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掘地三尺都没能挖出新的通道,反倒挖出了一窝盲蛇。
那些侍卫用铁锸挖土,就挨着地洞口,挖出个方圆十尺的大坑来,才挖下去不足三尺,也不知是谁一锸下去,挖到了哪里,只觉得锸下泥土忽地一空,原本以为挖到了地宫之中,却没想到刚拔出铁锸来,黝黑泥泞的坑里便钻出无数条细长如筷,浑身乌黑滑腻的小蛇来。
挖坑的侍卫还没反应过来,便被钻出来的盲蛇缠上,无数条盲蛇如喷泉般从地底涌出,一瞬间,便将最近处的那个侍卫淹没。
“啊——”
那侍卫只来得及发出了一声惨叫,甚至只喊了一半,便戛然而止,他身后的一人清晰地看到,几条黑蛇从他的五官七窍之中钻了进去,在他张口的一瞬间,不知有多少条小黑蛇钻进了他的口中,那密密麻麻的黑蛇如蚓似虫,却有着无比可怕的利齿毒牙,所过之处,血肉顿消,露出森森白骨。
看到这一幕的侍卫只觉得两腿间一热,双腿发软,背心发寒,却愣是连一步也迈不出,骇得魂飞魄散之余,低头一看,却见自己的腿上不知何时已攀爬上了一群盲蛇,钻入他的裤管之中,从里到外,将他的裤腿钻得千疮百孔,他下意识地伸手一抓,想要扯掉这些可怕的东西,却一把扯掉了自己的裤腿,入眼的是密密麻麻的黑色小蛇,还有已被啃噬得只剩下两截白骨的小腿,顿时两眼一翻,彻底失去了知觉。
这些盲蛇并无置人于死地的毒牙,然而口涎之中,却含有一种足以让人麻痹的毒素。正因为它太过细小柔弱,靠着这种毒素,麻痹猎物,群起而攻之,便可让猎物在察觉之前,便已失去了逃生之力。
离得远一点的侍卫见此情形,终于明白那地洞中拖出的白骨是如何来的,吓得屁滚尿流之际,但凡能动弹的,忙不迭地丢下手中铁锸,拼命地朝外逃去。
好在那些黑蛇之在黑泥之中穿插钻爬,他们一旦逃出自己挖得坑,黑蛇并不追击,只是将落下的那几人,瞬间啃噬成了白骨,连血带肉,一丝儿也没剩下,然后又悄然无声地钻入泥土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若非众目睽睽,亲眼看着那七人从活生生的人变成了白骨,当真无人敢相信,这这一炷香都不到的时间里,这些细小的爬虫,竟能如此生噬了七个彪形大汉。
“恶——”
逃出来的几个侍卫,一口气逃到了陷坑旁,发觉身后并无黑蛇追来,这才两腿一软,一头栽倒在地上,便开始连连呕吐起来,连苦胆水都吐了出来,仍无法消除方才看到那一幕带来的恐惧。
“这……这是何物?”
卫王看得目瞪口呆,他所乘的步辇已经抬到了陷坑旁边,身边有内侍挚华盖遮凉,宫女打扇驱暑,时令水果小食未曾间断,除了等待的心焦,与平日在宫中赏乐观舞并无不同,然而这突如其来的惨状,如巨锤猛击,一下子砸碎了他所有的侥幸和期待。
公子朝亦是面无人色,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转身到一旁呕吐不已,哪里还顾得上君前之礼。
孔俚虽是文官,忍耐力却是不俗,压下口中翻滚的酸味和恶心,浑身发冷地答道:“回大王,依微臣之见,此物怕是阴宅地宫之物,专噬血肉腐物……”
“呕——”
这一下,连卫王也终于忍不住,朝前一扑,大呕特呕,旁边的侍卫及时上前拉住他,否则这一头栽下去,差点就摔进陷坑里去。
“回……回去……明日……明日再说!”
卫王将先前吃得那些水果饭食都吐得干干净净,还一个劲地犯恶心,最后也只能有气无力地摆摆手,放弃再做努力,让人将他扶回步辇上,抬回寝宫。
孔俚也不敢多待,满肚子的苦水倒都倒不出来,安排了值守的侍卫之后,便匆匆出宫。
公子朝等两人都离开之后,站在陷坑边,看着留下的侍卫噤若寒蝉般看着那黑色的地洞里白色的石阶,便已知道,就算明日再来,也一样进不去。
他先前进去不过三步,正好看到雨申一头栽进前面的陷阱之中,这才以最快的速度退了出来,就算如此,若无青青相助,只怕他如今也变成了一具白骨。
心有余悸之时,他不禁想起南子来。若非受她所命,他也不会亲自涉险,可等他上来以后,南子却不愿再与卫王同处于此干等下去,早已自行回宫休息。左右在她心中,有他在此,无论有什么好处,都少不了她的,是笃定的信任,也是……看死了他别无选择吗?
上面的人都死了心不敢再下去,鲁盘却好奇地从里面走出来几步,方才忽然听得石门外有动静,他凑过去看了一眼,发现那些在陷阱旁聚集的盲蛇忽地都钻了下去,转眼就消失的干干净净。
他先是松了口气,却又忍不住朝石阶那边看了一眼。
先前有盲蛇清道,那些侍卫下不来,如今盲蛇都走了,不知卫王还会不会再派人下来。知可惜他检查了半天,也没找到从里面关闭石门和地道的机关,只能先回去看看孙奕之和青青那般情况如何。
他不是没看出孙奕之的避讳,但他自幼跟着族中长辈在外做事,也替不少高门大第王侯公族做过密室暗道地宫,知道什么是该知道的,什么是不该知道的。有的时候,那怕是朋友,也要保持一定距离,有些事,不知道,或许对他更好。尤其是那两位对他有救命之恩,若他再不知足,不知进退,就真是对不起人家了。
只是没想到他一转回来,却见那两人从前殿打到了前庭之中,刀来剑往,杀气凛然,骇得他大惊失色,急忙叫道:“孙将军,青青姑娘,你们在干什么?有话好说,莫要动手啊!”
他想上劝阻,可那刀光剑影凌厉无比,让他连靠近一步都无比艰难,拼命地大喊大叫,也不知他们能不能听入耳中。
“痛快!”
孙奕之却大笑了起来,只觉得经脉中那股子又烫又涨得气劲尽数融入体内,浑身上下都无比熨帖,舒服得忍不住大笑长啸,方才能体会到当初孙武与青青过招后,那种酣畅淋漓的尽兴之乐。
“罢了,师兄就师兄吧!”
青青收势后退了几步,将血滢剑收回鞘内,瞥了他一眼,反正平日也叫他大哥,现在多个师兄的身份,也差不到哪里去,只是颇有些不服气,方才借着体内的气劲热度与他大打了一场,如今气也出了,还吓着了鲁盘,便干脆地收手,“你拜了那么多师父,能学得过来么?也不知跟我师父学了几天,便来占我的便宜!哼!改日若能见到师父,我倒要问问,你这师兄是怎么骗来的!”
孙奕之笑了笑,抹了把额上的汗,也收刀入鞘,不以为意地说道:“这你大可放心,孔师都曾说过,三人行,必有吾师。祖父交游广阔,我自幼便跟着他学了不少,若要学有所成,必要博采众长,兼收并蓄,而不能故步自封,自以为是。不过我在孔师和老子阴阳子门下,只是记名弟子,所学不深,自然比不得你专心一道,得天独厚。”
青青嗤笑一声,道:“你自家贪多嚼不烂,还怪得了别人?”
“不怪不怪,只怪我自己学艺不精。”孙奕之忙不迭地打躬作揖,方才哄得她忍俊不住地笑了起来。
鲁盘见两人不过是在耍花枪,这才松了口气,只觉额上冷汗淋漓,苦笑道:“我还当你们吵架,原来只是……罢了,那青铜九龙鼎上的铭文,可有线索?”
孙奕之点点头,说道:“上面记载的是颛顼大帝击溃共工,为保百姓安居乐业,创建玄宫,绝天地通,独掌卜筮之故。”他隐去了其中一些符文与老子所言相通之事,一则此事关系重大,不便在未明因果之下便将师父拖下水,二则鲁盘虽脱离公输家,但毕竟身手不足,若有什么闪失,被人威逼利诱,泄露此中之秘,必然后患无穷。倒不如隐过此节,也免得他受累。
鲁盘闻言激动不已,搓着手大步走进前殿,绕着那尊青铜九龙鼎来来回回地看了无数遍,恨不得将上面的符文雕龙,一笔一划一鳞一爪都照样画下来。
孙奕之和青青则在一旁仔细地翻查了一番,几乎将整个前殿都翻了个遍,除了那青铜鼎之物,就只有一些碎瓷和残破的皮甲,再无其余有用之物。想来时隔千年之久,又深埋于地下,连外面的那些树都已变成了黑石化成了灰渣,这里面能留下这尊青铜龙鼎,已是不易。
就算颛顼有通天彻地之能,最终也无法抵抗时间的侵蚀。记载中他在位七十余年,享寿九十八岁。但亦有传闻说他传位之后,假死遁世,隐于玄宫之中,偶有现世,都是为了救灾济民,诛杀恶兽。只是这些传闻不知是真是假,或许也与百草一门相似,历代神医都以扁鹊之名行医,然其名下之人,已不知换了多少代。
连沧海都会变成桑田,昔日的玄宫也会沉没入地底,那煊赫一时的天帝颛顼,纵使变成了通神的大巫,终究还是抵不过,这时间的洪流。到如今,连他留下的玄宫,终于还是曝露于人前,其中玄机,终究会被世人所知。
是人是神,是妖是鬼,千年之后,终归只是一则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