,开始看起来。
这时,省委宣传部长指着柳月对市委书记说:“书记,小柳当年可是省委宣传部最出类拔萃的人才,当初张部长到江海来的时候,要把柳月带走,我还真有些舍不得呢,要不是看在张部长跟随我多年的面子上,要不是看在你江海给柳月解决副处级的面子上,我是不会答应让她走的……”
市委书记笑着点头:“呵呵……小柳是个不错的同志,是江海很出色的女领导干部……”
正在审稿的张部长也抬起头笑了笑。
部长又看着柳月:“怎么样,小柳,在江海干的怎么样?”
柳月说:“承蒙领导高抬,感谢领导挂念,我在江海很好的,市委书记和张部长对我的成长和工作都很关心支持,只是我能力有限,常常担心有负领导期望……”
部长呵呵笑了:“小柳,如果市委书记和张部长对你不好,你随时找我告状,我来给你做主,不想在这里干,咱就回去啊,回部里去,部里各个处室的一把手,随你挑……”
柳月笑着:“再次谢谢领导的关爱,呵呵……我在这里真的挺好的……”
部长继续笑着:“现在是正处还是副处了?”
在市里,我们都说是正县还是副县,在省里,都是说正处还是副处。
柳月笑着,看了看市委书记,还没有说话,张部长又抬起头接话了:“副处!”
省委宣传部长摇了摇头,笑着看着市委书记:“哎——老伙计,你好像不大仗义嘛,我把这么好的人才放到你江海,你不给我提拔重用,再这样下去,我可就收回去了,我收回去,直接就安排正处级……这小柳的能力我是知道的,别说干个正处,就是干省委宣传部的副部长,那也是绝对能胜任的……”
市委书记笑着说:“领导发话了,这个问题,我们会认真考虑的,尽快解决……”
柳月这时脸上显得有些不安,对省委宣传部长说:“部长,您别为难书记啊,我这从科级提拔为副处级,时间还很短呢,再说,我的工作和能力,离正处的要求也还不够,还有,现在市里正处的编制都满了呢,您这么说,为难书记,我心里很不安呢……”
省委宣传部长哈哈笑起来:“小柳,别担心,我和书记是老伙计了,我说这话,他不会别扭的,当年我也干市委书记的时候,我们一起在中央党校学习,可是住在一个房间的死党,晚上经常出去一起打酒伙的,我今天是在他面前替你打抱不平呢,哈哈……”
674尽快落实你的指示
市委书记也笑起来:“呵呵……小柳的能力我是清楚的,部长,你放心,既然你发话了,我一定尽快落实你的指示……”
部长说:“别说什么落实指示,我这是和你随便闲聊,我可不是在你跟前为我的老部下要官啊,你是江海的老大,提拔不提拔,你自己看着办,和我无关,我可不想让人家以为我在干涉你的内政,让人家说我在为我的老兵要官,也不想让外人以为柳月以后的提拔是靠了上面的关系……”
市委书记说:“年前,小柳有一次很好的机会,就是省里招考副厅级的那次,可惜了……”
部长看着柳月:“是的,小柳,怎么搞的,那次你笔试是第一名,后来怎么没参加面试?我正要问你呢?怎么回事?”
柳月笑了笑,说:“家里出了点事,耽误了,呵呵……”
部长很惋惜地说:“哎——可惜,可惜……这么好的机会,错过了……我当时还认定,你面试后,成绩一定是第一名,这个省出版局副局长的位置,一定是你的……没想到……”
市委书记也说:“是的,太可惜了!”
柳月说:“没什么啊,能留在江海,能继续在书记的麾下干活,也是很快乐的事情呢,说实在的,我对江海,还是很留恋的,毕竟,这里是我成长的地方,我在这里,有很多值得留恋的东西……没走成,也不是坏事……”
说完这话,柳月的眼角瞥了我一眼,我的心猛地跳了一下。我似乎觉得柳月这话里有话,似乎觉得柳月这话对我有着某种意味。
这时,张部长看完稿子了,拿起笔签完字,然后递给我,说:“很好,一如既往的好,我很满意,一个字都没改,连标点符号都没动。”
“咦——张部长评价不低哦……拿过来,我看看!”省委宣传部长说。
我忙将稿子递过去,他低头看起来。一会儿,部长抬起头,说:“嗯……会议稿能写到这个程度,委实不错,我讲话的精髓都体现出来了,层次分明,主次得当,我在会上脱稿散漫讲的那些都给我条理起来了,我要表达的意思都在这里面了……很好,小伙子有才,哈哈……”
部长很满意,我的心里美滋滋的。
部长这么一说,市委书记脸上露出了笑容,张部长也很高兴,柳月的眼里都是喜悦。
“年纪不大,本事不小!”省委宣传部长继续说:“我看过小江同志发表在人民日报的几篇文章,很有功底,文笔老辣,内涵深刻,思想深邃,我当时还以为这位江同志应该是个40多岁的老记者呢,今天给他发奖,才知道这小子原来乳臭未干啊,呵呵……后生可畏吾衰矣……”
张部长忙说:“部长,您可没有衰,您正是年富力强的好时候呢!”
市委书记也说:“领导,你比我还小一岁,还想继续再为党多干几年,我都没觉得老,你怎么就感叹老了呢……”
省委宣传部长一指我,说:“本来我是没觉得老的,都是被这小子给比的,没办法!”
说完,他哈哈笑起来。
大家也都笑了。
笑毕,省委宣传部长对市委书记说:“老伙计,这小子我看是很有培养前途的,我给你说,这样的人才你要是不中用,小心我挖你墙角,把这小子弄到我的新闻处里去,绝对是个好手,能弥补上柳月里去后的损失……”
市委书记笑着说:“领导,你要是想要就直说,别拐弯抹角的,能给你输送人才,也算是我的荣光,也算是我们江海市委对省里的贡献……”
省委宣传部长笑着:“呵呵……我把他弄走,你舍得吗?辛辛苦苦培养出来,正要做贡献呢,结果飞了……放心吧,老伙计,挖老伙计的墙角,我是不会干的,最起码在你任期内,我是不会干的……不过,自从张部长带着柳月走了之后,部里新闻处少了一根台柱子,工作一直不大起色,倒是让我经常在琢磨的事情……”
市委书记说:“领导,没有什么舍得舍不得地事情,只要你需要,我是不会不放人的,你是省委领导,调个人,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干脆,只要你想要,柳月和小江我都放,你让柳月去省委宣传部新闻处做处长,让小江做副处长,岂不是美哉?这两个人到了你那里,保管很快你的新闻处就生龙活虎了……”
张部长这会脸上带着笑,眼里却立刻露出了焦急而忧虑的神色,眼巴巴看着省委宣传部长。
省委宣传部长听市委书记说完,随意瞥了一眼张部长,然后笑着说:“人事调动的事情,可不是这么容易的,我是省委常委也不能随便调人啊,不能随便滥用权力哦,呵呵……你说是不是?张部长!”
张部长忙点头附和:“部长所言极是,那那是自然!”
省委宣传部长带着意味深长的神色看着张部长,没有说话,却呵呵笑起来。
张部长擦了擦额头的汗,也跟着笑起来。
我和柳月这会一直在静静地微笑着听着,没有说话。
张部长这会出冷汗的原因,我是知道的,我想柳月也一定知道。
省委宣传部长和市委书记这一番半真半假带着调侃的玩笑话,让我的好心情持续了好一阵子,自我感觉好极了,我觉得自己真的如柳月所说,1997年将会好运不断。
人在顺境的时候,往往会忘记了逆境时候的感觉,往往会有春风得意之感。
元旦过后直到现在,我的好运不断,连连得到先进荣誉和上级领导的垂青,不由有了飘飘然之感。
这一天,参加市里召开的一个大会,我在会场坐的有些闷,就偷跑出来在会场外的小树林里溜达,正好遇见了同样原因出来逛游的杨哥,就闲聊起来。
杨哥说:“对了,小江,我正好有个事想问你!”
我说:“什么事?”
杨哥说:“前几天,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里,我听到一件事,是关于前人民医院院长如何出事的事情,那院长的事情牵扯出了一大批人,还牵扯到了前北江县的县委书记,一大帮人进了监狱,枪毙的枪毙,死缓的死缓,无期的无期……”
我说:“哦……是啊,牵扯面很广……”
杨哥说:“这都是出事的,还不包括没浮出水面的……”
我说:“嗯……杨哥,你都听说什么了?”
杨哥说:“我听说这事儿的起因,也就是那院长进去,是源于一盘磁带……而这盘磁带,是出自于一个年轻人之手,这事,你知道不?”
我一听,心跳加速,看着杨哥:“杨哥,这事你听谁说的?”
杨哥说:“听一个老朋友说的,他也是道听途说从别人那儿得到的信息,不知道转了多少人的口了……”
我有些发愣:“哦……”
杨哥看着我:“小江,这事你了解吗?”
我知道,杨哥既然问我这事,一定是有原因的。
我看着杨哥,想从他的眼神里看出点什么,想捕捉到一点什么信息,却什么也看不出来。
我含含糊糊地说:“哦……你说这事啊,我好像也听说过……只是没听说的这么具体……一盘磁带有这么大的作用?不可思议……”
杨哥沉稳而有些深邃的眼神看着我,微微皱了皱眉头,接着说:“这事,说大不大,可是说小也不小,这样的事情,是不应该流传出来的,这会导致严重的后果的,既然你说你不了解,我也不再多问你,不过,凡事还是小心一点的好,社会很复杂,三教九流都有,凶险莫测,做事情,一定要三思,该保密的一定要保密,既是保护自己,也是保护身边的人……”
我默默地听着,心里不由有些忐忑。
从杨哥的话里,我听出了他的意思,他一定是知道这事是我做的,虽然我没有承认,他心里却已经是明白了,他没有强求我承认,但是,却还是带着关心和爱护的心态委婉地表达了他的意思。
我知道杨哥找我谈这个是出于好意,是对我好。可是,我仍然不想明确承认这一点。
杨哥带着些许的忧虑进了会场,我的心里不由很发虚,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但是,对于此事能带来什么不好的结果,我仍然无法预测。
我此刻最大的疑惑是这消息是怎么传出去的,我觉得,宋明正是此事的最大受益者和直接参与者,传出去对他丝毫没有好处,甚至会将他自己搭进去,他完全不敢也不会说出此事。可是,我又想,他不会对外人说,那么,会不会对王巧玲说呢,自己的老婆可不是外人啊。想起宋明正被王巧玲抓住的把柄,我不由疑心大增,难道是这事?我本来一直怀疑宋明正经济上有问题被王巧玲抓住了死穴,这会儿又突然冒出了这个想法,多了一项怀疑。
柳月一向处事严谨慎密,周到持重,她自己当时还严肃告诫我一定要保密,切勿外传,她定然是不会说给外人听的。
那么,晴儿和秦娟呢。
秦娟阅历浅薄,年轻幼稚,有可能会说出去,可是,此事关系秦娟自己的名声,磁带的女主角就是她,她会往外说吗?还有,磁带之后的事情,她一概不知,甚至那刘院长倒台的具体原因,她都未必将此和自己经历的那事联系起来。就是想说,都找不到由头。
那么,晴儿呢?晴儿知道此事,我也曾郑重告诫过晴儿,切不可说出去,晴儿不是小孩子了,她是深知此事的利害的,她当然不会害我的,她会将此事故意说出去吗?不会!
想来想去,我都觉得这4个知情人没有说出去的可能。
675这又怎么解释
可是,消息明明已经泄露了,而且还传的比较广泛,连杨哥都知道了,这又怎么解释呢?
我知道,杨哥刚才的话不是杞人忧天,这事流传出去,传到牵扯的那些当事人耳朵里去,对我是会有极大的坏处的,我必然会成为他们的公敌,成为他们必欲报复而后快的对象,至于我将遭到怎么样方式的报复和清算,是暗算还是明算,是黑道还是白道,何时何地被报复,我当然是无法而知的。他们是对我直接进行报复,还是从我的家人下手,我更不得而知。
想到这里,我身上不由冒出了冷汗。
从杨哥的话里,虽然他听到了这个消息,但是,那些当事人是否知道这事,却是个未知数。
想到这里,我又有些自欺欺人地带着侥幸心理,或许这事不会传到那些人耳朵里的,那样,就不会有我担心的事情了,或许,我刚才的那些忧惧是多余的。
我不由又有些安慰起自己来。
当然,我知道,我的自我安慰是带有些掩耳盗铃的性质,事情可能不会那么糟糕,但是,也未必就会这么轻松。
我开始心神不定起来,会场呆不下去了,拿着会议材料匆匆出了会场,回了办公室。
办公室陈静不在,我关了门,坐在办公桌前冥思苦想,想找出一个合适的由头,可是,任凭我怎么想,也想不出什么来。
我此刻最想知道的是消息是如何走漏出去的,走漏了给那些人,然后才能判断出下一步的动向,才能判断出未知的和可以预见的不测和危险。
我寻思了半天,摸起电话,打给了宋明正。
“宋大哥,你在哪里?”我直接问宋明正。
“哦……兄弟啊,我在江海啊,刚从市委书记办公室里出来……”宋明正的心情似乎不错,笑呵呵地说:“刚刚给市委书记汇报了县里的一些工作,市委书记很满意,呵呵……今年南江的工作,是新年新气象哦……”
我没心思听宋明正对我夸耀他的政绩,说:“你现在方便不?”
“方便,怎么,有事吗?”宋明正说。
“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见面谈!”我说。
宋明正一听,不笑了,说:“什么事?”
我说:“电话上不方便说,见面谈,你现在在什么方位?”
宋明正说:“我在和平路和南大街路口。”
我说:“你到路口西南处的那家咖啡馆等我,你先去,开一个单间,我随后就到!”
宋明正说:“好的,我这就去等你。”
放下电话,我急匆匆出了报社,直接去了那家咖啡馆,在二楼的一个单间见到了宋明正。
进门后,我关死房门。宋明正看我的脸上的表情很严重,对我说:“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我对宋明正说:“你听说了吗,关于人民医院那院长进去的事情,关于那盘磁带的事情……”
宋明正一听,脸色一变,说:“没听说啊,怎么了?”
我说:“这事你没有和别人提起过吧?”
宋明正想了想:“没有啊,我谁都没说过,这样的事情,我怎么会和别人说呢!”
我说:“包括嫂子,你也没说过?”
“没有!”宋明正肯定地说。
我知道宋明正有时候会醉酒多言,又说:“那么,你敢肯定你喝多了酒,也不会对任何说吗?”
宋明正神色有些不安,又想了想,说:“我倒是喝大过几次酒,可是,我没记得说过此事啊!”
宋明正的话让我心存疑虑,喝大了酒的人,记不得自己说过的话,是常有的事情,就怕宋明正自己说过,也不会记得了。
可是,我也不能肯定宋明正一定喝醉后说过这事。
我说:“自从你到南江后,你喝大过几次?喝醉了后,都和什么在一起,你还记得不?”
宋明正又想了想,说:“我就喝得烂醉过几次,很少,出了那次和你一起回你老家,然后那几次都是喝完了就回家了,只和王巧玲在一起过,别的人,没记得有!”
我的心一跳,难道,果真是宋明正烂醉后说给王巧玲听了,王巧玲又传出去了?
宋明正用惴惴不安的眼神看着我:“怎么了?你听到什么消息了?”
我说:“此事已经流传出去了,已经到了我的耳朵了……”
宋明正一听,脸刷得变了颜色,神情比我还紧张,愣愣地盯住我:“都……都是怎么传的?你听谁说的?”
我说:“我听谁说的不重要,那人也是听了不知道拐了多少弯的别人说的,听到的内容就是说那院长进去,是源于一盘磁带,那盘磁带直接办倒了刘院长,然后牵出了一大批人,那磁带是出于一个年轻人之手,而且,在这个事件中,有人倒霉,有人得益……”
宋明正的脸色发白,眉头紧锁,眼里发出了惊惧和不安的光。
我知道,此事爆发出来,对宋明正的打击会更大,他就是靠这盘磁带才当上县委书记的,是此事的最大受益者,此事差点就蔓延到现任市长,最后虽然压住了,没有扩大化,插到前卫生局书记为止,但是,那卫生局书记是市长的铁杆,市长为此也一定受了惊吓,要是市长明确得知此事是宋明正借助一盘磁带捣鼓的,一定不会饶了宋明正。官场的暗算和狠辣,比起黑社会的明刀明枪更可怕。而且,我的直觉,现任市长对于宋明正升迁的时机和当时卫生系统发生的情况,一定是有怀疑的,只是没有抓到明确的把柄。
虽然市长现在动不了宋明正,宋明正是现任市委书记的红人,但是,风水轮流转,说不定哪天市长就成了市委书记。市长一旦大权在握,宋明正可就成了他案板上的鱼肉了。
看着宋明正极度慌乱的神态,想到此事我多了一个同样不安的同盟,我心里竟然似乎觉得有些安慰。
宋明正在短暂的慌乱之后,迅速镇静下来,看着我:“此事,你还告诉谁了?”
我说:“谁都没告诉!”
我没有说实话,我想了,告诉宋明正也无济于事,反而多出一些不必要的话来。
宋明正自言自语地说:“那么,此事就只有你知我知了,还有,小秦也是知道的,不过,她也就知道录音的事情,别的一概不知,她应该是不会说出去的,毕竟,自己是那录音带的女主角,这样的事,传出去也不光彩,特别是对一个还没嫁人的女孩子……”
我说:“我也是这样想的……而且,秦娟这人我了解,她虽然小,但是做事情很有数……”
宋明正锁紧眉头,狠狠地抽烟,说:“那……这消息是怎么传出去的呢?难道是纪委和检察院的办案人员说出去的?”
我说:“应该不是,纪委和检察院的只知道这盘磁带,却不会知道这磁带的来源,甚至不知道这磁带是谁提供的……”
宋明正点点头:“也许,应该是这样的……”
我看着宋明正:“还有一个可能,会不会是你大醉后失言……而你自己记不得了……”
宋明正猛地抬头看着我:“你……你是说王巧玲……她说出的……”
我看着宋明正:“凡事都有可能……当然,我只是个猜想……”
宋明正又低头深思起来,一会抬起头看着我:“对了,你听到的消息,是不是只说那磁带是一个年轻人弄出来的,而没有听到说是谁安排举报的吧?应该是和我无关的吧?”
宋明正的话让我心里一颤,他似乎对自己带有侥幸心理,似乎觉得暴露的只是我自己,而没有牵扯到他。关键时刻,他似乎有自保的嫌疑,似乎我的暴露只要对他没有牵扯,他就还是安全的。
我的心里有些不快,操,危难时刻见人心啊,看来,只要是不牵连到你,你就舒心了,我的安危是次要的了。
我压住心里的不快,说:“谁安排举报的,我倒是没听到……”
宋明正呼地出了一口气,似乎有些解脱了,说:“哦……那就好,那就好……”
我口气有些冷淡,说:“但是,可是有人说起,有人从此事中是最大的受益者,当然,此人是如何受益的,又做了哪些事情,我没听到,不过,没听到,并不等于人家没说……”
宋明正一听,脸上的表情又紧张起来,看着我冷冷的神态,似乎又觉察到了自己刚才舍人为己心理不慎流露的失态,神情有些难堪,忙说:“哦……兄弟,这事,我们是一个有难同当、有福共享的密不可分的共同体,不管牵扯不牵扯到我,我都会和你一起来面对这事,你放心,我是你大哥,我不会让你吃亏的……其实,传言归传言,谁都没有证据,不要担心害怕,任何事,光凭嘴说是不行的……再说了,我们是站在正义的一面,即使传出去了,也不怕,正义必将战胜邪恶……”
宋明正的话有些没头没脑,我不知道他是在安慰我还是在安慰他自己,但我觉得他这话等于没说。
其实,对于此事,如果光考虑我自己,我是没有什么可以担心和害怕的。我最忧虑的是此事牵连到家人,比如,我的父母,还有晴儿。甚至,此事会被别有用心的人所利用,用来打击迫害暗算我周围的其他人,比如柳月。
和宋明正的一番交谈,让我心寒和失望,心里还有些许的难过,我想起一句话:官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联想起宋明正以前的表现,我觉得在宋明正眼里,爱情、亲情和友情,都没有自己的仕途重要。
676找个借口离去
我不想和宋明正再谈下去了,找个借口离去,留下宋明正自己在那单间里品尝失去了味道的咖啡。
和宋明正的谈话,还让我证实了一件事情,那就是王巧玲抓住宋明正的那个死穴,不是这事,和此事无关。
虽然无关,但是,也并不一定就肯定王巧玲不知道此事,要挟宋明正,除了此事,还有其他的把柄呢,别的不说,光经济上的一件事情,就足以让宋明正服服帖帖。或许王巧玲手里还保留着没使出来的更厉害的杀手锏呢,说不定这事就在保留的那些杀手锏里面。
我虽然不能肯定,但是依然保留着对王巧玲的怀疑,因为我亲眼见识过宋明正酒后失言的情景。
我去找了秦娟,问起这事,秦娟十分肯定地说这事她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包括自己的父母和秦老师。
看着秦娟纯真的神态和清澈的眼睛,我相信秦娟没有撒谎,她是个诚实的女孩子。
我回到家里,还想着这事,又忍不住给还在老家的晴儿打了电话。
晴儿在老家过的很安逸,接到我的电话很高兴,说自己打算过些日子再回来,学校要到阴历2月10号才开学,寒假放的时间不短。
我和晴儿聊了一会儿家常,说起了这事:“晴儿,我以前告诉你的前人民医院院长骚扰秦娟的磁带的事儿,你和别人说过没有?”
晴儿说:“没有啊,我似乎没记得我和谁说过啊,怎么了?”
我说:“你再好好想想,到底有没有和谁说过?”
晴儿沉默了一会儿,说:“我确实没记得和谁说过啊,应该是没有告诉过别人的,我确实没记得的,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不知怎么,我觉得晴儿的话有些心虚,还有些急切和紧张。
这时,我能确信晴儿不会故意来害我,却不敢确信她会不会无意中说出去。
我心里突然对晴儿没有底了。
我不想让晴儿多担心,淡淡地说:“没什么,我就是随便问问的,这事,千万不能说的,不然,会带来很大的麻烦……我就是想提醒一下你的……”
晴儿的声音似乎有些不安,说:“嗯……我知道的,我知道了……真的没出什么事吗?”
我故作轻松地笑了下:“没有……”
我的声音很轻松,心里却有些不定,不有有些胡思乱想起来。
“哦……没有就好,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晴儿似乎在安慰自己,又像在安慰我,说:“那些罪犯都被抓了,谁还会追究这事啊,就是真的传出去了,也不会有什么事的吧?打击报复,可是罪加一等的,谁敢和国家的法律碰硬作对呢……”
晴儿似乎没有意识到此事保密的重要性,这让我心里的疑虑更大了,没有多说什么,挂了电话。
我在不安中过去了一夜。
第二天我照常上班,在宣传部见到了柳月,没提这事。
我当然很相信柳月的,此事根本就不需要问柳月。
我也没有和柳月提起这事,我不想让她为我担忧。
一晃10天过去了,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切都很平静,好像那些传言根本就不存在一样。
我不由觉得自己似乎多虑了,或许那些传言根本就是在小范围内传播的,那些当事人不会知道,他们死了的死了,活着的都还在监狱里服刑,怎么会晓得这事情呢?
我的心里安稳下来,逐渐将此事抛到了脑后。
转眼过了正月,又过了一个多星期,我接到晴儿的电话,她明天上午开车回江海,自己回来,爹娘要收拾一下家里的地,过些日子再来。
我叮嘱晴儿路上开车要注意,不要开快车,晴儿答应着。
第二天上午,我到柳月办公室送稿子,坐在柳月办公室里,还不时给晴儿打电话,调度她走到哪里了。
直到晴儿说她已经进城了,说到了家用就用家里的座机给我报到,我才放下心来。
柳月见我不停地打电话询问晴儿的位置,笑着说:“乖宝宝弟弟——知道关心俺兄弟媳妇了,呵呵……晴儿估计一会就到家了,先让她休息会,晚上我请客,请你们两口子,大家一起聚聚……”
我笑着答应了。
柳月看完了稿子,我们又聊了一会儿天,我没有接到晴儿的电话,忍不住拿起电话打家里的座机,却没有人接。
“怪了,这么一会儿,应该是到家了,怎么家里没人接电话呢?”我嘟哝着。
“可能是路上堵车吧……”柳月说。
正说着,我的电话响了起来。
“呵呵……刚说完,电话来了,一定是晴儿,她一定是到家了!”柳月笑着说。
我接了电话,电话是用晴儿的大哥大打来的,可是,打电话的人却不是晴儿,而是医院里的人。
一个让我和柳月都无比震惊的消息传来:晴儿出车祸了!现在正在市人民医院!
好似晴天霹雳,我和柳月都刷地变了脸色,惊惧不已,来不及在电话里多问,火速赶往医院。
我和柳月赶到医院,最先见到的不是晴儿,而是打电话的那名医生,晴儿进了手术室。
我和柳月见到医生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人怎么样了?
我们都紧张地看着医生的眼睛和嘴唇,几乎要提不上气来。
医生的第一句话话让我们都松了口气:人没事,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受了过度惊吓,受了些轻伤,没有伤到内脏和骨头还有大脑……
谢天谢地,我和柳月对视了一眼,都长长舒了口气,提到嗓子眼的心开始往下放。我甚至掏出手绢擦了擦额头,脑子里要开始探究车祸的缘由。
医生接下来的一句话又将我和柳月的情绪打回到冰点:大人没事,但是,由于受到惊吓和腹部被过度急剧挤压,肚子里的孩子保不住了,流产了,正在手术室实施流产手术。
刚刚放下的心倏地又提了起来,猛地卡在了嗓子眼,气流似乎顿时被梗住了。
一个孕育了5个多月的鲜活的小生命就这样半途夭折了,这是一个带着我的血液和基因的生命体,就这样消失了,在他还没有看到这个世界之前,在他还没有见到老爹之前,在我还不知道是儿子还是女儿之前,就这样,无声地孕育着,又无声地离去了。
我的身体不由摇晃了一下,头有些眩晕,眼神有些发红,声音有些嘶哑,看着医生:“这……这是真的?”
看着医生肯定地点点头,我突然觉得浑身似乎没有了力气,我的孩子没了,一个正在蓬勃发育我的骨血就这样的没有了,这是我和晴儿的结晶,带着晴儿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带着爹娘传宗接代希望的重托,也带着我越来越厚重的责任。
我的心里很悲凉凄凉和哀凉,我不知道晴儿面对这个现实,将是怎么样的神情,我甚至不敢去想。我不由有心痛起晴儿,担心晴儿面对这样的打击无法接受。
我此刻没有看到晴儿的神情,却看到了柳月的神态,柳月苍白的脸上变得毫无血色,浑身颤抖着,眼里发出了极度伤感和悸痛的目光,胳膊和手都在不由自主轻微晃动着,似乎是怕自己站不住,要找一个支撑,柳月一把抓住我的手。那一刻,我感到柳月的手像冰一样的寒冷,似乎柳月身体内的血液瞬间都凝固了,瞬间都降温到了冰点。
我努力让自己的身体站稳,握住柳月的手,用手扶住她的肩膀。
“天哪——老天爷——”柳月嗓子里发出低低的哀鸣,带着无限的哀伤和悲楚,眼神里此刻又迸发出心疼和被伤害的目光,喃喃低语着:“老天——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
我和柳月此刻的心情都非常痛苦,不仅仅在痛惜一个生命的夭折,还心痛晴儿所受的折磨和苦难,我知道,这事最痛苦打击最大的莫过于晴儿,她不但要承受身体的伤痛,还得承受精神的巨大猛击。
我忍住内心巨大的痛苦,轻轻拍了拍柳月的肩膀,握紧她冰冷的手,我知道,此刻,我必须要坚强,我必须要站稳站直站住,面对柳月和晴儿,面对两个伤心痛苦的女人,我必须要像一个男人那样支撑住局面。
柳月被我一拍肩膀,似乎神志清醒了一些,声音哽咽着说:“晴儿要承受多大的痛苦和打击……晴儿的身心都要受到重创……”
我看着医生:“拍片了没有?”
医生说:“拍过了,大脑和内脏都没有受伤,就是皮肤的软组织有些挫伤,伤者主要还是精神上的刺激太大,惊吓过度,已经给她打了镇静剂……”
正说着,晴儿从手术室出来了,我和柳月忙迎过去。
晴儿毫无知觉地躺在那里,或许是因为镇静剂的缘故,一动不动,似乎是熟睡了一般,脸上额头处有一道细长的伤口,脖颈处有一道青淤,嘴唇发青,两眼紧闭,脸上毫无血色。
见到晴儿此景,我和柳月都倒抽了一口凉气,柳月过去,扑到晴儿身边,握住晴儿的手,抚摸着晴儿的脸庞,眼泪立刻就流出来了,呜咽着一遍遍叫着晴儿:“晴儿……妹妹……妹妹……晴儿……”
看到听到柳月的神态和声音,我的心极度酸楚和悲伤。
进了病房,晴儿继续输液,仍旧没有醒过来,医生吩咐说晴儿需要精心静养,不能受刺激,现在安静,是因为镇静剂里安眠药的作用,药劲儿一过,还会发作,让我和柳月都要保持冷静,安抚好晴儿,不要让她再受刺激。
柳月擦了擦眼睛,点了点头,不再哭了,坐在晴儿的床边,握着晴儿的手,继续轻抚着晴儿的脸庞,带着疼怜和痛惜的眼神默默地看着晴儿,泪水又无声地流下来。
这时,秦娟得到消息赶来了,见到晴儿这样,扑到晴儿身上,也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