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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些年老得不仅仅是我,岁月也同样在他的脸上留下了痕迹,他能够通过健身去维持体型,但也拿脸上的细纹没有办法。所以我也很庆幸他的病好了,这把年纪再以小甜甜的气质出现就肯定会被扭送到精神病院了。
不过,即便如此,他也依旧如我当年第一次见他一样英俊。
我的头上原本蒙着白纱,但因为蒙上之后我会感觉视线有些模糊,便在车里掀开了。下车时又被伴娘帮忙拉了下来,大概是这一举动很有仪式感吧,我不禁微微地低了低头,那模样肯定矫情极了,但我一时间想不到自己该做什么。
身旁是绿绿的草地,脚下是一条玫瑰所铺成的、松软的道路,空气中都荡漾着玫瑰的芬芳。
繁星扶着我,念念则早已混入伴娘团,跟在繁星的身后。因为怜茵想当花童,所以请了怀信的双胞胎儿女帮我们捧戒指,怜茵则和繁华在我的身后拖着裙摆,我能够感觉繁华很不容易,有些摇摇晃晃的,因为这条裙子的裙摆实在太大又太重了。
这条路走得有些艰难,因为许多亲朋围绕着我们,不停地扔花瓣彩带等物,我愈发看不清东西,因此难以辨认是谁,只通过声音知道苏家不止来了一个。我突然开始胡思乱想:也不知七姐来了没有,其实我内心希望她能够来参加我的婚礼,因为她待我好,这些年我与她之间的相处虽够不上姐妹,但可以是朋友。但这也不过是个想当然的想法而已。
这样胡思乱想了一会儿,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双鞋子。
我顺着那笔直的裤管抬起头,近距离看着他的脸。今早伴娘们还对我说,她们觉得繁音很凶,不假辞色,而我当时感觉很怪,因为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他“不假辞色”的样子了,尤其是近几年,他始终不太正经。
但此时此刻,他看上去“不假辞色”,可纵然如此,我也分明在他眼中看到了毫不掩饰的兴奋。
为了准备婚礼,我们有一阵子没有见面了,我很想他。
他盯着我看了几秒钟,舔了舔嘴唇,随即就把脸靠了上来。我也没有想太多,熟稔地扬起脖颈准备去回应,这时星星突然拉住我,站在繁音身旁的伴郎费怀信也拉住繁音,韩夫人大声说:“别急着亲呀!婚礼可还没有开始呢!”
我连忙低下头,庆幸头上有块纱。
耳边传来繁音的轻咳以及宾客们的笑声,一个伴娘说:“繁先生也未免太急了。”
众人哄笑,难得有个揶揄繁音的机会,纷纷七嘴八舌地笑他。虽然内容都比较善意,但我心里捏了一把汗:繁音肯定不会在自己的婚礼上闹事,但他万一把心一横亲上来了怎么办?我刚刚都忘记了,我的嘴唇上有妆呢。
但一直没听到繁音的声音,我便抬起头,隔着朦胧的白纱,我看到繁音正笑眯眯地站着,他的脸颊很明显地红着,待大家的声音低了一些时,他才随和地解释:“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当初之所以喜欢小甜甜,就是因为他可爱,可比起此时此刻,小甜甜就显得非常做作了。
我挽住繁音的手臂,跟他又走了一截便进入了礼堂。
一进门,我便被吓了一跳,虽然我知道上次来时红布盖的地方是一座雕像,但我并没有想到它竟然是这样:
那是一座头戴花环,身穿薄纱的美少女雕像,比例与真人差不多,我要是没记错,这个位置曾有一座公主的雕像也是这个风格,可这一座分明是我的脸。
我在震惊后看到繁音得意的脸,事后他告诉我,公主的那一座被他捐给博物馆了,而这个“我”是他参与雕刻的,因为不是专业人士,他弄坏了四座,这几年有空就在做这个。
虽然上次来时,我觉得礼堂并不大,但事实不是如此,至少今天我们在这条红毯上走了很久——就像我们之间的婚姻这么久。
因为我并不是教徒,所以婚礼并不是神父主持,而是负责为我们办理复婚手续的工作人员——没错,自从离婚后,我和繁音尚未办过任何法律手续,以至于繁华差一点就也姓苏了。
来到他们面前时,我才看清,为我们主持婚礼的,竟然还是当年的那一位工作人员。
我知道她其实已经是一名职权不小的官员,但她看上去老了很多,脸上的皱纹更深,头发也白了许多,就连气质也更加威严。
她仍是念了一遍我们上一次结婚时政.府送我们的那些祝福的话,我一直以为这么多年我一定忘了,但没想到我一直都记得。
我还记得,那天我们没有伴郎,但有一个伴娘,她同时也是我们唯一的宾客,不仅做伴娘,还负责端着我们的戒指。
那天她微笑着、认真地为我们念了这些祝福,帮我们拍了一些婚礼的照片。那天政/府大楼还有许多人跑来和我们合影,不断地夸奖,说我们长得漂亮,而且看上去般配。临分别时,每个人都祝福了我们,我至今仍记得这位官员十分温柔地对我们说:“年轻人,祝你们永远像今天一样幸福。”
当时我们两个都很害羞,我也万万想不到,十几年后,我们还会被她证一次婚,更想不到,婚礼的场面会是如此。
结婚誓词也仍是那些:无论贫穷富有,无论疾病健康,我都对你不离不弃,直至死亡。
当年在她要我们这样说时,我并没有想太多,不懂这句话的重量,甚至觉得它浪漫。
但此时此刻,当我再重复这句誓言时,忽然发觉,这四件事我都经历过了,在那些条件下去“不离不弃”,也真的好艰难。我甚至觉得,如果让我带着记忆回到最初,那我一定不会去买那本书,买了也不会想知道作者是谁,知道了也到此为止。我不会想认识他,不会想爱上他,不会想嫁给他,我觉得太苦了,虽然我走过来了。
我也忽然发觉,其实繁音也对我把这些都做了一遍,我不知道他会不会觉得特别苦累,我也不想问,因为我并不想听到他说他苦累。
无论如何,此刻的我与他,都有足够的资格说这句话,而从前种种有如昨日死,我想今后我们还是得继续履行这句话。虽然我前半生如此苦累,然而对于未知的后半生,我竟还是有些期待。或许还会出问题,还会苦累,会更苦累,可它是未知的,而我还是爱他,就像他也还是爱我。
我这样胡思乱想着,心里千般想法,万般情绪,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
直到他握着我的手,为我戴上戒指,我才开始回神,给他戴戒指时,他趁机抚了抚我的手指,这不算什么暧昧的举动,我却不禁红了脸。他则微微地笑了起来,从目光到嘴角,整个人都满满的散发着温柔,令人毫不怀疑自己正被爱着。
于是我更紧张了,反而不敢再看他。
接下来他掀开头纱,手指握住我的肩膀,吻住了我的嘴唇时,我的思维蓦地被从害羞中拉了回来,这才突然意识到:我们结婚了。
不是复婚,而是结婚。
与当年一样,我们结婚了,有点紧张,特别喜悦。
就如同第二次生命。
我闭上眼,感觉自己的身体中正流动着想要抱他的欲望,然而手中有捧花。我也能够感觉到他的手指紧紧地捏着我的肩膀,我觉得他也在忍耐想抱我的想法。
其实这一吻不过是轻轻的,他很快便松开了嘴唇。
我睁开眼,看到他的脸仍近在咫尺,依然望着我。
我的眼睛不禁被他深刻的目光粘住,感觉自己如同一条被吸进漩涡中的小鱼。
我动弹不得,亦无法感知时间,只能无力地、被动地不断被吸引。
终于,他张开了口:“灵灵,我爱你。”只有口型,没有声音。
我不假思索地说:“我也爱你,音音。”
说完便见他笑了起来,我还没来得及问,耳边便传来掌声。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大动静吓了一跳,而繁音立刻便抱住了我的身子,笑得浑身发抖。
这件事我一直到婚礼结束才弄明白:繁音没出声,而我的那一声特别大。
办完了复婚手续,婚礼的仪式部分才刚刚结束。
我和繁音先一起谢过前来参加婚礼的家人,苏家果然来了不少人,都是些与我关系还不错或中立的亲戚,这至少让我这边看上去不那么惨。
令人意外的是七姐竟然来了,但她看上去非常自然,还说是来讨花球的,因为想嫁人了。
虽然我是瞄着七姐扔的,然而花球最终砸在了星星的头上。
林准易连忙跑去问她怎样,一边扶着她的头,得知她没事后,捡起了落在地上的花球,小心翼翼地捧着。
婚礼热闹了三四天,孟简聪是在第三天时来的。
苏家和孟家之间有着许多的联姻和共同的生意活动,但毕竟我和孟简聪之间有过那层尴尬的关系,繁音这等小心眼的男人自然不会给他们发请柬。
不过纵然如此,孟家还是来了人,而且出人意料的,就是孟简聪。
繁音得知他来了以后,表现得很不高兴,但盘问了门卫几句便高高兴兴地放行了,还特意叮咛我一定要记得招待他。
我见到孟简聪时,才明白繁音是什么意思。
其实,这几年不见,孟简聪的精气神要比之前好了许多,那种郁郁的感觉一扫而空。
而他并不是自己来的,他的女伴是一个样子很漂亮的小女孩,年纪看上去约莫十二三岁,长相至少与他八分相似。
孟简聪见我目光奇怪,非常大方地介绍:“这是我女儿。”
我没有盘问,因为不感兴趣。何况当着孩子的面,我也不知会不会问道使孩子不舒服的话。
我们只应付了几句,我便又忙着应付新来的合作伙伴去了,再想起孟简聪时,他已经走了。
他留下了一份礼物,是一套精美的酒杯。
婚礼结束后,虽然我和繁音都很累了,而且喝得醉醺醺,但时间毕竟不多,我们还是没有休息,便上了飞机,准备去度蜜月。
蜜月是我安排的,上飞机后,我俩先睡了一会儿,然后又一起洗了个澡,回房间干了许多不该干的事后,他才清醒了些,问:“怎么还没到?”
“早着呢。”
“要去哪?”
“墨西哥。”
他皱起眉头:“为什么去那里?”
我问:“为什么不能?怎么这幅表情?”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眉头突然舒展了,翻身撑在了我身上,兴奋地问:“你到底有多久假期?”
“就不告诉你。”
“坏女孩。”这果然是个惊喜,他目光灼灼,“你要去陪我南极?”
我搂住他的脖子,问:“你期待很多年了吧?”
“是。”他摸着我的脸颊,问:“你怎么突然决定去?不是怕冷?”
“送你的结婚礼物。”我说:“不过我有个要求。”
“说。”
“到时如果我冷,你要抱着我。”
他狠狠在我的脸颊上亲了一口,道:“放心。”
我忍不住发笑,又跟他一起闹了一会儿,我俩毕竟是劳累过度的身体,又瘫在床上了,我问:“你为什么一直想去南极?”
他说:“因为那里是全世界最独特的地方。”
“那你怎么一直没有去?”以他的财力去几趟太容易了。
他笑了,扭头看着我说:“因为想跟全世界最独特的人一起去。”
我不禁也笑了:“我很荣幸。”
“你愿意,”他握住了我的手,说:“我梦寐以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