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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菱长得太俊了,六七十的老头子看到也控制不住。
其实从踏进这个家门的第一天,香菱就发现那老头儿看她的眼光不正常,跟饿狼一样,到晚上都放光。
他无数次顺着门缝偷看过她,特别是老盯着她的胸看,有时候看得女孩很不自在。
可她没搭理他,更不跟他说一句话。
被拐卖过来一个月以后,她的心情恢复了平静,脸色也恢复了正常,不再憔悴,红润了很多。
在屋子里无事可做,她就活动手脚,做广播体操,翻腾那些旧报纸看。
香菱是认字的,虽然只有五年级文化水平,小学没毕业,可上面的字她都认识,只能这样聊以慰藉,打发闲淡的时光。
两个老东西还是轮班守护在门口,白天黑夜不离人。
白天是那个恶老婆儿,夜里就换上那老头子,他们在门口的位置打了地铺,将看门狗也牵了过来。
只要香菱敢碰门,那条狗就冲她瞪眼睛:“汪汪汪,汪汪!得儿……汪!!”
那条狗很健壮,不是名狗,也就是一般的草狗,可非常凶狠。
就这么熬啊熬,整整熬了五个礼拜,终于,老头儿跟老婆儿的儿子回来了。
香菱第一次见到这家人的儿子,是在十八岁这年的初夏。
那男人风尘仆仆,背着行李卷从从土坡下走进院子。
他是接到爹娘的来信才回家的,家里为他买了一个媳妇,必须要赶回来成亲。
走进门,他将行李卷放在了地上,喊一声:“爹!娘!儿子回来咧!”
老头儿跟老婆儿从屋子里扑出来,喜笑颜开,赶紧拿起笤帚,帮着儿子扫去了一路的灰尘。
“爹,娘,干嘛那么着急忙活让俺回来,还想多挣点钱呢?”
恶老婆儿说:“憨包儿子,俺跟你爹帮你买了个媳妇,赶紧成亲生个娃,给家里传种接代。”
男人问:“爹,娘,俺媳妇在哪儿?”
老婆儿努努嘴:“喏,西屋呢,俊得很,才十八,儿子,咱这八千块花的值啊,那丫头胸大,屁股圆,一看就是生儿子的好苗子。”
“俺瞅瞅。”男人说着,靠近了窗户,将窗户推开半边,往里瞅了瞅。
两个人的眼光相撞,他的脸上就笑开一朵花儿。
新媳妇果然很俊,柳眉细眼,肤白貌美,身段婀娜,跟那画上的仙女一样,隔着窗户,他的哈喇子滴出去二尺长,惊呆了。
香菱在屋子里听到了外面的说话声,也瞅到了男人的那张丑脸。
这男人的确很老,胡子拉碴,说是三十七八,猛一看跟五十差不多,和他的爹老子不像爷俩,反倒像哥俩。
他四方脸,脸膛紫红,扫帚眉,鼻子很高,一脸的麻子,大麻子套小麻子,小麻子套老麻子。
嘴唇很厚,嘴巴一张,里面是两排歪七扭八的牙齿,烟熏火燎的,好像无数的毛毛虫在爬进爬出。
两只耳朵特别招风,像两把扇子,猪八戒来了也得管他叫大爷。
香菱吓坏了,身子一个劲地往炕上缩,将枕头抱在怀里,后背顶在被窝上,女孩子噤若寒蝉,睁着一双恐怖的大眼,如临大敌。
这就是自己的新男人,她瞅到他就恶心。这种人,跟初九哥叼鞋子,都嫌他脏。
老婆儿在外面问:“俊不俊?中不中?”
男人在外面呵呵一笑:“中!真中咧!娘,你从哪儿淘换来这么俊的媳妇?跟仙女一样?”
“当然是花钱买的,一等一的黄花大闺女咧,洋气地得很。”
“娘啊,让你俩费心了,儿子要娶媳妇了,当爹了……。”
“瞧把你乐得?还不快去准备?马上成亲。”
男人的眼光还是恋恋不舍,贪婪地看着女人,好像要用歪七扭八的黑牙把她吞下去。
香菱缩在炕上,冲他怒视了一眼。
她是绝对不会让这男人碰的,实在不行,姑奶奶就跟你同归于尽。
这男人叫老四,是老头老婆唯一的儿子。
之所以叫老四,是因为他前面还有三个哥哥,不过三个哥哥都没长成就夭折了,只活下来他一个,排行第四。
没办法,那时候日子穷,没啥营养,医疗条件也不行,孩子生病就要命。
俗话说,立了秋填山沟,说的就是早些年山里人的困苦生活。
每年的秋天,孩子都容易生病,大批的夭折死去,埋都埋不过来,只能往乱葬岗扔,山沟都能填满。
有时候,香菱就想,其实这家人还是蛮善良的,就是因为穷,娶不起媳妇。
大山里娶媳妇太难了,她知道山里人的苦。
老四回来几天以后,真的准备办喜事了,写了很多喜帖散了出去,通知了所有的亲戚朋友。
屋子外面渐渐热闹起来,吹吹打打张灯结彩,来了很多宾客,院子里挂起了红旗,摆了好多八仙桌子,请了很多的忙客,还宰杀了一头猪。
房门再次被打开,进来的是一大群姑娘,那些姑娘把香菱给围了起来,叽叽喳喳闹个不停。
这个帮着她收拾屋子,那个帮着她换衣服,还有几个帮着她梳头,描眉画眼。
“哎呀,嫂子,你长哩真好,咋恁俊嘞,俺四哥真有本事,摘了这么一朵鲜花。”
“是啊,这头发真好,跟墨染得一样,脸蛋也白,像剥了皮的鸡蛋。”
“四嫂,你老家住哪儿啊?俺来帮你化妆吧?瞧你,跟地里的棉花似得,白得透亮。”
因为乡音的不同,香菱都不知道她们说得啥,怒道:“闪开!你们出去,干啥啊?”
几个姑娘楞了:“嫂,今儿是你跟俺四哥成亲的日子啊,别动,妆都花了。”
香菱一听,犹如五雷轰顶,意料之中的事儿终于发生了,这家人真的打算要娶她了。
她怒从心头起,大喝一声:“滚!那个要嫁给他?做梦,俺死也不嫁,滚啊!滚!!”
香菱气急败坏,将所有的姑娘都推了出去。然后拉起出嫁的嫁衣,丝丝拉拉扯了个粉碎,大红嫁衣被砸在地上,还在上面踩了几脚。
紧接着,她开始大喊大叫,在屋子里砸东西,茶壶,茶杯,老式花瓶,还有碗筷,一股脑从桌子上扒拉下来,叮叮咣咣砸在地上。
她还抓起床上的被子,用手扯,用牙齿咬,将大红的被褥扯得千条万缕。
外面的宾客谁也不敢进来,想不到女人的性子这么刚烈,宁死不从。
香菱在屋子里砸东西,弄坏的可都是钱。恶老婆儿在外面气急了,眼睛一瞪,双拳一握,两腿一蹦,两个下垂的美美一颤,蹭地从屋子外面跳进了里面。
她二话不说,揪上香菱的头发就打,左右开弓,狠狠抽了她几个耳光。
一边打一边骂:“还反了你了!无法无天鸡拉舞叫,哪家的野丫头,少爹生没娘养霉衣烂炕的,这么不识好歹!老娘打死你,打死你!”
香菱就跟她打,也揪老太太的头发,抓老婆儿的脸,扯她的衣服,咬她的手臂,把老女人骑在身下,用拳头砸。
屋子里翻了天,叮叮咣咣乱响,院子里也是鸡飞狗跳。
恶老婆儿年纪大了,不是香菱的对手,被女孩抓得满脸血道道,手臂上潮起两排血红的牙印,大襟也给她拽扯了。
这还不算,香菱骑在恶老婆儿的后背上,武松打虎那样,将老太太打得嗷嗷大叫,满地找牙。
恶婆婆自知不敌,开始求饶,连呼救命:“打人了——!救命啊——!老四!你媳妇打你老娘,你眼睛瞎了?还不快过来帮忙?”
一声断喝,那个叫老四的中年人义愤填膺,卷袖子从门外冲了来。
一耳光子抽在了香菱的脸上,女孩被抽一个趔趄。
老四是庄稼汉,有的是力气,个子不高,但膀大腰圆,瞬间将香菱抽在地上。
恶老婆儿从地上爬起,返过了劲儿,又开始跟香菱打。
她拧香菱的脸,掐香菱的手臂,而且拔下胸口上纳鞋底子的大针,在女孩的身上刺,香菱的手臂上,两腿上,后背上,屁股上,扎得都是窟窿眼。
女孩嗷嗷大叫,一个劲往墙角的位置躲闪,发出了杜鹃啼血般的哭嚎:“初九!初九哥啊!你在哪儿?救救俺,救救俺啊!!”
香菱曾经无数次呼喊我的名字,我在仙台山也曾经打过无数的喷嚏。
可根本不知道那些喷嚏的含义。
因为那时候的我正在仙台山跟嫂子一起收拾那五十亩地,也在筹备跟红霞成亲。
红霞刚刚帮着我弄来贷款,一直以为香菱在打工。
天知道她被人贩子弄到了两千里以外的贵州?
如果知道她在这儿受苦,老子就真过来一把火将老四家的鸟窝烧了,非把这个村子屠了不可。
香菱的嗓子喊哑了,浑身没有一点力气了,也挣扎不动了。
恶婆婆就摆摆手,叫过来几个娘们,强行给香菱换了新嫁衣。然后有几个壮汉扑过来,按着女孩的头跟老四拜了花堂,拜了天地。
天地拜完,他们又把她锁进了洞房。
香菱就这么在愚昧和野蛮下跟人成了亲,从这时候起,她成为了老四的媳妇。
女人一生最美丽最光辉的时刻,和跟鬼子拼刺刀没啥区别。
命运的悲苦让她无所适从,她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回到仙台山,能不能见到她的初九哥。
晚上,为了防止男人硬来,她偷偷在衣服里藏了一把改锥,裤腰带也打成了死结,惊恐地盯着屋门。
只要老四敢进来,她决定杀了他,然后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