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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的事情,放在二狗身上,二狗,绝不会好好地跑着三十圈,不是么?
虽然心中明明知道,只有施小夏会这样惯着自己,宠着自己,可对于二狗的那种崇拜,还是放不下。
金妈妈见春花看的出神,就也没有说话。
小孩子家家的感情,说不准的。
银妈妈本来,在账房里边噼里啪啦的算着账本,听丫鬟们讨论施小夏的跑圈事情后,放下了算盘,“这两个孩子来了,也不和我说一声。”
丫鬟扶起银妈妈,笑道,“妈妈可赶巧了,施小夏才刚跑完三十圈呢,现在气喘吁吁的上楼,去暗房交差呢!”
银妈妈闻言,忍不住大笑道,“这小子也有吃瘪的时候!”
施小夏小脸被冻得通红,表情僵硬,一走进暖烘烘的万花楼,一下子就跟打了鸡血一样,暖和起来了。
迎面遇到喜气洋洋走来的银妈妈,施小夏十分有礼的作了一揖,有模有样道,“施小夏,见过银妈妈!”
“哟!你小子,还记得我!”银妈妈嘴上打趣,心里却是十分欢喜的。
大概是人一到了中年,总是特别喜欢孩子。
施小夏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脑袋,喘了口气道,“银妈妈真会说笑,敢问,美人盟里,可有哪位妈妈能像银妈妈这般出众?”
银妈妈眉峰一挑,反问道,“那…你觉得,金妈妈如何?”
施小夏嬉皮笑脸道,“金妈妈黄金口,银妈妈银算盘,如并蒂莲般,不可分,不可比啊!”
“呀!原来,我和你,竟然是并蒂莲呢!”金妈妈从楼上走了下来,笑着打趣道。
施小夏大大的庆幸自己拍马屁没有落下金妈妈,不然,这会儿可如何解释?女人啊女人,果然麻烦!
“两位妈妈先忙,我还得上去交差呢!”
施小夏作出一副苦大深仇的无奈表情,十分可怜。
金妈妈瞪了眼施小夏,笑骂道,“去去去,免得说我挡着你找小媳妇!”
施小夏眉开眼笑的抱了抱拳,十分滑稽,“那在下就谢过两位女侠了!”
“瞧这小嘴甜的哟!”金妈妈和银妈妈对视一笑,心照不宣。
施小夏上楼后,丫鬟匆匆走来,神情有些古怪,“金妈妈,沐亲王妃的贴身嬷嬷来了,说是请一位唱曲的姑娘,去趟沐亲王府,给王妃唱曲儿,解开心扉。”
金妈妈闻言,冷笑道,“先前还不觉着这沐亲王妃如何,若不是后来调查了一番,还真是真人不露相呢!”
银妈妈想的却是和金妈妈不同,“这沐亲王妃从未来过万花楼,更和我等没有交情,今日怎如此突然?”
丫鬟忍不住猜测道,“银妈妈,莫不是,有什么圈套?”
银妈妈摇头,否决道,“不可能,沐亲王妃从来都只是玩暗的,这种明面的东西,她定不会耍心思。”
“依我看,既然她来请人去唱曲,那就找一个武功最好的去唱,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金妈妈朝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便心领神会的退了下去。
银妈妈扶了扶摇摇欲坠的簪子,神情幽深道,“眼下,也只能这样了,至少得试探出,沐亲王妃,想做什么。”
一个时辰后,沐亲王府,东苑主房里。
面如缟素,瘦皮包骨,奄奄一息的魏卿菡,躺在满是药味的寝房床上,一个年约五十的老嬷嬷在床边伺候着喝药。
菁英被带到这个房间后,先是被冲鼻的药味给熏得一愣,随即便被床上的魏卿菡所惊呆了。
沐亲王妃这状态,怕是回光返照了。
待在万花楼那么久,却是半点关于沐亲王妃重病如此的消息都没有收到,实在让人惊疑。
“小女子菁英,见过王妃,王妃万福。”菁英敛下情绪,小心翼翼行礼。
魏卿菡淡淡的扬起一抹苦涩的弧度,意味不明,“人之将死,徒有称谓,又有何用?你且起身罢!”
“是,谢王妃!”菁英抱着古筝,战战兢兢的起身,却有些手足无措。
说起来,她最擅长的是杀人,唱曲只能说中等,但金妈妈说了,来唱曲是其次,自保和打探才是首要的。
所以,就没有派唱曲最好的银铃,而是派了自己。
“来几个你擅长的曲子罢。”魏卿菡被老嬷嬷扶着,勉强坐了起来,靠在床头,说句话,都喘了半天的气。
菁英点头,福了福,便坐在软蒲上,放好古筝,开始调试。
魏卿菡也不催促,十分耐心的等待着。
“你说,你爱了不该爱的人,你的心中满是伤痕,你说你,犯了不该犯的错,心中满是悔恨,你说你,尝尽了生活的苦,找不到可以相信的人,你说你,感到万分沮丧,甚至,开始怀疑人生。”
菁英的声音并不是时下流行的清脆甜美,而是有点粗哑,但却十分有磁性,仿佛温柔的磨砂一般。
魏卿菡听着听着,入了神。
昔日情景一一浮现,都道良辰美景奈何天,果真不假。
“早知道伤心总是难免的,你又何苦一往情深,因为爱情总是难舍难分,何必在意那一点点温存,要知道伤心总是难免的,在每一个梦醒时分,有些事情你现在不必问,有些人你永远不必等。”
菁英一边弹唱一边观察魏卿菡的表情,怎么看都不像是设了圈套的感觉,真是奇怪。
一阵沉稳的脚步声走来,菁英一下子变猜出那是沐亲王,只是,这个时候,沐亲王来,是要和魏卿菡说什么?
那自己,岂不是很尴尬?
然而,那脚步声,却停在门口,再也没有往前一步。
菁英有些忐忑,不知是否该继续。
“除了这首,可还有?”魏卿菡虚弱的笑了笑,若是以往,这笑容定是温和无比,可如今她形容如鬼,再温和的笑,也变得有些恐怖。
菁英咽了口唾沫,僵硬的点了点头。
“亏,经年暌违,任他,喧阗鼎沸,怕遗漏了她的惭愧,或者是安慰,慈悲或怨怼,捱过混沌年岁,了然了错对,世事诸如此类,却卸不下入骨戒备,恍然转身欲回,满身都狼狈。”
门外的凤擎箫面无表情的站着,东院明明是他生活多年的地方,如今,却是这般的凄凉,陌生。
若不是丫鬟拼死来私宅告诉他,她快不行了,他还不知,什么时候,再踏进这里一步。
“索性买醉,不伦不类,世人口舌无畏,潦倒了是非,奈何挣扎疲惫,难倒心头界碑,须臾唇齿崩溃,念错了名讳,所幸成了卑微,彻头彻尾。”
许是冬季的原因,没有春天开的如火如荼的牡丹,没有夏天摇曳的芙蓉,没有秋天娉婷的葵菊,只有,这光秃秃的一切,被雪花,淹没,埋藏。
昔日里,这里也曾欢声笑语,甜蜜如斯,柔情爱意,难舍难分。
可许多东西,总是覆盖在真相的表面,骗的每一个人,都累的不堪回首。
“而今陌生巷尾站成鬼魅,情太累,人流你推我推讥笑怒骂,心难窥,说来也催泪,谁在乎谁是谁非,所为皆是扬汤止沸。”
她何时有了这般的雅兴,请万花楼的女子来唱曲,临死的人,不是应该沉默不语,静待死亡?
亦或者是痛哭流涕,悔不当初,交代后事?
可这几个,她都没有选择,这,是何意?
“那是哪片落叶的记忆,尘埃落定又被风提起,依入水中扰涟漪,如诗化境,渲染成水墨丹青,又是哪幅卷上的字句,轻描淡写难掩的美丽。”
这一步,是不是她设下的局?她察觉到万花楼和美人盟的关系,所以到死之前,要摆他一道?
凤擎箫收起冷笑,眉头紧锁。
现下,已有太多烦得要死的事情堆着没有处理,现在,还要浪费时间在这。
“入了梦中仍细语,挥之不去,聚散成她的呼吸,一千年 ,桑田都已成云烟 ,为何思念仍蔓延,讲段传说化作蓝蝶。”
外头思绪纷飞,里头浅笑怡然,仿佛生死已不再重要,仿佛一切都变得轻如鸿毛。
老嬷嬷暗暗抹着眼泪,心痛不已。
“翩翩飞舞后落在斯人肩,一瞬间 ,往事又全都浮现 ,原来思念从未减,讲段传说撩动琴弦 ,吻别了指尖惹红斯人眼。”
魏卿菡知道,他来了,就在门口,没有进来,或许是因为里头在唱曲。
但或许,是在酝酿,如何处理她的后事。
“落叶执迷不悟花的香,心甘情愿坠入画的方,多少眷恋叹虚妄,如痴如狂,沉淀成一盏凝霜,画中花,遮了情字的笔划 ,离了红尘仍牵挂,讲段传说惊了刹那 ,拾一瓣此瞬绣在斯人帕。”
其实,无所谓了。
一张草席也好,活化成灰也好,珍宝陪葬也好,都没有任何意义了。
她没有理由后悔,也没有办法不后悔。
“画中她 ,纤手欲抚情的纱 ,所触却是缘的麻,讲段传说不散不罢 ,明知是徒然仍白了斯人发,不知觉,春花葬了冬雪。”
多好的词曲,多好的意境,曾经相爱与寒冬腊月,如今能死在这样一个季节,也算是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