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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午后的阳光透过半开的窗棱留下一片阴影,随着清风的徐徐吹拂,使得房间内一片清爽。
这里是曾经的韩家茶馆,在韩老爹和韩杏儿父女离开后,田家紧跟着覆灭,这里已然换了新的主人。
格局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当初的小二们也大都还在,这让苏默此刻坐在这儿,忽然有些物是人非的感觉。
围着一张小几,苏默、唐伯虎、徐礼三人团团而坐,桌上摆着一盘瓜子花生之类的干果,另外还有一壶上好的瓜片。
端起杯子轻轻啜了一口,感受着一股温热的水线顺喉而下,留下满嘴的芬芳,苏默回味了一会儿,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这茶,可是比当日的高沫儿强太多了。然而,不知为何,他却总觉得里面好像少了点什么。
“这笔……”徐礼手中摆弄着一枝刚刚制出的苏笔,眼中满是惊奇之色。
笔是纯木杆,通体比常用的毛笔短了三分之一左右。此刻桌上一溜儿排开六只盒子,每个盒中都有一支。
盒子用上好的檀木制成,面上雕刻着山水花竹等图案。衬着盒中红色的锦缎,让人看上去就有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这笔如何使用?怕是寻常的方法用不得吧。”徐礼话头顿了顿,然后抬头看向苏默和唐伯虎二人。
唐伯虎不动声色的,将其中一个盒面上刻着竹子的笔盒,往自己面前拉了拉按住,眼神儿往苏默那一瞟,道:“是他弄出来的,问他。”
苏默就愤怒的瞪他一眼。费了足足两个多时辰的功夫,终于是制出了六支苏笔,却被这厮近乎于强夺的方式抢去一支。那一支正是盒面上刻着竹子图案的,上面雕刻的诗句也正是苏默当时顺手写下的那首《竹石》。
六支笔这就少了一支,好在毛纪等人不过四人,就算加上孔弘绪的儿子孔闻韶也是五人,眼前剩下的数量倒是正合适。
正是苏默感觉很不爽,他本还想留下一支给赵老夫子呢。现在看来,回头还要再做一次了。正好笔坊的老板也提出承制这种苏笔的业务,而且有了这第一批的制成,也不会再费多大事儿。
苏默遗憾的,只是这首批的名声而已。
“这叫苏笔!”此刻听到徐礼问起,苏默郑重其事的先把名号打出来。
“这种笔还有个叫法,叫硬笔,所以无论从使用还是字体方面,都有特定的一套模式,廻异于寻常所用毛笔。嗯,我曾随手写了几个字,在……伯虎兄,拿出来给徐兄看看啊。”苏默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对着唐伯虎道。
唐伯虎端着茶盏的手一抖,肚中暗暗大骂一句,这才放下杯子,不情不愿的从怀中摸出那张《竹石》,小心的递给徐礼,一边道:“小心着些,莫沾了水。”
徐礼挑挑眉,看了他一眼,伸手接过。注目一看,脸上猛的一阵惊容闪过。
这种硬笔书法少了毛笔中的那种飘逸之感,但却多出几分锋利刚劲之意。再配上那首《竹石》诗,正是相得益彰,给人以一种极大的冲击力和震撼力。
“好!好好!好诗!好笔法!”他喃喃吟诵了一遍《竹石》,忍不住拍案赞叹起来。
“偶有所得,不值一提,不值一提。”苏默笑的见牙不见眼的,嘴上谦虚着,脸上的得意却是怎么都掩饰不住。不,压根就是毫不掩饰,简直就差喊着:快赞美我吧,大声的赞美我吧。
唐伯虎面孔涨红,深觉羞愧,只得装作低头喝茶。徐礼却是似笑非笑的看着苏默,眼神中有种了然的意味。
“向闻武清苏讷言大才,能诗善画,制吉他、创新曲、填绝词。一阕《临江仙》唱遍大江南北,却不想原来还有这么一手制笔绝艺。真是能者无所不能,会者无所不会啊。佩服,佩服之至啊。”徐礼将纸还给唐伯虎,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收好,笑着拱手对苏默说道。
苏默笑的一脸的春光灿烂,抱拳拱拱手,这回却连面上的谦逊都省了。
“苏公子,今日初次相见,本不该交浅言深。只是礼有一问在心,实在是不吐不快。不知苏公子可能恕礼唐突之罪,为礼解惑否?”闲话几句后,徐礼放下茶盏,笑着说道。
苏默一怔,随即笑道:“这有什么,徐兄但说无妨,能说的,小弟绝对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徐礼眼中就闪过一抹精光,心中暗道:果然,这小家伙还真是难缠的很,全没有寻常少年人的性子啊。
苏默这话说的看似豪爽大方,但实则却是耍了个滑头。能说的,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换句话说,就是不能说的,那就绝对是知绝不言,言绝不尽。至于哪些是能说的,哪些是不能说的,自然是苏老师掌握的了。
嗯,这便叫“最终解释权”。作为穿越者的苏老师,对此手段玩的娴熟无比。
“呵呵,其实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儿。”徐礼深深看他一眼,这才淡淡的道。又再轻啜一口茶,抬眼看着苏默。
“苏公子如今似是才十六岁吧。”他似乎是漫不经心的问道。
苏默笑嘻嘻的点点头:“是啊是啊,正是十六。所谓二八好年华,便是说的我了。怎的,徐兄可是有什么好亲事要许我吗?”
徐礼端茶的手便是一凝。不过就是问了句你的岁数,怎么就扯到要许你亲事上去了?这小子也太自我感觉良好了吧。
旁边唐伯虎面皮微动,眼神直勾勾的看着手中茶盏,似乎里面有无尽风景一般。心中却在暗笑,这位徐礼兄还不了解那混蛋的脾性,这般问下去,怕是早晚要被噎死了。
话说唐大才子跟苏老师认识不过三天,可就是这短短的时间内,已经不知多少回起了掐死这厮的心了。由此可见,苏老师的语言能力是何等的强大了。
对于苏老师的脾性,唐伯虎现在总算是也有些了解了。这人看上去整日介嘻嘻哈哈的,好像从没什么脾气似的。但实则却是个性子里有真傲的。那嘻嘻哈哈,还有天马行空般的思维,换一个角度看,何尝不是一种疏离和排斥的保护?这个家伙,似乎总是躲在迷雾中,让人看不清、摸不透。却又有种奇怪的亲和力,让人相信他、喜欢他,不知不觉的想要亲近他。
唐伯虎暗暗想着想着,忽然悚然而惊,一时间不觉若有所思起来。
徐礼短暂的一滞,很快便调整过来。摇头苦笑道:“苏公子说笑了,礼听闻公子不是已然有了一门姻缘吗,怎的还要求什么亲事?哈,虽说少年风流,正是当时,但也终须有那相对的不是。”
这话说的似是玩笑,但却暗含讥讽。你一个十六岁的娃娃,无权无势,又没有功名,既然有了一门亲事,怎还敢奢望再多娶?又有哪家人家,愿意跟你结亲啊。
要知道这个时代,虽然不是后世的一夫一妻制,但是在婚姻制度上,却是有着森严的等级制度。若非一个人的成就达到了某种高度,多娶不但是个笑话,更是律法所不容许的。
虽然这种制度,随着大明民间的富裕和朝廷的放纵,已经名存实亡了。但是门当户对、能者多得却是始终贯彻一致的。
可惜,这些规则,苏老师是完全不懂的。他只知道的是,古代可以有很多老婆,很多很多,这也是他打从来了大明后,就一直憧憬不已的。
此刻听了徐礼这般说,毫没察觉人家话中的讥讽,反倒笑眯眯的挑眉道:“这事儿可没准儿。万一有姑娘就是死活非喜欢了我呢?咱总不能让人家伤心失望了不是。哈,您看,我怎么也算是多才多艺、英俊潇洒、风流倜傥那啥那啥不是。哎呀,您说这万一要是人太多了,我一个人可怎么应付来的哟。这事儿想想就愁。”
徐礼这下真是有些瞠目结舌了。半张着嘴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自恋的人他不是没见过,可自恋到这种惊天动地的,真心是头一回见啊。
许久,在苏老师还在一脸的纠结桃花运太多时,徐礼总算是回了神反应过来。
这一反应过来就是一阵的自责。自个儿这是干嘛呢,干吗要跟这小子啰嗦这些啊,简直就是浪费时间嘛。瞅这架势,要是再跟着这小子说下去,不定把自个儿带到哪个沟里去了就。得,看来得主动一些,不能将话语权让这小子掌握了。
徐礼毕竟岁数和阅历放在那儿,一下就看出了苏老师的本质。这小子压根就是个脸皮厚过城墙的主儿,什么君子谦逊、温润如玉之类的,在这小子身上全不好使。跟这小子讲读书人那一套,那纯属给自己找罪受。
“咳咳,那个,苏公子啊,你看,礼想说的呢,其实是想问问啊,苏公子以十六岁的稚龄,忽然一朝崛起,从平凡而到惊才绝艳,却不知究竟是何种奥妙?这便说是鱼龙之变也不为过吧。”他咳嗽了两声打断某人的遐想,慢悠悠的说出这番话,两眼却直直的盯着苏默的脸色,瞬也不瞬。
苏默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忽然划过一抹惕然。这姓徐的,貌似有古怪啊。
大家不过只是萍水相逢,半点交情都没有,这种情况下,忽然开口就问这种话,是不是有点太过了?
虽说开始就先表达了歉意,说是好奇,但是这种好奇仔细想想,是不是有点盘底儿的味道呢?
“嗯,这个嘛……”苏老师脸上笑容渐渐收起,微一沉吟,忽的悠然道:“你,真的想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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