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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长欢殿。
“王爷,人已经带来了,就在外头候着。”内侍毕恭毕敬的上前,对着主位上的男子言道。
梁泊昭搁下手中的折子,说了句:“让她们进来。”
“是。”内侍躬身退下,不多会,便领了两位身穿宫装,一脸惊惧的老嬷嬷走了过来。
“老奴给王爷请安。”两个嬷嬷甫一见到梁泊昭,便是匍匐余地,跪了下去。
梁泊昭打量着这两人,见两人虽然年事已高,但看起来仍是精干利落,身上收拾的也齐整,遂是点了点头,示意她们起来。
“谢王爷。”两个嬷嬷磕了头,慢慢的站起了身子。
梁泊昭声音低沉,一板一眼的开口;“本王听闻你们二人是这宫里最好的稳婆,也曾在宫里治过与王妃一样情形的妃子。”
两人到底是宫里的老人了,起先的慌乱逐渐退去,又见梁泊昭面色沉稳,声音也还算平和,遂是松了口气,就听那年长些的嬷嬷恭声道;“王爷放心,老奴在这宫里待了几十年,就连老奴自个都记不清到底服侍过多少娘娘,这女人家生孩子,伤了身子都是常事,娘娘们为了复宠,私下里也不知有多少秘方,老奴全记在心里,老奴敢和王爷打包票,保准能将王妃治好。”
梁泊昭眉心微微舒展,却也不便在听这些女人家的私事,听得这嬷嬷敢打包票,顿时觉得凝香的身子还是有望恢复的,这样一想,面色倒是和缓了不少。
先前他也曾想请了嬷嬷给她医治,可又怕此举会让凝香觉得自己是在嫌弃她,便是作罢,只想着等日子一长,她总能明白自己的苦心。而后一直在外打仗,他只以为自己不介意此事就够了,后来又是成天忙于战事,倒将这茬事给耽误了。到了眼下,实在是拖不得。
即便他不介意,可她介意。他不在乎,可她却在乎。
“不要让本王失望,去吧。”梁泊昭淡淡吩咐,命两个嬷嬷退下。
两个嬷嬷恭恭敬敬的离开了长欢殿,走至殿口时,恰巧顶头瞧见了赵云平,两人又是俯下身子,向着赵云平行礼,赵云平看了二人一眼,眼底浮起一丝疑惑。
进了长欢殿,就见梁泊昭正坐在那里,眼眸落在眼前的折子上,心思却全然不在那上头,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竟连赵云平走近都没察觉。
“王爷?”赵云平心下一惊,对着梁泊昭出声唤道。
梁泊昭身子一震,骤然回过神来,看向面前的赵云平,遂是低声说了句;“你来了。”
“若刚才进来的不是云平,而是刺客,王爷此时,怕已是身处险境。”想起梁泊昭方才的失态,赵云平抱了抱拳,低眸出声。
梁泊昭点了点头,这么多年来,刀光剑影,生死一线,不知有多少人想取得他的性命,他早已习惯了时刻清醒冷静,绝不能出神恍惚。
可刚才,他在想凝香。
“每次想起她,任何人都能杀我。”梁泊昭淡淡一笑,透着无可奈何。
赵云平心里一怔,他直起身子,想起方才瞧见的那两个嬷嬷,心里多多少少的也是猜出了一些,这近一年来,他一直是跟着梁泊昭在前线打仗,凝香虽然也在营中,可没人比他清楚,梁泊昭每日里都是单独宿在主帐,夫妻两人几乎从未同眠,他们这些与梁泊昭相熟的一些将领,也曾在私下里说起过此事,俱是十分不解。
“王妃眼下就在王府,王爷又为何这般挂念?”赵云平问。
梁泊昭闭了闭眼睛,心底满是沉闷,眼前的折子更是一个字也瞧不下去,他将那折子合上,缓缓说了句;“我只觉得她离我越来越远。”
“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赵云平睁大眼睛,丈二的和尚摸不到头脑。
梁泊昭摇了摇头,无心再说这些私事,只问起了军中的事物,赵云平一一作答,梁泊昭略略吩咐了几句,便是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赵云平拱手为礼,刚要离开,可见梁泊昭面色阴郁,眼下登基在即,万里江山尽在其手,又如何会有如此神色?
“王爷,如今这天下都已在王爷手中,怎么属下瞧着,王爷还不高兴?”
梁泊昭良久都没吭声,不知过去多久,他终于扬了扬唇,勾出一抹苍凉而怅然的笑意。
即便要了这天下,没了她和女儿,又有何意义。
凝香抱着九儿,一颗心都好似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似得,砰砰跳着,她与父母兄嫂分别已久,心里实在想念的紧,只知道嫂嫂又给哥哥生了个女儿,比九儿大不了多少,她这做姑姑的还一眼也没瞧过。
马车疾驰,凝香却还嫌慢,巴不得能插上翅膀,即刻飞到朗园才好。
九儿伸出肉呼呼的小手,去抓母亲耳垂上的珍珠,凝香一面躲,一面笑,母女两正玩得开环,马车却是骤然停了下来,凝香双手不稳,身子前倾,九儿小小的身子从母亲怀里摔了出去,小脑袋狠狠的撞在了马车门框上,当即“呜哇”一声,哭了起来。
凝香吓得脸色惨白,赶忙抱起了女儿,就见九儿的额角上已是起了个包,小脸上挂满了泪珠,凝香瞧在眼里,一颗心疼的犹如猫爪,她一面哄着孩子,听着女儿的哭声,自己的眼泪也是收不住了,又是自责又是心疼,难过极了。
一旁的吴妈也是吓破了胆,见九儿额角的伤,也是又疼又怒,一手掀开车帘,对着车外斥道;“怎么回事?撞伤了小郡主,你们是有几个脑袋?”
车夫也是骇破了胆,听得吴妈训斥,赶忙跪在了地上,对着车厢不住的磕头;“启禀王妃,这前头不知从哪冒出来一辆马车,奴才不得不将马勒住,才会惊扰了王妃和郡主,王妃饶命啊!”
吴妈闻言,眼眸向前看去,果真见一辆马车大刺刺的斜在道路中央,挡住了凝香一行的去路,见那马车华贵,吴妈也压根没放在眼里,放眼整座京师,又有谁能尊贵的过凝香?吴妈仗着身后的主人,颇有些狐假虎威的意思,对着侍从便是吩咐;“还愣着做什么?快将那马车上的人给王妃揪下来,伤着了小郡主,当真是该死!”
不等吴妈出声,早已有人去将马车上的主仆给押了下来,那马车一瞧便来自富贵人家,从马车里押出来的主仆也是穿金戴银,一身贵气,那两人原先还是一副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样子,尤其是那女主人,更是面带煞气,颇为凶悍,可一听闻对面的马车里坐着的是当今定北王的王妃,那脸色顿时吓白了,身子也是软了,不等侍从呵斥,就是自己跪了下去。
“王妃恕罪,民妇不是故意要冲撞王妃,还请王妃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民妇!”
凝香本在车厢里抱着女儿轻哄,可一听见这道声音,她的全身都是震住了,面色更是“刷”的一下失去了所有血色,这道声音那样的熟悉,她曾听了十年,每一个腔调,每一个字眼,即便过了这样久,她也不会忘!
几乎不用掀开车帘,她也能知道,这道声音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张公子的发妻,上辈子她在张府,便是这个女人欺辱了自己整整十年,母亲离世时,自己曾跪在这个女人面前苦苦哀求,最后,亦是这个女人送来了一碗补药,灌着她喝下,让她死于非命!
凝香颤着手指,终于将那车帘扯开,她看清了跪在了地上的女子,张刘氏。
张刘氏在澧城时便横行霸道惯了,哪知进京后也仍是这般横冲直撞,也怨她运数不佳,撞到谁不好,偏偏撞上了凝香!
张刘氏为人精绝,虽是跪在地上,可那一双丹凤眼还是不住的往凝香的马车上偷瞄,但见车帘掀开,露出了一张柔美温婉的容颜,张刘氏有一瞬间的失神,只没想到那传闻中的定北王妃,竟会是如此的年轻美貌。
自家夫君在罗口村时曾调戏了一个良家女子,而后被那女子的当家人打的半死,让人抬回家后足足休养了半年方才好转,张老太爷曾去府衙为儿子讨得公道,听得县令说起后才知,那打人的不是旁人,正是鼎鼎大名的定北侯!此事整个张府都是知晓的,张刘氏自然也知道,只不过她怎么也不曾想到,自己这次进京探亲,竟会不偏不倚的和定北侯夫人,不,眼下已是定北王妃,再过不久,待梁泊昭登基,眼前的这个女子,说不准还会是皇后。
当年自己夫君调戏的,便是这个女人?
张刘氏昂着头看着凝香,瞧着凝香楚楚动人的瓜子小脸,不知为何心里便是涌来一股怨怼与愤恨,好似这个女人压根不该高高在上,而是该在她手下,任由她肆意折磨。
她为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只赶忙俯下了身子,又是哀求道;“王妃恕罪,饶了民妇一命!”
吴妈抱着九儿,见凝香面色苍白,不免有些担心,只低声唤了句;“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