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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霁白醒来后,首先注意到的是陌生的床帐,其次,是她手腕上沉甸甸的镣铐。
镣铐用精铁做成,显然非常坚固和沉重,她试着动了动,完全没有任何力气。
她的手腕处还用柔软的稠缎一圈一圈的缠绕住,防止因为磕碰而擦破细嫩的皮肤。
这到底是谁?风霁白昏昏沉沉地想着。
门开了,她看见一个人影向她走过来。
“你终于醒了,感觉还好吗?”楚泠琅穿着一袭烟青色的旧衫,他轻轻地将手贴在风霁白的额头上。
“好像还是有点烧呢。”他的声音又轻又软,好像情人间的温柔细语。
风霁白努力睁开眼睛,愣愣地看着他。
这个样子让人想起因为生病而脆弱寻求依慰的小孩,楚泠琅温柔一笑,用手轻轻地点了点她的鼻尖。
“为什么……锁着我?”风霁白一开口,就被自己异常沙哑的声音惊到。
“哦,我都说了啊,你让我的心情变的很糟糕,所以我这是惩罚你。”他淡淡地道,好像在说“我早上吃的是煎饼配豆浆”一样平静。
风霁白看着他这幅悠悠然然的样子,联想到之前他说过的话,心里感到非常不可思议。
“放开我。”
“啊,这个不行呢。”楚泠琅理所当然地拒绝她,“你饿了吗?我去看看厨房的汤有没有炖好,你伤还没好,不能吃太多油腻的食物。”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世上会有那么分裂的人,一边蛮横的禁锢着她,一边又无微不至照顾她。
“你这个疯子……”风霁白气若游丝的骂了一声。
楚泠琅勾起嘴角,倾下头吻了吻她的唇,温柔又霸道的说:
“就算我是疯子,你也摆脱不了我……”
过了一会儿,他果然又过来了,端了一小碗鸡汤,把风霁白抱起来,使她依偎在自己怀里。
风霁白稍稍清醒了一些,她才发现自己换了一身女装。
见她看着自己的衣服,楚泠琅道:“你的衣服都脏了,所以我帮你换了一身……哦不不,是侍女换的,我只是为衣服出了一点审美建议。”
风霁白收回瞪他的眼神,淡淡地开口:“这里是凌王府吗?”
“嗯哼,是不是觉得很熟呢?前几天阿白你明明刚来过这里。”
但并不是什么很好的回忆,风霁白略微讽刺地想。
“那天晚上……怎么样了?”她知道他肯定不会轻易放她回家,这个人身上有种近乎病态的偏执。
“哦,没什么大事,那群渣渣简直不堪一击,都不知道怎么地就能把你搞的那么残,看来还是要多看紧你一些啊……”楚泠琅低头吹了吹汤,然后送到风霁白嘴边,“来,啊~我亲手炖的呢。”
那一刻简直不知道怎么形容风霁白的心情,大概就好像看到一只神经病在街上裸奔的那种崩溃感吧。
“那三皇子呢?”她本来还想问问叶灵,但话到唇边又咽了下去。
楚泠琅看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道:“那熊孩子被我打昏扔回皇宫里去了,据说皇帝大怒,大概关上个十年八年的才能放出来溜达了吧。”
“……”风霁白脑海中浮现出宫释可怜巴巴的脸,心里突然有种微妙的愧疚。
“哦,还有你带来的那个小兔崽子,可真难缠,本来我干脆利落地解决完了正想带你回家,突然杀出来,打也打不过我就差没跪下来痛哭流涕了,不过我也没时间跟他耗了。”
叶灵大概是把他也当成坏人了吧,风霁白叹了一口气想。
楚泠琅摸了摸下巴,皱眉道:“不过我怎么觉得这小子有点眼熟……”
“不,是你的错觉。”风霁白立马打断他的回想。
“真的?”楚泠琅狐疑的看向她。
“嗯!”她坚定地点点头。
楚泠琅垂眼看着她一笑,没继续纠缠这个话题,但风霁白总怀疑他已经知道了一切。
这个人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没有人能猜透。
等喝了汤灌了药后,楚泠琅还腻在她身上,正想磨磨蹭蹭地抱着她睡个午觉,风霁白突然道:
“凌郡王,您究竟想干什么呢?”
楚泠琅头枕在她肩膀上,困困地道:“叫我泠琅~”
“好,楚泠琅,我问你,你究竟是要干什么呢?”风霁白神色严肃,“像您这样的人,要什么样的美人、要什么样的东西都有,何必在我身上浪费那么多的精力?”
“因为我觉得你有趣。”楚泠琅笑了,“你是第一个让我感到有趣的女人。”
“殿下,我想您大概是有什么误会,我这个人无趣的很。”风霁白冷淡地道,“如果您是因为我的身份而感到有趣,那么我告诉您,我只是对做官感兴趣的一个小女子而已。”
“你曾经问过我,有没有去过大漠?”楚泠琅轻飘飘地转移了话头。
风霁白身体瞬间紧绷了起来,她有些细微地颤抖道:“是,所以现在我还想再问殿下一遍,十三年前,你去过大漠吗?”
楚泠琅沉默了,实际上,他的记忆力很好,在他第一次被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就想起来了。
当年,他的确在匈奴骑兵下救了一个小女孩,那时他才十四岁,后来楚泠琅把那个小女孩送到了附近汉人的桃花镇,因为他猜测那女孩是附近村镇里被匈奴掳走的汉人小孩。
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就是不想告诉她。
“我真的忘记了。”少顷,楚泠琅蹭了蹭她的头发,还是一样的回答。
“你放开我吧……”风霁白静静地道,但声音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楚泠琅眨了眨眼,看了她侧脸良久。
“好啊。”他居然轻易地答应了。
还没等风霁白诧然,楚泠琅挑起她下巴,淡淡地看着她的眼眸,说了一句:
“阿白,我这个人不喜欢强迫,我想要的东西,也要心甘情愿地臣服于我。”
何况那还是你呢……
如他所言,楚泠琅真的解开了禁锢着她的镣铐,让她可以在房间里随意走动。
但是风霁白并不能随意出门,只要她一出门,就会被楚泠琅的侍从恭恭敬敬地请回去。
现在她功力有损,无法从这个看守甚严的地方强行出去。
这几日,白天再也见不到楚泠琅,只有深夜的时候,他会一脸倦意的回来,然后抱着她倒头就睡。
刚开始她试图抗议过,但楚泠琅撑着疲倦的眼眸,装作可怜巴巴的模样说,阿白~我只乖乖抱着,绝对不会动手动脚!
他的睡相很好,真只是抱着她而已,但每天都走的特别早,等到风霁白醒来后,被窝里只留有他身上淡淡的体温,和似有似无的檀香。
以往风霁白总会在夜间惊醒,她因为旧疾的原因睡觉时总是手脚冰凉,她本以为自己在这个陌生的环境肯定难以安寝,但是出乎意料地是她每天都睡的很好。
只有一次,她从午夜中朦朦胧胧地醒来,发现楚泠琅捂着她冰冷的双手,一边眯着眼打呵欠一边轻轻地帮她搓热着。
渐渐地,她已经快忘记那一日楚泠琅说过的话了,而他们之间,也仿佛回到了以前赖在风霁白家里的时候,略带点亲密的关系。
风霁白在房里走来走去,忽然瞄到了一面铜镜,她脚步一顿,不受控制的走了过去。
铜镜前摆放着很少的东西,一把玉梳,几根簪子,虽少却很精致。
这是楚泠琅的房间,每日他就是坐在这里,用他那一贯懒散的样子随意地给自己绾上发丝的吗?
她轻轻碰了碰玉梳,指尖传来凉凉的触感,仿佛是想到那个人一边苦恼地跟梳子纠缠自己的发丝,一边还小心翼翼地防止吵醒还在床上的她的样子,不由地笑了出来。
刚开始,风霁白在听到他会炖汤的时候还小小地惊诧了一下,但是后来才发现,这个人生活自理能力真的非常低,经常连稍微复杂点的衣服都要别人帮他穿上,更别提梳头这种级别的难度了。
但是他为了不惊醒浅眠的风霁白,不让小厮侍女进来服侍他,只好每天轻手轻脚地继续跟梳子打架了。
何必做到这种程度呢……风霁白心里微微有些酸涩。
像她这样的人,是不敢,也不配拥有别人的爱的。
还是说……她对他来说,也只是一个有些意思的新玩具呢?
风霁白在镜子前坐下,出神地看着镜子上映出的面容。
她穿了一件天青色长裙,发丝用一根白玉簪简单的绾起,未施半点朱砂。
虽然简单,却是女子的装扮,风霁白已经想不起来,上一次她身穿女装是什么时候了。
这已经是第几天了?她突然想起这个问题,也不知道田荣怎么样了。
有楚泠琅在,而且那么多天都没什么动静,那么她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吧。
胡思乱想着,风霁白突然碰到了一个小匣子。
那个小匣子有些灰暗陈旧了,静静地放在梳妆台旁一个僻静的小角落里,它简朴老旧的样貌和周围格格不入。
风霁白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匣子上挂着的锁坏了,但是主人却不肯换掉它。
应该是很珍贵的东西吧……风霁白默默地想。
手一抖,锁居然掉了,风霁白一惊,匣子里的东西却露了出来。
最上面的是一个熟悉的小药瓶,是那天风霁白给楚泠琅带的解药,继续往下翻,却是让她觉得有些好笑的小玩意。
那个小匣子里放着一个小风筝,筝骨已经断了,但是主人还是好好的放着它,再然后是一把小剪子,一本曲谱,几个核桃球,一些玻璃珠子。
最好笑的是,居然还有一根用来惩罚不听话的小孩打手心的竹棍。
这是楚泠琅小时候的东西吗?居然没有扔掉。
她正想把匣子放回原位,手一颤,却看到最底下有一丝反光。
风霁白慢慢拨开面上的东西,底下的东西一下子就露出原貌。
那是一个精致的、有些年头的银色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