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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贺远听说萧子祁真的来到了邕城,顿时慌了手脚,他命人加快准备,而自己则快速上了早已经停在院子外多日的马车上。
可是,刚刚踩着脚凳上去,便又觉得不妥。
侍卫见他顿下动作,不禁好奇,“大人,您可是还落下了什么东西?”
冯贺远凝眉想了想,一双小眼睛里冒出计较的光芒,不能这般坐着马车去迎接靖王,闹不好会让靖王觉得他对他不尊敬。
“索性步行前去吧。”冯贺远打了个激灵,这天怎么突然就这么冷了呢?
侍卫不解他的意图,可是见他主意已定,便也没有再劝,只是跟着冯贺远深一脚浅一脚的向着侍卫来的方向而去。
侍卫倒是好说,毕竟每天都在这街上来回走着,可是冯贺远走在这样哧溜滑的冰面上,却是寸步难行。
侍卫最后只能扶着他,两人走了很久,还是没有走出多远。
冯贺远心里一阵阵懊恼,真的是……如果靖王不来的这么早,那他就可以待在燃烧着火盆的房间里,哪里会遭这份罪?
正在心里腹诽的时候,远远的听到一阵“哒哒”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他眉间涌上一股喜色,看样子,他不用继续前行了!
脸上堆上谄媚的笑,就想要表现出心急如焚,心情激动的样儿,快速向着萧子祁奔去,脚下却是踩上了一块冰。
他脸色一骇,挥舞着双手,最后“砰”的一声跌在地上。
萧子祁看着他这般狼狈,脸上没有一点儿看笑话的喜悦,而是越发阴沉。
不管现在灾情如何,总要安排人去清扫街道上的残雪,这样才不会引起摔伤这种二次伤害,所以,他这般摔一下,真的是活该!
侍卫赶快扶起他,冯贺远揉着双膝一直“哼哼”不停,他感受到萧子祁凝在他身上的幽冷光芒,皱紧眉头,“王爷还请莫要见怪!”
萧子祁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轻“嗯”了声,“先进县衙吧。”
冯贺远不敢再喊疼,忍痛在前边引路,但是因为刚刚实在是摔得太重了,所以他每迈出一步,这双膝便疼的厉害,再加上,刚刚他在雪地上摔了,心里有了阴影,所以每迈出一步都小心翼翼。
蓝玉不禁冷嗤一声,众所周知,这行走冰面,你越是小心翼翼的,越容易摔跤。
他这般想着,突然听到一阵重物摔在地上的闷声,他不禁揉了揉额角,很是无奈的看着摔成一团的冯贺远。
萧子祁这一路行来,虽然跟苏陌生了别扭,但是他并没有忽略正事,街上的百姓骨瘦如柴,穿的单薄,再看看这冯贺远,锦衣绸缎,简直可以说肥成了猪。
心中隐隐多了些许的猜测,面上却不动声色。
冯贺远这一次摔得有些重,他站起来之后,走路有些跛,终于到了县衙,冯贺远舒了口气。
萧子祁目光冷冷的看了眼这暖气扑面而来的县衙,眉头一拧。
冯贺远只顾着疼,根本就没有留意到萧子祁脸上的冷色越来越浓,而师爷却是个人精,他感受到了萧子祁周身散发出来的那种让人心骇的冰冷气息,艰涩的吞咽了下口水。
萧子祁不等这些人,抬步走进了县衙。
目光在县衙大厅快速环视了一圈,径直向后院走去。虽然刚刚冯贺远让人快速收拾掉桌子上的大鱼大肉,饭桌上此时摆放着已经没有了热呼气的薄粥和几碟咸菜,但是他们只顾得上明面上的东西,却忽略了地上沾着的油渍。
袖下的手一点点收紧,在冯贺远跟着进了后院的时候,他目光幽冷的横扫向冯贺远。
冯贺远被那道目光锁着,脸上的血色迅速抽离,“靖王有没有用晚膳?”
萧子祁嘴角扯出诡谲的弧度,“冯大人这晚膳倒是清淡。”
冯贺远有些惴惴的看着他,稳了稳呼吸,“靖王也知道邕城现在正经受着罕见的雪灾,能有这些吃的已经算是不错的了,再者说了,下官是这邕城的父母官,自然应该与百姓吃一样的东西才是。”
萧子祁意味不明的发出一阵轻笑声,“的确。”
冯贺远心里暗暗舒了口气,可还不及他将这口气吐出来,便听到萧子祁幽冷的说道:“冯大人的这份爱民的心真的是让本王心生感激,本王回京,定然会向父皇如实回禀。”
冯贺远一颗心“怦怦”乱跳起来,心里有些小激动,如果靖王可以向皇上回禀自己的这份亲民爱民的心,那他岂不是要升官了?
眉梢眼角都是怎么也掩藏不住的笑容,有些得意忘形,可嘴上却谦虚的说道:“下官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实在是不足挂齿。”
他身后的师爷明显察觉出了萧子祁这话里弦外之音,不禁替冯贺远捏了一把汗。
萧子祁听着他这不知羞耻的话,轻哼一声,俯身弯腰,伸手擦了把地上的油渍。
冯贺远面色一变,赶忙道:“靖王请听下官解释,这油渍是以前沾在地上的,可能是因为房间里温度甚高,所以便又融化了,看上去有些像才滴落在地上的。”
萧子祁面色彻底沉了下来,他这般说当自己是傻子吗?
幽深的眸子横扫向冯贺远,未置可否,“刚刚本王说冯大人有爱民之心,冯大人也没有反驳。”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
冯贺远刚刚已经惊得脸色惨白,这会儿赶忙道:“对对对。”
萧子祁轻“哦”了一下,冯贺远额上布满细密的汗水,有些猜不透萧子祁究竟什么意思。
师爷在心里叹息一声:只怕冯大人这次是凶多吉少了。
都说人有私心,他也是秀才出身,只不过出身微寒,所以才只能在这县衙里当个师爷,有什么都要他费心去想,可是功劳却全都是他冯大人的。
抬头偷偷的看了眼萧子祁,心中暗忖:若是自己能够取而代之,不知道能不能行。
“那么本王觉得,冯大人身上这厚厚的棉袄是不是也应该脱下来了?”萧子祁目光如炬的盯着冯贺远。
那逼仄的目光让冯贺远止不住瑟瑟发抖,“王爷,这可是冬天啊!”
“啪”的一声,萧子祁一掌落在桌子上,力道之大,桌子上的碗碟都跟着颤了颤。
房间里的气氛一时变得异常压抑,所有人都止不住屏住了呼吸,冯贺远也顾不得疼了,直接跪在地上,“王爷……”
萧子祁微微倾身,周身寒气涌动,“冯贺远,你真当本王是三岁儿童不成?”
冯贺远浑身抖如筛糠,“王……王爷,下官没有啊。”
萧子祁突然勾了下嘴角,“你还不老实交代?”
刚刚他可是看的很清楚,这邕城里的百姓真的是很苦,虽然有粥棚施粥,可是那粥薄的都可以照出人影来,他很难想象,如果他没有来这里,或者是他没有表明身份,那么此刻这冯贺远是否还坐在这里胡吃海喝?
冲蓝玉递了个眼色,蓝玉脚步匆匆的进了后厨,不一会儿便端着一盘吃了几口的红烧鱼以及还没有来得及动筷子的红烧肉。
萧子祁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深邃,可那笑意根本就不达眼底,冯贺远不禁觉得呼吸凝滞,“王爷,这是下官听说您这几日要来,一早让人备下的,这虽然天气冷,可食物还是不宜久留,所以……”
萧子祁原本想要将手中的这两盘东西都摔在他的脸上,可是现在灾区的百姓就只能薄粥度日,他根本就不舍得再浪费一丁点儿。
然而,他不将这两盘东西摔在冯贺远的脸上,并不代表他可以忍下这口气,抬手,狠狠挥出一道内力。
冯贺远原本就长得胖,再加上刚刚路上接连摔了两跤,又被萧子祁这般质问,三魂七魄几乎丢了大半,这道凌厉的内劲扑面而来的时候,他再次如同一只圆滚的皮球一般滚了出去,后背撞在墙上。
“咔嚓”一声,似乎有肋骨断裂的声音。
师爷惊起一身冷汗,艰涩的咽了下口水。
萧子祁缓缓站了起来,对蓝玉说道:“蓝玉,将他身上的衣裳脱下来,外面的百姓穿着什么,他便一样,本王倒要好好瞧瞧,这冰天雪地里,他能熬多久!”
蓝玉闻言,面无表情的走到冯贺远的面前,冯贺远此时哪里顾得上喊疼?跪着哭求萧子祁,奈何,萧子祁将他的各种哀求完全无视!
蓝玉手脚麻利的扒下他身上厚实的棉衣,纵然房间里有火盆,可骤然脱下棉衣,冯贺远还是不由哆嗦了几下。
师爷面无表情的看着冯贺远,心里却是异常畅快,让你作威作福,这下你也遭到报应了吧?
萧子祁自然将师爷刚刚的所有神情一丝不落的纳入眼中,他凝眉沉吟了一会儿,对蓝玉说道:“将人送去粥棚那里。”
蓝玉领命离开。
萧子祁看向师爷,“你对冯大人可有什么要说的?”
师爷没有想到萧子祁竟然能够一眼就看穿自己的心思,不由心悸了一下,赶忙跪下,“王爷,小的……”
“你但说无妨。”萧子祁也深知现在这时候,朝廷不可能再派人来这里,所以选贤就只能从当地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