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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咸平:更可怕的是什么,你知道吗?大量资源会因为房价高而流入房地产市场,我就以宁波为例。大概就是前两个月去那边讲课,当地官员告诉我,大约一两个月内,就多了18家地产商。就是以前做制造业的,现在制造业不好做了,全部来做地产商。干嘛呢?高价抢地。然后这时候大量的制造业资金就流入了房地产市场。那么,我们讲个非常极端的状况,如果我们全中国都不再做制造业了,都去搞房地产、都去炒股,这个国家怎么办?那我们不就像香港一样吗?香港就是一个炒楼、炒股的地方,但它炒楼、炒股无所谓,它背靠我们内地,我们可以生产杯子、麦克风、笔让它用。那如果我们也干这个事呢?但现在我们就正往这个方向走,这就是什么?问题就是,因为房价高而资源会被错误配置,这将会对我们未来经济发展造成非常大的制约。
被房地产扭曲的民族
中国人普遍有房子梦。买不起房子的人经常因为没有房子而痛苦,而且那些买到房子的人扛房贷也非常痛苦。房奴啊,都成奴了,他没有生活乐趣了。
王牧笛:时老师的文章里写道,“世界上除了中国之外,没有一个国家敢把房地产作为支柱产业。”
郎咸平:没有的,绝对没有的。最多是美国,在你交不起房贷的时候帮帮你,给你缓几个月,给你这个优惠。但是用房地产当作支柱产业,没有人敢。因为这不能做支柱产业。我举个例子:最近我们有一些省份,搞什么新农村建设,他们怎么搞?就是规定一年之内,必须把农民的宅基地拆掉,然后给你规划出一块新的地。你们到新规划好的土地上面来建房子,自己出钱,这个看起来非常好的。漂亮的规划完成之后,非常美观、非常好,而且又增加了GDP,又是房地产拉动。可是这个房子要花多少钱呢?10万块,不算装修。如果农民朋友把钱都拿去建房子了,都去搞了钢筋水泥了,那么他未来如何消费呢?他生活品质会急剧下降,他往后的日子怎么办?他儿女生病怎么办?儿女交学费怎么办?他自己怎么消费?
我们现在是把社会大量资源误导到钢筋水泥以及房地产领域,这就是为什么2009年前三季度中国钢筋水泥已经高达71%,而消费只有25%了。因为我们没有把社会大量有用资源去做生产、做消费,都做房地产去了。当然不只房地产了,还有高速公路、铁路、基建等,都做这个去了,这是非常危险的。那我们可持续发展力是什么?建房地产没有问题,刚建的时候增加GDP,建高速公路也增加GDP,这都没问题,问题是什么?这是不能持续的,高速公路和房子自己不会长出更多的高速公路和房子吧?不可能。因此今年建完之后,明年就没了,你这个缺口怎么补上来,要靠什么?要靠消费。问题是你把消费的钱都干了房地产了,消费就上不来,那怎么办?你怎么持续发展呢?而且它把整个一代人都毁掉了。毁掉我们这一代还好,咎由自取,我们这一代人是坏。但是你把我的儿女都毁掉了,以后我的儿女怎么办?
时寒冰:我们那时候还有理想,就是想长大了当科学家。你问问现在的孩子他做什么?我就想有一套房子。我能有一套房子,谢天谢地了。这就是人生最高追求目标,房地产把这个民族都扭曲了。
王牧笛:中国人普遍有房子梦,房子成了一个“梦”了。
郎咸平:中国人很可怜,几千年来,就是以房子为主导,没办法。
王牧笛:所以要不怎么,日本宁可把色情业当作支柱产业,也不会把房地产当支柱产业。只有中国会把房地产当支柱产业。
时寒冰:日本的支柱产业最后一项是色情业。关键是房地产对中国的GDP贡献率太高了,你看美国,房地产为什么不是它的支柱产业呢?美国专家写的《美国住房政策》,我从第一页看到最后一页,文章里面就提到房地产对美国的GDP贡献率只有6%。你知道中国多少吗?北京市从2001年到2008年,除了有一年是48%,其他都是50%以上,最高的一年占了58%,等于这个城市除了搞房地产别的基本上都不怎么依靠了。
王牧笛:其实中美的住房结构也不太一样。在美国一个是商品房;一个是保障性住房。在美国,其实商品房比例相对比较少,而保障性住房比例相对比较多。
时寒冰:美国含有保障性质的住房非常多,占了80%的比例,就是说这个住房也可能是商品房,但是它享有一些保障性的政策。
郎咸平:但它不是我们所谓的廉租屋、经济适用房。
时寒冰:它跟我们这儿的不是一个概念。因为美国房价很低,老百姓很富裕,所以他们没有我们的问题,美国是个非常富裕的国家。只有一个贫穷的国家才需要保障房,但是我们还有学者叫我们不要搞保障房。
王牧笛:什么经济适用房、限价房和廉租房,这是被开发商联合围剿。
郎咸平:当然还有学者。
时寒冰:去美国以前,我们的住房建设部开了一个专家研讨会,就是现在被媒体炒作的号称“二次房改”的会议。这个会议请了6个专家,我算其中之一。他们让我去的目的是想听一下反面的意见。另外5个人属于正面意见,我属于反面意见。当时就有一个专家,叫董潘,提出来一个什么观点呢?
王牧笛:就是那个“只有房地产才能救中国”,北师大的房地产中心主任。
时寒冰:他提出来把“经济适用房”、“两限房”和“限价房”取消,把“廉租房”也取消,就是说中国不要搞保障性住房了,他觉得应该完全取消掉。然后我发言的时候,就讲有些知识分子很不负责任,误导政府。然后我一讲,他就有点挂不住,出门就走。结果走到门口的时候,我说“你站住,我跟你讲完一句话,你再走”。我说,“如果政府按照你说的那个方法去做,一定会被老百姓推翻。”然后住房建设部领导什么的都在那哈哈笑。
郎咸平:其实大家风度还是不错的。把它当笑话听,挺好的。有些学者是不负责任的,看起来他是在为政府省钱,实际上他是对政府心怀别的想法。我觉得这种人是别有用心的,政府真正的做法还是必须得加强民生。
王牧笛:这已经不仅仅是宠物经济学家的问题了。
时寒冰:对。这不仅仅是宠物经济学家,我认为应该是“二奶经济学家”。实际上这帮人是什么?是“别有用心的经济学家”。
王牧笛:一旦把经济适用房取消,按照董某人的看法,那中国房地产界如此大的夹心层怎么办?
时寒冰:中国的贫富差距非常大,富人可能占10%左右。最穷的人和中间层的人,占的比例特别多。以前我看一个统计数字,就是在上海,个人人均收入低于2000块钱的家庭占了整体的70%。当时这个数据出来之后,很多人都不相信。就是目前的这个收入,根本就买不起房子,不能够支撑这么高的房价。实际上高房价使整个中国人的生活质量严重恶化。不仅仅是买不起房子的人,经常因为没有房子而痛苦,而且那些买到房的人,扛房贷也非常痛苦。
郎咸平:一辈子勤勤恳恳地加班,就是为了还那个房贷。好惨啊!
时寒冰:他没有生活乐趣了。
王牧笛:房奴啊,都成奴了。
而当下中国房地产面临一个更诡异的事情,就是从2008年四季度开始,各级政府开始实行住房的优惠政策,包括那个“国13条”,包括二手房的税收的优惠政策,这些到2009年的12月31日都要到期了。刚才小片里说,现在就有一个问题了,在国家层面——中央层面上,还没有探讨这个优惠到期以后怎么办,地方政府率先表态,几个省:什么吉林、湖南都在表态。表什么态呢?我不管你中央怎么弄,地方政府要做一件事情,要把这个优惠政策延续到2010年年底。再往后推一年,为什么?因为房地产对我们地方经济太重要了。
郎咸平:因为很多地方要靠这个拉动GDP。所以他们在讲什么呢?我们以房地产为主导产业,拉动GDP,如果我们大家不买房怎么办呢?这已经变成一个极度扭曲的状况。
王牧笛:以房地产为纲,纲举才能目张。
郎咸平:因此未来房地产在某些地方政府推动之下,将吸收各地大量的资源到这个行业中来。把过去30年改革开放的利润,全部吸纳到这个行业中来。那么,将来如何发展其他行业,将来谁去消费?
王牧笛:尤其是到了年底,这个房价的走势,天天说拐点,老百姓最关心什么时候拐。
时寒冰:房价,政府的意思肯定非常明白的。它现在为了做这么大的投资项目,是没有钱的,它急需钱,那怎么办?需要卖地。而且要高价卖地,那只能是继续推高房价。在它找到新的增长点能够替换房地产的点位以前,政府的意愿基本上只好是这样的。
郎咸平:那什么叫新的增长点,如果所有社会资源都去了房地产市场,那就不会有新的增长点。因为资金都过去了,任何增长点都需要资金的铺垫,一定得有资源来支持。如果都去了房地产市场呢,你就没有增长点了,因此你越搞房地产,越来拉动经济,就越没有其他新的增长点。
时寒冰:所以房地产过度繁荣的结果是什么?老百姓生活质量越来越下降,购买力越来越下降。
郎咸平:所以最近很多人问我,“郎教授,我该不该买房?我什么时候买房?”我说,“对不起,我无法回答你,因为这是你的个人问题。”因为房价太高了,你不买吧,房价照涨。你买了吧,生活又过得痛苦。你叫我怎么建议你,所以你也别问我了。
时寒冰:所以我本人一直是选择租房,剩余的部分钱做投资。
郎咸平:所以你是租房炒股,做投资。
时寒冰:而且我有一部分资金,还可以做一些公益事业。我前一段资助了60个孩子上学,就是把他们一直供养到大学。在贵州,一次性资助了60个,做这些事情我就是觉得开心,心理上安慰。如果我就买个房子,然后它把我给捆住了。至少我们收入算中等,而且还算是非常少数的白领精英,我都痛苦的话,别人更可以想象。房子不仅绑架中国经济,还绑架这些白领精英,以及中产阶级。我们的弱势群体就更不用讲了。那是谋杀了,不是绑架了。我们都不用谈买不买了,买都买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