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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无影无形的光】
程静漪和雅媚在火车包厢里,看着瑟瑟玩过家家。
瑟瑟正在天真烂漫的时候,把一个可爱的洋囡囡当成她的小妹妹。
“小婶婶,妹妹要喝咖啡。”瑟瑟忽然抬头,眨着大眼睛望着静漪。
静漪说:“好。”
“要清咖啡。”瑟瑟强调。
静漪点头。
她旁边的座位上堆着的都是洋囡囡的“家当”,其中就有全套的微型茶具。她从中找了咖啡杯出来,假装咖啡壶里是有咖啡的,倒了一杯递过去。
“不对,我要的是清咖啡。”瑟瑟把咖啡杯推回去。
静漪只好又倒了一杯,瑟瑟接过去一本正经的看看、闻闻,才拿给她的洋囡囡,口中念念有词。
静漪看她玩的开心,微笑。
“清咖啡太苦了,瑟瑟,妹妹喜欢喝吗?”许雅媚望着女儿笑。
“喜欢的。”瑟瑟头都不太。
“平日听她七叔这么说,有样学样。她爸爸常说,模样呢是像了我们俩,还算过的去。脾气要照着她七叔去了,将来可是难嫁。”雅媚笑道。
静漪想想,金润祺就说过,他只喝清咖啡。
她一笑。
“这是瑟瑟最喜欢的玩具。老七从法国给她寄回来的。”雅媚说。
瑟瑟听到在说她和她的七叔,仰起脸来问:“妈咪,在说我吗?”
“是,在说你。你只顾了玩,七叔走的时候怎么说来着?回去可要给他背什么?”雅媚让瑟瑟喝口橘子水,问道。
“字母表……小婶婶,七叔让你背字母表吗?”瑟瑟嘴唇上沾着橘子水,着急说话,口水滴下来。
静漪忙拿了手帕给她擦下巴,说:“这个……没有。”
瑟瑟嘟嘴,说:“七叔坏。”
雅媚笑的厉害,说:“瑟瑟生老七的气呢。那日老七要走,她非要跟着,扯着老七不撒手。我们说了多少回就是不听,哭的眼都肿了……小猴子似的粘着老七,弄的老七没办法了,答应她这次回去,带她和麒麟儿一起去骑马,才算脱身。”
静漪伸手摸摸瑟瑟的胖脸点儿,红苹果似的。
瑟瑟歪着头,在她腮上“啪”的一下亲一口,带着口水的。
“小婶婶好香。”瑟瑟说。
“瑟瑟也好香。”静漪说。
“小婶婶也香瑟瑟一个。”瑟瑟把她红苹果似的小胖脸蛋儿凑过来。
静漪果真狠狠地亲了她一下,又一下。
瑟瑟高兴,爬到静漪膝上,让静漪抱着她,笑的格格响。
“看你是喜欢孩子的样子。”雅媚微笑着招手,让瑟瑟过去给她抱。瑟瑟不肯。
静漪摸着瑟瑟的额发,说:“喜欢的。”瑟瑟总让她想起无忧表姐的长女阿蛮。那日去赵府,阿蛮也是这样缠着她……她许是有点孩子缘的。
瑟瑟出汗了。静漪给瑟瑟擦擦汗,戴好小帽子。
“医者父母心。静漪你真适合做医生。”雅媚忍不住说。
静漪顿了顿,微笑道:“那有。”
“看得出来的。喜欢孩子,日后多养育几个。咱们家什么都不缺,唯独缺孩子。你还没进门,奶奶就已经给你派好了——女孩不算数,男孩起码要两名。奶奶看相片,别的还没说,就讲你有宜男相,将来错不了的。”雅媚微笑着说。
静漪低头。
“你可别怕啊,我不过说说笑话……你们以后有女儿,别让老七这么宠。他才回来多久,就把我们瑟瑟宠成这样,我们都没法儿带了。动不动就七叔说这样,七叔说那样。我们抱怨,他还有道理,说女孩儿家就是要宠的——再宠可没谱儿了。”雅媚笑着说。她给静漪也倒了杯橘子水。“对了,赵家三小姐是不是有喜了?”
静漪的脸先红了一下。
倒不是不能讨论这个,只是……
“这有什么不好说的,不过是日子对不太上。”雅媚见她脸红,笑了,低声道。“亏你还是学医的,有什么没见过嘛。你们成婚那晚在怡园,太太小姐们都在一处,我看她难受,又不好说,也就猜到几分。”
静漪点点头,说:“若是早知道,都不会不让她走这一趟的。”
无垢害喜害的厉害,回南去,飞机是不能坐的,还得乘火车。这一路的辛苦,不难想象。
“你们一向亲厚。你出门子她若不来送送,日后想起来难免是个遗憾。”雅媚宽慰静漪。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时间过的快些。
火车经过之处,冰雪覆盖,看出去风景倒没有什么好的。雅媚是最好的旅伴,性子又活泼大方,对静漪颇多照顾。和静漪说这说那,西北的风土人情,陶家的大事小事,凡她知道的,都和静漪聊一点。点到即止。
等到了太原,自有人来接站。
一行人前呼后拥地出了火车站,车队呼啸着往飞机场去。
他们并没有惊动什么人,一路避让着到了城外的军用机场。因为人员行李都多,上飞机又颇花了点时间。
到此时大人还都罢了,瑟瑟就有些蔫蔫的。
静漪见瑟瑟是感冒的症状,赶忙让雅媚给瑟瑟加了衣服。量了下体温,已经101度(38.3℃)。他们随身带的药里,合用的药只有阿司匹林。雅媚便要给瑟瑟服用应急。静漪却有些犹豫,同雅媚说瑟瑟还小,阿司匹林的副作用可能会给瑟瑟带来伤害,倒不如先想办法降温。
雅媚本就因瑟瑟生病心慌,被静漪一说更是着急。
飞机上条件有限,静漪只能先想办法帮瑟瑟用温水降温,避免瑟瑟的病情继续恶化……
一路的飞行,因为瑟瑟忽然患病,雅媚和静漪都没有心思多说话了。
静漪从舷窗里看着外面,灰蒙蒙的一片大地苍茫无际……这是兰州的上空了。
比她想象中的西北还要空旷荒凉。
飞机降落在机场时,天光黯淡。
她看看时间,晚上八点,比起北平,有一点时差。
在机场等着接她们的是陶驷。
舱门打开,陶驷就上来了。
看到瑟瑟被雅媚抱在怀里,他忙过去,把瑟瑟接过去。
“发烧呢。”雅媚简短地说。
“爹地。”瑟瑟叫他,声音弱弱的。
“乖。”陶驷心疼瑟瑟,还是克制着。看看疲惫的雅媚,又看看静漪,温和地说:“一路辛苦了。到了家好好歇歇。”
“老七呢?”雅媚给瑟瑟裹上毯子,看了眼静漪,问陶驷。
“老七去凉州已经两天了。事情顺利的话,大概还得两天才能回来。”陶驷解释道。
陶驷抱着瑟瑟,静漪扶着雅媚下了飞机。
出来舱门,一丝风都没有,静漪还是被这里的干燥寒冷猛然抓牢,也打了个喷嚏。
没等着行李全部从飞机上卸下来,他们便分乘两辆轿车先行离开机场。
静漪明白陶驷和雅媚焦急的心情,带着秋薇和之忓上后面那辆车子。回头看看,她的行李正一件件地从机舱里往外抬。马行健指挥着人行动迅速,图虎翼过来请他们先上车,说:“少奶奶您先走,还有几件行李了,我们马上就跟上。”
静漪上了车,开车的陶家司机恭敬地称呼她“七少奶奶”,说还有大约一小时才能到家。
秋薇听到一小时,忍不住呻·吟一声。
她因为晕机,到此时已吐的胃里都没什么可吐的了。
静漪看看坐在前头的之忓。一向强悍的之忓比秋薇也好不到哪里去,且之忓大约知道她并不乐意他相随,这两天也绝不肯多说一句话。
车前灯明亮,照着前方,白昼也似。四周围却渐渐黑透了。
静漪看看车窗,挂着的黑色窗帘严丝合缝,跟夜色一样。
前面开路的车子渐渐慢下来。
司机说了句什么。静漪和之忓都没听懂他的本地话。但是他们接着便看到了前方被车前灯照亮的地方有一团团灰白色的东西在蠕动,开路车已经停下来。
静漪眯眯眼,看清原来是一群卷毛羊羊倌赶着被车队冲散的羊往一处归拢,左一下右一下地抽着鞭子。
司机似是松了口气,摇下车窗探身出去,大声地说着什么,羊倌背着鞭子小跑过来,对他点头哈腰,羊群还是过的很慢。
司机有些不耐烦,他就要下车去查看,坐在他旁边一直没有出声的之忓忽然在这时说:“别下车。”
他声音虽低但绝不含糊,马上回过头来说:“小姐,这有点怪。”
他话音未落,便听到轰的一声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