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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声音声音才一落下,素月便转了身,看向她。只是,素月的眼神呆滞,没有半点神采。
凌无双的心里咯噔了下,视线扫过她没有一点血迹的手,轻声道:“让我看看你的手。”
素月伸出手,眼神依旧直直地看着前方,没有一丝波动。
凌无双压下心里的疑惑,拉过素月的手。当她的指尖碰上素月的手时,素月指尖的凉意,让她的动作一顿。素月被送上马车时,她明明试探过她的鼻息,清楚她鼻息全无。一路上更是一直拉着她没有半点体温的手。
她翻过素月的掌心,登时直了眼。只见素月的手皮肉外翻,被割出了一条很长的口子,却是没有流出一滴血。
“素月,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凌无双的鼻子一酸,已是热泪盈眶。她尚且还没来得及为了素月的生而喜,却已经泪流满面。
素月始终是那个木木的眼神,仿佛这世上的任何事情,都无法搅动她双眼中的那两坛死水。
凌无双很快发现了问题,她松开素月的手,唇瓣艰难的挪动,“素月,坐下。”
素月闻声,毫不怠慢,当即坐下。
“站起来。”凌无双又道。
素月当即又站了起来,眼神始终没有一点变化。
凌无双这下终于明白了,活死人,素月已经被变成了活死人。
“素月……”凌无双哽咽着,说不出一句话。是她害了素月。只是,为何要将她变成活死人?为何不能让她安静地去了?
无论她多痛,多自责,素月始终都没有一点反应。在这个沉重的夜里,郊外的慌林中,只有凌无双一个人的哽咽声。良久后,凌无双才勉强平复了情绪,去查看今夜刺杀他的两个人。看两人的体态特征,都是中原人。看骨骼,车夫并不像是武功高强的人。他肯定不是显国的太皇太后或是风翎萱派出来的,像是她们这样掌握着至高无上权利的人想杀一个人怎么会用一个普通车夫?凌无双想到了无权无势的绮罗,会是她吗?
凌无双又走到武功高强的杀手尸体旁,一番检查后,视线落在杀手戴着手套的双手上。她微微皱眉,扯下杀手的手套时,却是一惊。杀手的小拇指指甲竟然微微泛着红光。她猛地想起冷心凝死前的话,她在康王被害那夜见到的人也有这个印记。是同一批人想杀康王和她吗?若是杀她是为了保拓跋的边关局势,杀康王是为什么?康王还是个孩子,又无权无势,身上最尊贵的无非就是拓跋王室的血脉。难道,有人怕康王与他争夺拓跋的王位?可是,拓跋飏膝下无子,谁会有这种忌惮?以她对拓跋飏的了解,他向来自负,他不可能连康王这样一个孩子都忌惮。
凌无双忽然觉得喘息困难,有一张大网正向自己撒来。越是接近真相,她越是觉得恐慌……
同凌无双一样沉浸在痛苦中的人,还有边关小村庄里的皇甫睿翀。他没能等来幻影,却等来了冷君翱。虽是意料之外,却也是情理之中。既然冷君翱和幻影已经成亲,必然不会再希望他见幻影。
冷君翱歉疚地笑笑,在皇甫睿翀的对面落了座。
皇甫睿翀微皱眉心,不知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应对冷君翱。
冷君翱微微清了下嗓子,说道:“我希望你能离开,别再来打扰我和幻影的生活。”
皇甫睿翀眉心的褶皱又紧了几分,堆起了一座小山。与冷君翱对视好一会儿之后,他才说:“我不会离开。”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弃幻影。除非他真的亲眼看到她幸福了。
若是她不幸福,他一定要带她离开。即便她曾与别的男人肌肤相亲,他依然不会放弃她。
“你已经伤她那么深,为何就是不肯放过她?”冷君翱沉着脸,质问道。
皇甫睿翀被质问得无言,便径自道:“让我见见她。”
“她不想见你。”冷君翱果决地回。
“那我便等到她想见我为止。”皇甫睿翀语气坚决地说道。
“你若是执意如此,我也无话可说。”冷君翱说着站起身,“你继续留下,恐怕只能逼她离开。”
皇甫睿翀的眼神微滞,有伤划破他的眼底,他却扯起唇角,凄苦一笑,“若是她离开了,我便再去找。”
冷君翱与冷君翱对视一眼,转身时,微微轻叹了声,眼中盛满了无可奈何。
凌无双离开显国皇宫的第三日,帝王寝宫内,皇甫睿渊终于睁开了眼睛。
三天的时间,却恍如隔世。
他的手指动了动,掌心柔软的触感让他愣了愣。他转头看去,掌心的荷包让他的身体狠狠一僵。他视线急切地寻找着,入眼的却只有皇后风翎萱、绮罗和郁采珍三人。她们都知道皇甫睿渊今日会醒来,便过来守着。这会儿已经守了三个时辰。只是,当皇甫睿渊的视线看向她们时,她们还来不及喜悦,他的眼底已经瞬间被冰冷覆盖。
他看向郁采珍,问道:“无双呢?”
郁采珍微一迟疑,视线若有似无的扫向风翎萱和郁采珍,才回道:“无双公主已经离开了。”
皇甫睿渊注意到她的反应,脸色更加阴冷了几分。
“是谁送她离开的?”他的视线一一扫过风翎萱和绮罗,质问道。
风翎萱略微变了脸色,绮罗却平静地跪了下去。
“是臣妾求太皇太后送她离开的。”
“谁准你这么做的?”皇甫睿渊狠狠地瞪着她,恨不得用眼神撕碎她。
郁采珍被惊得当即也跪了下去,急急地解释道:“皇上,太皇太后将公主挂在城楼上,本想吊死公主,是淑妃娘娘救了公主。”
皇甫睿渊闻言冷冷一笑,失望地看向郁采珍,“无双出事,你为何不救醒朕?”
郁采珍的唇瓣颤了颤,没有解释。
风翎萱和绮罗闻言,都愣了下。她们又岂会想到,一心帮凌无双的郁采珍竟是故意不救醒皇甫睿渊。
两人都不禁在心里冷笑,原来有人不动声色地与她们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也摆了她们一道。
“皇上切莫动怒,相信郁姐姐并非有心的。皇上昏迷后,无双公主便被皇后娘娘带走交给了太皇太后,若非郁姐姐……”
绮罗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风翎萱打断,“淑妃,你血口喷人。”
“臣妾哪里冤枉皇后娘娘了?”绮罗转头看向风翎萱,一脸无辜,“难道不是皇后娘娘从皇上的寝宫带走了无双公主,不顾郁姐姐的哀求,执意要处置无双公主吗?”
“是,本宫是带走了她。”风翎萱狠狠地点了点头,刚想解释,绮罗便又抢过话,道:“之后难道不是皇后娘娘将无双公主交到太皇太后手中的?”
风翎萱被质问得面色难堪,看向皇甫睿渊,“皇上……”
“住口!”皇甫睿渊一声厉喝,“给朕出去。”
风翎萱被吼得神色一滞,不禁失望地苦笑,他终究是不信她。她何必还要多做解释?只怕她说再多自己不想杀凌无双的话,皇甫睿渊也不会信,反而会觉得她虚伪。
“臣妾不打扰皇上休息了。”风翎萱略微一欠身,起身后,仍旧端着皇后该有的端庄,脚步沉稳的走出龙清宫。
皇甫睿渊的视线又扫向还跪在地上的绮罗,“淑妃,你也出去。”
“是。”绮罗翩翩起身,转身时,一抹冷笑划过她的唇角。
直到屋里只剩下皇甫睿渊和郁采珍,皇甫睿渊仍是没有叫起。
他摊开掌心,看向掌心的荷包。
郁采珍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她认得那个荷包。与他们牵扯了半生的荷包。
皇甫睿渊打开荷包,从里边拿出一封信,赫然便是凌无双醒来时看过的信。他看信的脸色越发的难看,握着信的手微微收紧。
郁采珍看着他手里拿着的信,愣了愣。
皇甫睿渊立刻察觉到她的反应,将信转向她,问:“你看过这封信?”
“这是……”郁采珍低着头,神情慌乱,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这是什么?”皇甫睿渊的脸色难看至极。
“这是无双公主在服下忘情水时交给我的信。她怕小师叔知道她忘记了小师叔。”郁采珍的身体微微发抖,胆怯地说:“我一直在想,这封信是不是被人换过。无双公主怎么会觉得是小师叔夺去了她的清白,杀了她的母后。”
“这封信是无双写的。”皇甫睿渊肯定地说:“若是临摹,不会每一笔都毫无差错。”
郁采珍大惊,脱口问:“公主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又把信给了小师叔?”
“她想告诉朕,她情愿一辈子恨朕,也不能爱朕。”皇甫睿渊攥着信的手不停地收紧,咬牙呢喃:“凌无双,你真狠。你走了,连一点念想都不想给朕留。”
郁采珍跌坐在地,原来信是真的,是她错估了凌无双。
皇甫睿渊红了一双眼,如困兽一般盯视着郁采珍。
“你还做过什么朕不知道的事情?”
郁采珍迟疑且胆怯地看着皇甫睿渊,没有开口。
“给朕说实话!”皇甫睿渊暴怒地呵斥。
郁采珍被他的吼声惊得一哆嗦,才慌乱地说:“公主见过淑妃娘娘后,便怀疑是皇后害死了素月。”
“呵呵!”皇甫睿渊苍白的唇瓣中滚出凄苦地笑,他死死地盯着跪在地上的郁采珍,说:“珍儿,朕对你很失望。”
郁采珍的身子一震,不敢置信地与他对视一眼,垂下了眼睑。唯有她自己知道,他的话有多伤她。可是,她不后悔为他所做。
若是那一日,凌无双有生命危险,她一定会救醒他。她不救醒他,不过是希望他能够放凌无双离开。她也想帮他争取,可是,凌无双已经不记得他了,不是吗?纵使她告诉她皇甫睿渊与她相爱,她也全无感觉。她知道,她不该替皇甫睿渊拿主意。可是,她心疼他,不忍他再继续受到伤害,也有错吗?
“珍儿,你离宫吧。”皇甫睿渊的眼神冷漠。
他不是不知道她是为了他好,可是,这一生他最讨厌的便是有人妄图摆弄他的命运。特别是他与凌无双之间的事情,任何人都不能插手。哪怕是他最亲近的人。
“好。”郁采珍的视线被泪水模糊。她知道,他说出的话,从来没有收回的余地。
“留下出入皇宫的金牌。朕不想再看到你。”皇甫睿渊又道。
郁采珍的神色微滞,咬唇忍下哽咽,颤抖着手摘下挂在腰间的金牌,放在床沿上。
“小师叔,珍儿……”她刚一开口,却不禁哽咽得再也发不出声音。
皇甫睿渊冷冷地看着她,并无半点怜悯之意。
“珍儿,别再搅进宫里的事,这不是你该管的。”
“珍儿只是不希望小师叔痴缠于一段不可能感情,伤了自己。”郁采珍不甘,她只是关心他,并不奢望他的感情,难道这也有错吗?
“朕的事情,朕自有主张,还轮不到你来管。”皇甫睿渊厉了声,“给朕出去。”
郁采珍的身子颤了颤,当真寒了心。缓缓起了身,痛心地看着皇甫睿渊,她多希望他能说一句温暖的话。可是,他就这样冷冷地盯着她,仿佛看着一个罪大恶极的仇人。
郁采珍终是败下阵来,眼含痛色地转了身。
皇甫睿渊看着她因为哽咽,微微抽动的背影,眼里到底是闪过了痛意。他不恨郁采珍,他只是不想她再搅入他的事情里,可以真正开始新的生活。而他的心思,郁采珍直到很多年以后,才真正地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