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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乔迁喜事
第二日裕王府新开,京都内十分的热闹。裕王府内没有女子把持着,凤于飞一早就和凝歌出了宫。
凤于飞一早上新赐下来一身大红色的宫装,长衫曳地,上面绣以簇拥盛开的妃色牡丹,衣领襟口又以金线绣上流云,衬着头上碧玉雕成的牡丹头面,衬得凝歌雍容华贵。
本不是倾城色,却重在有一份自信。
凝歌怡然笑着,端庄得体,丝毫不在意自己脸上的疤痕给这一身衣衫掉了多少分数。
马车上安静的厉害,凤于飞板着一张脸闭目养神。凝歌侧目看去,正瞧见凤于飞眼睛下面的青黑,暗想他大概是昨日里熬了一夜,也不知道是在应付什么样的事情。
一想起昨日里他匆忙赶来,又匆忙离开的场景,凝歌心里就莫名的发紧。
这是还在生气呢。
凝歌抿了抿唇,几次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却如何都开不了口,气氛一时之间变得尴尬起来,正在凝歌浑身发冷之际,听见了马车外一阵激烈的鞭炮声音,马车一个摇晃就彻底顿住。
凝歌实在受不了马车里沉闷的气氛,掀了长裙就出了马车,却是被身边的凤于飞一把扯住,淡淡道:“慌什么?”
凝歌翻了个白眼,只好顺势坐下来。
一盏茶的功夫,才有人来撩开车帘子,长彦的尖细带笑的声音传进来:“皇上,娘娘,裕王府到了,进门炮竹已经放过了。”
凤于飞点了点头,这才起身下了马车。
凝歌只觉得那金黄晃的她眼花,正是愣神的功夫,那帘子外面就伸出一只手来,细白袖长,大拇指上套着一个碧玉制成的扳指。
正是凤于飞的手。
即便是拿惯了刀剑,历经风霜,也依旧保养得体,看起来虽然宽厚却不粗糙。
“下来吧。”凤于飞淡淡道,却是刻意别过头去不看凝歌。
凝歌抿唇,终究是绕开了那手自己跳下了马车。
凤于飞敛眉,收回手拢入袖中背在身后,踩着一地鲜红的鞭炮纸走在前面,丝毫没有被拒绝的尴尬。
新建的裕王府很是豪华,不像是临时起意。门头上描金的匾额上龙飞凤舞的标榜着三个字:“裕王府”,矗立在两边的门柱上雕龙栖凤,好不奢华。正门口大概有数十个阶梯,阶梯之下是两个活灵活现的石狮子,石狮子上用红绸子各自系上了两个巨大的银铃铛,那铃铛很轻,风一吹或者是鞭炮一震就叮叮当当的响个不停。
正是骤雨停歇,青石板路上还积着水。
裕王凤于曳双手拄着拐杖站在门口,身上一袭白底的翠竹长衫,玉冠束发,额头上一串八宝金抹额,显得人格外的精神。
凝歌和凤于飞在众人簇拥之下拾级而上,凤于曳迎上来,却只是朝着凝歌行礼道:“娘娘吉祥。今日大驾光临,叫微臣这新宅子蓬荜生辉呢。”
凝歌挑眉各自看了一眼这别扭的兄弟俩,抬手拿了身边唤月手上的一个礼盒递到凤于曳手中:“恭祝王爷乔迁之喜,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凤于曳身边的小厮接了东西进去,他才开口道:“娘娘人能来,已经是微臣的福分,哪里还要带什么礼物,岂不是生分了。”
凤于飞瞥了一眼有些热情过头的凤于曳道:“好了,进去吧。”又侧身吩咐长彦:“长彦,把东西放在门口。”
长彦哎了一声,凤于飞却已经把凝歌扯进了裕王府,手心互相攥着,些微有些用力。
“皇上这是在气什么?”凝歌莫名。
凤于飞倏然转深,放开凝歌的手道:“你跟裕王爷的交情倒是不一般。只是深宫之中有人做文章,出了这皇宫依旧有人做文章,今日这样的场合,还是避讳一些的好。”
凝歌想了想,道:“皇上这是在妒忌我和王爷关系好么?”
自从昨天晚上因为绛寒的事情,一早上出了宫门就不见凤于飞理会自己。
“你觉得呢?”凤于飞反而把问话丢回给了凝歌。
凝歌实在是受不了这阴阳怪气的气氛,脱口道:“绛寒是自己找上门来的。在你告诉我之前,我也并不知道他到底是哪一方的人马。但是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不管是谁都和我没关系。”
凤于飞侧首看了一眼无比认真的凝歌,瞧着她眼下面的青黑,即便是经过了脂粉的遮掩也依旧明显,可见昨日里睡的不好。
想的是什么呢?
许久,凤于飞才开口道:“昨夜里你没睡好。”
凝歌有些恼,走了两步和凤于飞面对面:“你不必转开话题,且告诉我你心里在想些什么,哪怕是叫我触到冰山一角也是好的。”
凤于飞忽然嗤笑了一声:“这合宫里,不,整个天下,大概只有你敢这么对我说话了。”
凝歌瞪着眼睛不言不语,胸口起伏的厉害。
很快,她就在凤于飞似笑非笑的神情下冷静下来,矮下身子打了个福:“皇上恕罪,妾身逾距了。”
即便是她有预知未来的本事,却也永远都窥不见人心里面藏着的东西。何况那人身为君王,自当心怀天下,她凝歌不过是一个小家子气的女人,只够管中窥豹,哪里能看得到整个天下呢?
凝歌这样想着,无比忧伤的转头就走。
凤于飞见着凝歌那样颓败的神情,忽然低声问道:“我一直以为我给你足够的安全感,叫你在这深宫里能依靠我,可是……你何苦要为难自己还要去保全他人?”
凝歌身形顿了顿,却无从解释。
难道是要告诉他,她的身体里藏着的根本就不是从前凝歌的灵魂。她借住在别人的身体里面,却总不能连别人的思想都要剥夺。
不管那绛寒如何,都是从前的凝歌刻在心上的人,即便现在斗转心意换了位置,那也是改变不了的事实。她已经是鸠占鹊巢,怎么还敢打碎别人的心中向往呢?
这大概是她能对从前的凝歌唯一的补偿了吧?
可是这些,她要如何跟凤于飞说呢?
“对不起。”凝歌无奈道。
她不能说,也说不明白。
所以她和绛寒之间的关系,只能在凤于飞眼里看起来这样的纠缠不清。
凤于飞眼神幽深,闪过一丝失望,坚硬道:“既如此,那便好自为之吧。”
他心里没有来由的被一只手抓紧,一时之间被勒的不能呼吸。空气中弥漫着微不可见的火花,凤于飞攥了攥拳头,深怕自己多留在原地一分钟就会想把凝歌掐死。
他所有的付出和深情,都抵不过那人一夜探看么?
他还以为他们之间果真是能互相信任,互相搀扶,如今看来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
凝歌不过是同所有的女子一样,想从他这里得到无上的荣宠。
这样的荣宠他心甘情愿的给他,但是她心中想的难道是和另外一个人远走高飞吗?
过往昔……都是假的啊……
凤于飞拂袖而去,长袍挥洒之间呼呼有风,刮过凝歌的裙角,刮过凝歌的脸颊。
猝不及防的,一大滴眼泪掉下来。
整个身子都开始铭心刻骨的疼。
凝歌弯了身子半蹲下来,身后迤逦的裙摆一水铺开,恰好把她围在中央,那鲜红的颜色却更映衬的她渺小可怜。
是了,在这里她无依无靠,渺小的如空气中的尘埃一般可有可无。
可是她寻不到回去的法子。
费尽心思,却终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今日是我乔迁大喜,娘娘怎么还在这里哭了?”
凤于曳的声音兜头罩下来,凝歌微微抬了抬眼皮,正瞧见一根拐杖,还有沾染了些许水汽的裙摆,再抬头,见凤于曳正背对这阳光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一张俊脸上难得堆起了笑意。
凝歌起身,只觉得脑子里一黑,一阵头晕目眩,一个趔趄险些就要摔倒在地。
凤于曳大手一扬,向前一探就揽住了凝歌的腰身低语道:“小心。”
凝歌就着凤于曳手臂上的力量站稳,又很快后退一步退开,弯身行礼道:“王爷。”
“皇上呢?这花园是后院最偏僻的地方,你们怎么走到这里来了?”凤于曳道。
凝歌苦笑摇了摇头,瞧着凤于曳的腿,想起凰肆说之前凤于曳为了救她险些就废了另外一只腿的事情,脱口问道:“你的伤,好的如何了?”
凤于曳闷闷笑了一声:“是不是要感谢娘娘惦记?这伤已经两月之前的事情了。”
凝歌一阵尴尬,脸上红了个通透。
微微咳嗽了一声道:“今日你心情甚好。”
连笑的都比往日要多一些呢。
凤于曳顿住了笑容,缓缓向前走了两步,半眯着眼睛看着被风雨摧残过的花园:“你信吗?这许多年,我连这样开阔的花园都不曾见过了。”
凝歌心中一窒,瞧着面前那萧索的背影莫名泛酸。
已经经历了亲人的背叛和十多年的关押,独居的凤于曳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
那样清高如翠竹一般的男子,偏生是在那曳香院中折弯了腰身。十多年的清冷之后,就连笑都觉得牵强了。
创伤一经造成就已经无法抹平,即便是两人曾经多么的友好,如今中间也怕要隔着一条大河了。
只是一想起凤于曳和凤于飞身上各自背负的痛苦凝歌就暗自觉得心疼,他们分明是互相关心的,只是彼此用错了法子,永远都像是在针锋相对。
“王爷……其实……”凝歌仔细的斟酌着用词,本能的想要替凤于飞解释些什么。
“娘娘不必说了。事实上娘娘要说些什么我心中都明白的很。不过现在已经是身在裕王府,这样已经是极好的了。”凤于曳打断了凝歌的话淡淡道。
“王爷这样想就好了。妾身去寻皇上去了,就不陪王爷在这里闲聊了。告辞。”凝歌说着转身就要走。
凤于曳调笑一般的道:“娘娘这是在躲着本王呢。”
凝歌身形一顿,却并没有停下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