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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毛子已经昏迷两夜一天,依然没有醒过来,唐剪对他的担心越来越甚,似乎走投无路了,唐剪只好不情愿地想起了一个人。
唐剪想起的是孙婆婆,他仍记得巫朗对孙婆婆那充满崇敬的描述,既然孙婆婆非是凡人,那么,她是不是有什么可以让小毛子醒来的回春妙手呢?
虽然唐剪内心深处对求助孙婆婆到底还是有所抵触,但对小毛子的担心压过这种抵触之后,唐剪终于对巫朗开口,询问了孙婆婆是否有能力帮小毛子醒来。
巫朗却略显迟疑,说孙婆婆的异能并非医术,他也不知道孙婆婆有没有能力帮小毛子醒来。
但犹疑片刻,巫朗还是提出自己去孙婆婆所居住的绿竹居走一趟请示一番。唐剪谢了他,他便立刻赶去了绿竹居。
等待的时间里,唐剪闲着人,但没有闲着大脑,开始再一次细致地从自己重新踏入诛心镇开始,梳理这些天的每一个细节。
想着想着,唐剪忽然想到了一个极重要的点,并跟着意识到,那就是马六被黑云吞噬那夜,自己梦里本来梦到了,但醒来之后却即忘记了的点。
那个点就像一根针,陡然在唐剪的神经上刺了一下,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继而绷紧了神经。他本来是坐在小毛子床边的,这时不由自主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不会吧,应该不是吧?”唐剪在心里惶恐地对自己说:“怎么可能呢?有谁会那么做呢?不可能有人为她那么做的!”
可是,虽然他这样自我安慰着,但那个刺激到了他的点已经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而且越想越觉得极有可能。
“难道……”
终于,唐剪坐不住了,尽管巫朗还没回来,尽管小毛子还没有醒来,但唐剪已经无法等待,他唤来了晓眠斋的下人,让他们帮忙照看着小毛子,自己匆匆离开了晓眠斋。
唐剪去了一个地方——镇西卧驼山阴的罪女湖。
日头悬在西山之上,再有丈余就要落下山阴的时候,唐剪到了罪女湖畔。
罪女湖上水气氤氲,迷雾霭霭,像一个谜团,遮掩着罪女湖的本来面目。唐剪在湖边站着,眼睛定定地看着那霭霭迷雾,感觉那迷雾似乎成了外面城市里那电影院中那放西洋电影的屏幕,波动着,出现了纷纷攘攘的画面。
最开始,那是一幅群像,无数人塞在画面中,他们无声地咆哮着,指点着,似乎有无尽的愤怒需要宣泄。画面无声,但那些人的咆哮惊雷般响在唐剪的耳中,把他藏在心底最深处的记忆全部都清晰无比地震了出来。
之后,画面变了,变成了连环画似的一幅幅。每一幅里,都只剩下了一个人。那些人先看似平常地做着平常的事,但死亡突然降临到他们头上,他们的身体呈现出五花八门的惨状,有的被剥了皮,有的被碎了尸,有的被割了头,有的被开了膛……
终于,所有的画面都结束了,迷雾依旧是迷雾,上面没有一点内容,但是却有一个凄厉的诅咒,一阵疯狂的笑声,铺天盖地地响起来,在唐剪的耳鼓上响起来,震得唐剪面色苍白,身体和着雾气的飘动颤抖起来。
就见唐剪的脸色越来越白,直至已经成了雾色般的灰白,才踉跄后退三步,颓然离开了罪女湖。
再回到诛心镇时,唐剪身上似乎压了漫天阴云,只觉分外疲惫。
走回晓眠斋的路上,唐剪不经意间听到三三两两的人们交头接耳,言说诛心镇已被恶鬼困成死地,所有人都无法逃离,谁想离开,谁就会和镇口牌坊上的悬尸一样下场。
唐剪不由心动,于是打听起来,便听到更多人说,诛心镇其实是正在经受一场死劫,但证天娘娘的人间化身,老天使孙婆婆已经告知全镇,叫大家无需惊慌,只要归伏证天娘娘,拜在孙婆婆门下,就可以得到她老人家神威庇佑,管保无祸无灾,平安度过这场死劫。
唐剪发现,神鬼之说虽然玄虚,但诛心镇里竟实在是有太多人相信的。他们相信鬼神,因之也便十分信任孙婆婆,他们相信孙婆婆能给他们庇佑,所以他们也愿意加入孙婆婆门下。
于是唐剪再度想起巫朗提及孙婆婆时崇敬的神情,也不由再度去想,难道孙婆婆竟真的已非凡人?却不知,孙婆婆身为神使,是否已经救醒了自己的小毛子。
想到小毛子,唐剪脚下便加快了速度,很快回到了晓眠斋。
可惜,孙婆婆却让唐剪失望了——巫朗已经带着小毛子回来,但小毛子仍在昏迷之中。巫朗面含愧疚说,对于小毛子的昏迷,孙婆婆竟也无能为力。
既如此,唐剪也是无可奈何。好在小毛子虽然昏迷不醒,但至少还活着,唐剪也只能祈祷他尽早醒来。
时间飞快,转眼间,已经到了顾行途头七之日。
几日来,唐剪并没有再去拜祭顾行途,这天,唐剪买了香烛、纸钱和糕点,回到了顾家老宅。
巫朗本也有意陪他一起来祭奠顾行途的,但唐剪婉拒了。
诛心镇是个死气沉沉的地方,而这时的顾家老宅则仿佛集中了诛心镇的所有死气,甫一走入,就让人感到沉闷窒息。
顾行途的坟就在满院荒败间,凄凉孤独,与衰草为伍,想来待到明年秋日,衰草也就爬上了他的坟茔。
来在顾行途的坟前,唐剪一如此前,还是无法生发出悲伤的感觉,只是觉得滞闷难受,心中似有千言万语,最终只是沉默相对,
唐剪于是也就不去想顾行途之事,目光落在纸钱燃烧的烟火中,仍去回想自己脑中那条线——毕竟,他自己明白,自己来祭奠顾行途只是一个借口,最主要的,还是他要去查证自己脑中那条线的一个点。
那条线最早起于噩梦,本来只是一个点,而后在罪女湖畔蜿蜒成形,但终究还不是无比的清晰笃定,因为,在那线上还有几个残点,使整条线欲断还连,欲连又断,难以牵出真相的终点。
一炷香还没有燃尽,纸钱先都化成了灰。唐剪没有等待香火燃尽,便起身捏灭了香火,转身匆匆离开了顾家老宅。
唐剪离开了顾行途的坟,却去了另一个人的坟。
那个人的坟在镇北荒山之上,如顾行途的坟一样,也是一座新坟,但不如顾行途的是,他连一块墓碑都没有——虽然,顾行途的墓碑也不过只是一块“木碑”。
其实,这个新坟的主人能有这座坟,本身已经是诛心镇人对他的恩德了。毕竟,他只是个孤身一人的光棍,他突然死了之后,是诛心镇人出手把他的尸体弄到山上,帮他造一座小坟,免了他残尸曝于荒野。
这个坟里躺的不是旁人,他就是那夜夜窥唐剪的窗口,被唐剪追到死巷之中后,被那黑云吞去了半截身体的光棍马六。
他,就是唐剪心中那条线的残点之一。
只身一人来到马六坟前,唐剪当然不是为了给他也烧些纸钱,他来,是因为他需要看一看马六的尸体。
为了避免惹人怀疑注意,唐剪出镇来之前没有去寻找任何工具,但他随身有一把精钢匕首,他就用那匕首,挖开了马六的坟。
马六只有坟,没有棺材,卷着他残尸的是一张草席,草席不足以为他遮身挡土,所以他残尸截断处,已经糊满了新土。
忍着强烈的腐臭气,唐剪小心地清理了马六残尸上的土,剥光了马六残尸的衣服,使那已经开始腐胀的残尸完全呈现在了自己眼前。
即使是个完整的活人,一个脱光了的男人,也不是什么好看的事物,绝不会引发唐剪观看的欲望,可现在唐剪盯着马六的残尸,却看得一眼不眨,就像能从他的残尸上看出什么花来。
许是因为马六的残尸开始腐胀,影响了唐剪的观察,他这一看,就看了很久,越看脸色越阴,越看眉头越紧,终于,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把马六的尸体重新推进了坟坑里。
重新掩埋了马六,唐剪迅速返回了诛心镇,返回了晓眠斋。
小毛子依旧昏迷不醒,唐剪只觉心中滞闷难耐。
午饭后,巫朗照例去了孙婆婆的绿竹居,直到傍晚方才回来。
巫朗的脸色很不好看,唐剪询问,于是得知,诛心镇里,又死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