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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忆深却是冷静理智地点了点头,技巧娴熟地举起高脚杯轻轻抿了一口里面的红色液体,“父母宠溺儿女,本是人之常情,如果仅仅是出于这样的情分而转嫁给别人的强迫性要求就是您的不通情达理了,对于您来说,这似乎也算是欠缺妥当处理的事物之一吧。”
宫濑寺灯从拉斯维加斯回来之后,媒体那边有放出一些企业间的私人消息,宫濑巽原本一直以来都处在药罐子里,也做过心脏搭桥手术,自从顾大川死后,他的身体状况也极度不稳定,今天再次见到宫濑巽时,已经和之前在新闻上看到的他的气色大不相同,想必是宫濑巽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想着在临死之前能够替宫濑财团做些什么。
众所周知但凡企业家间想要互利共生、强强联合,为了达到预期的效果,女人这个筹码往往是重中之重,其中不泛有些企业进行商业联姻,宫濑巽这么突然来访中国,并且急于将自己的女儿转送出手,恰恰也应征了之前江淼淼所说的话。
宫濑巽最多活不过一个月。
“的确,我已经活了大半个世纪,战场、生意场上都饱经风霜一路坚持了过来,这些年,看着儿女不断长大成人,并且有了自己的事业和想法,虽然很遗憾他们并没有继承财团的意思,但是,我还是希望我一手建立起来的宫濑财团不至于在日后我不在时土崩瓦解,这种心情,忆深君一定能够理解的。”
宫濑巽急于解释的同时,转而忧心忡忡地看着宫野竹衣,这是他最疼惜的女儿所生的孩子,也是最让他放心不下的外孙女,这些年,为了让她更亲近顾氏集团,一直灌输给她的就是当年与顾大川的战友之情,让她渐渐喜欢上顾忆深也是宫濑巽初步的计划之一,能够把自己的外孙女交到曾经的战友的后人手里,他的人生也就没什么遗憾的。
包括在场的每一位晚辈在内,宫濑巽以年长者、长辈的身份,数不清是第几次让他们这些小生聚集在一起培养感情。
在将近三分钟的休整期里,宫濑巽终于坚持不住,当场咳嗽个不停,他的手掌苍白而戴着暴起的青筋,让宫濑寺灯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
“父亲。”宫濑寺灯跪在地上扶住宫濑巽,所有人也为之小小的担忧了一把。
顾奕珩紧拧眉峰的同时,倒像是看热闹的兴致将左手整整撑在了下巴上,却是和孙尧一样,本着来者是客的道理,不想随意插嘴宫濑巽和顾忆深的谈话。
只是如果仅仅局限于此的话,那么刻意把他和孙尧叫来墨提斯酒店,就是为了听这些无聊透顶的亲子间触膝长谈吗?
顾奕珩冥想了片刻后,打破了原有的沉默,“巽先生一直守护着的宫濑家族的这份诚挚,相信您的两个后辈都会铭记于心的,不过作为忆深的兄长,我想我有必要强调一点,只能帮上宫濑家的忙,多少我们都会出力,但是竹衣小姐和忆深是绝对不可能会走到一起的。”
如果再不说点什么博眼球,只怕以宫濑巽的刁钻个性,只怕眼里只认顾忆深这个顾氏集团继承人,而压根就不顾现在的他还是顾家的长子,还是顾忆深的二哥这个身份吧。
“为什么?”宫野竹衣吃惊得不得了。
顾奕珩压根也没拐弯抹角,直接琳琅上口几个字就从口里说了出来,“忆深有女人了。”
刚刚顾忆深凑近她耳边说的那句警示性的话语,宫野竹衣终于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原来一直都是她在自作多情,而且从小到大都一直是,一时半会儿她还是缓不过气来,委屈地盯了顾忆深几眼,转而冲进了身后的包厢房间里,没有再出来。
“那刚刚真是失礼了,顾氏集团这些年一直都是忆深君在打理,却鲜少知道奕珩君的事,今天原定只是请忆深君来一趟,但是出于礼节方面的需求,有些事,有必要征得您这个长子的同意。”宫濑巽听到他这么说,半天才反应过来,斜过身子向顾奕珩颔了颔首,却是并没有多余的意思,只是尽地主之谊,把顾奕珩眼底透着的不服输的劲儿给浇灭下去。
顾奕珩当即眼前一亮,故作高深地笑了笑,“哦?那么敢问巽先生所谓的要事究竟指的是?”
“结姻的事谈不成也罢,我想在场的人帮忙做个见证,我想把宫濑财团并入顾氏集团名下,并且让出原本持有的百分之五十的股份给忆深君。”宫濑巽许久后说道。
“什么?”话说完的那一刻,不止是孙尧,连他的儿子宫濑寺灯都感到吃惊不已,宫濑财团是他一生的心血,怎么突然说让出就让出。
而顾忆深却是并不吃惊,转而以冷淡又不欠缺考量的口吻认真分析道:“近期因为遇到金融海啸的冲击,原预计于jtta的计划不断延迟,入驻股东会的外企一再退让股份出卖,这对于宫濑财团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但是如果有顾家撑腰摆脱这一瓶劲,那么境况就大不一样了,巽先生,您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对吗?”
“大川当年扶持我很多创业基金,也在危难关头帮我解决了很大的财务危机,况且宫濑财团没有顾大川,就不会成长到今天这么茁壮的地步,我曾经答应过他,有朝一日,一定会原封不动奉还所有东西给顾家。”宫濑巽说得激动,却是咳嗽地更加厉害,不到眨眼的功夫,就刻意用手机的蓝色帕子遮住了呕出来的血迹。
宫濑寺灯跪伏着上前,一副心疼不已的模样,这些年少有回日本,却没想到自己的父亲会病得这么严重,套用中国的一句话来说,他未免太过不孝顺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已过而立之年,却没有给宫濑巽留下任何子嗣后代,父亲的情况,其实他也是知道的,可是因为不想被束缚住,他一直以来都是很想逃离宫濑家的。
“所以说?”顾奕珩微润一拧眉峰,好奇地看向宫濑巽,等待着他的下文。
十年前还把宫濑财团死死守着不肯放手,倔犟脾气又臭又硬的人,突然间拉下脸皮让把家业全部送上,是应该说他已经老了想退出财政界,还是只是一起预谋已久的暗战?
之前顾奕珩以帝斯卡的名义高价入股宫濑财团,得到的回应都是寥寥无几,甚至可以从本质意义上来说,宫濑财团根本就没把顾奕珩放在眼里,又或者说,想借此机会让顾氏两兄弟反目?
“我希望在我退休之前,忆深君能够收购我的宫濑财团。”宫濑巽沙哑缓慢地说道。
语气间毫不含糊,看来有些许‘胜算’?
顾奕珩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收购?”真是天方夜谭,宫濑巽是出于什么目的,要做到这个份上,依他看,那个宫野竹衣的人生大事并没有重要到要让他放弃家业的份上,果然是个老狐狸。
接下来,只能看顾忆深怎么处理这件事了。
“忆深君。”宫濑巽看了看顾忆深,态度依然十分诚恳。
顾忆深缄默的时间愈发长远,却是深邃而莫测的脸上无法看出的深意,顾奕珩打量了他许久,也没有看出究竟,却是让他注意到休息室后的包厢里,宫野竹衣刻意躲在后面偷听的身影,回头一看,原来顾忆深早就有所注意。
顾忆深许久后,礼貌性地低下头,片刻后又抬起,但是这次却没有依照日本人的理解跪坐在地,反而突然间站了起来,他的目光刻意在对面栏轩的待客厅定了定,一只手恭敬地指向那边道,“那么,请宫濑先生在四方檀木桌就坐商谈吧。”
“好吧!”
起初,这个人有些抵触,却是突然一笑,转而宫濑巽看了看自己的儿子,紧接着宫濑寺灯便很快将他扶起,宫濑巽借着颤栗站不直的空隙,摆了摆老架子。
现场除了顾忆深不为所动,孙尧倒是吓了一跳,本就是粗人一个的他,看到宫濑巽苍老颤抖的模样,心里是强烈的同情心,想伸手在一侧扶住宫濑巽的时候,顾奕珩却用眼神在孙尧身上一定,但是孙尧没有注意,顾奕珩再次走上前,从背后拧了拧孙尧的手臂后的袖子,再次直直瞠着他,孙尧这才愣了愣反应过来。
此刻走在前头的宫濑巽的表情是什么样,除了突然转过身来的顾忆深知道,没有人猜得到在这短短三秒内究竟发生了什么,当顾奕珩想继续探究下去的时候,余光里只有宫野竹衣恶狠狠的笑意。
顾忆深坐在东头,依旧没有喧宾夺主让宫濑巽坐在了最头上的主坐席上,等到所有人都正式就坐时,顾忆深手掌一挥示意孙尧,很快便有礼仪小姐取来大红袍,为在坐的所有人沏上了一杯浓厚的茶。
但是,在场所有人,气氛都沉重了下来,没有人敢说话,没有人再以平常生活中的态度来对待这件事,自然也都笑不出来,所有人都不知道顾忆深在琢磨什么,也不知道宫濑巽葫芦里在卖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