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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孟婆他们离开已经三日之久,这期间又下了一天的雪,白茫茫的,放眼望去让人觉得异常地寒冷。
像是薛他们是根本感觉不到寒冷的,但是却还是换上了厚重的衣服。自以为活在人间,就该是个人,就该和一般人一样了。
“何必?”江君涸看着把自己裹得胖了一圈的薛有些想笑,忍着忍着还是笑了出来,“还以为自己是宋洵?”
“宋洵哪里不好?”薛手里头变出一束梅花,艳红色的梅花贴在他的侧脸上,衬得他越发白皙,“可以随意任性,反正惹出滔天大祸也不过是一死而已。”
江君涸挑眉,笑:“薛不可以吗?即便你是十殿阎王,你以为你至今为止做的事情是该一个阎王做得事情吗?”
的确,自从他当上十殿之后,他就从未想过要好好做一个阎王。起初呢,整天困扰着倾洹是否还喜欢自己,自己该如何讨好倾洹,想尽办法要和倾洹多加捻。后来呢,虽然整件事情都是倾洹一手策划的,但也总该是他无意之间的配合,胡闹地换脸,胡闹地夺自己的命格簿,胡闹地硬要参与倾洹的三世,地府十殿到底是个什么模样,他至今都不太清楚。现在呢……
他扭头看了看在屋里练功的倾洹,摇摇头。现在,说是有什么生命威胁,但是……真的有吗?谁也不知道。到底是伏羲要他们的命,还是……这命运?
有了这样的借口,他离开地府更是勤快,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我可能……是整个地府里头最不称职的阎王了吧。”薛浅笑,摇摇头,“我知道的,大家都不想做这个所谓的地府阎王,十个殿,没有一个殿的殿下是愿意的。”他伸手两只手,冻得通红的手,视觉上倒是怪传乎神奇的。
“一殿他还想着自己那年迈的母亲,日复一日在奈何桥徘徊着的白发母亲。我知道的,他与我走得最近,主要还是因为他总会挑着日子来看看永不入轮回的母亲。你知道吗?一殿的禁忌一殿的惩罚便是生母不得入轮回。”
“二殿他不过只是想做一个山野村夫,打打铁,然后娶一个不算太漂亮但是很温柔很贤惠的妻子,然后生个俩三个孩子尽享天伦之乐。是的那一世他的确有这样一个妻子,也有俩三个可爱的孩子。最后却纷纷落入冰川之中,魂魄尽散。他的禁忌便是与他关系亲密的人都将死于冰川之中。”
“三殿他啊,生前是个犯人,杀人无数最后是被吊死的。于是,成为阎王之后,他的禁忌便是从此不得一日安稳,每日都要受被绳索勒的折磨。”
“四殿说出来就有点血腥了,关于他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据说也是因为生前恶事做多,于是做了这四殿阎王,终日离不开血池。”
“五殿呢,看着怪幸福的一个人,也没什么烦恼就是了。但是你知道吗?他啊,身边不是有判官吗?那位判官每隔一千年就要换一个人,包每隔一千年就要重新在人间找一个适合判官这个位置的人。这得要多强大的心我不懂,这位新判官他很喜欢,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的。据我所知,他也在找方法吧……”
“六殿……毕,你也知道的,终生不能与相爱的人相守。”
“七殿泰山王的话,不得出入地府,除了地府他哪里都不能去。原因不详,他并不愿意提起,明显也不是什么好的原因。”
“八殿其实真的很温柔,虽然精于算计但那也算是他的一个特点吧。关于他的禁忌……不得所爱。懂吗?就是他会喜欢上任何一个稍微符合他眼光的人,但是所有他喜欢的人都不会喜欢他,而喜欢他的他绝对都不喜欢。我不知道这样到底算是什么禁忌,但是光是听听就觉得很悲伤。”
“九殿生前是个捕快,死在了盗贼手中,而他的禁忌便是违心地惩罚所有送到阿鼻地狱的鬼魂,极尽各种残忍的手段。我见过一次,后来将近一千年没去九殿。”
薛说起这些的时候有些慢,他总觉得每一个人似乎都挺惨的,细想起来根本不止是他一个人惨,却只有他每日里折腾这个折腾那个,每天把自己表现得有多惨。现在看来,恐怕他做的这些在那九个人眼里就是个笑话吧?自己其实只是个跳梁小丑,自以为是地以为能摆脱地府十殿的命运。
江君涸生而为魔,生得自由,自然是不明白他们这些人的难为的。
“你们不老不死还要继续下去吗?”江君涸拧眉,他此刻总算是明白不老不死的痛苦了。
“那又如何?”薛笑,双手交叠放在了唇边,轻轻哈了一口气,眼前升起一团白雾,“不老不死还能挣扎挣扎不是吗?说什么只羡鸳鸯不羡仙,不过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等到你总算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了,即便是多一刻那也是多。”
“这话……不是这么理解的。”江君涸愣了一下,而后发现薛曲解了‘只羡鸳鸯不羡仙’这句话,不免觉得有些尴尬。
薛摇头:“我知道的。但是啊,你不觉得很奇怪吗?”薛耸肩,指了指自己的鼻尖,“你瞧,如果我有了长久的生命,还怕不能与自己欢喜的人在一起吗?如果我只在乎这朝朝暮暮,那我又怎么得到长久的爱情?”
江君涸一下子愣在了原地,哑口无言。他知道薛的说法不对,可是他根本找不到话来反驳他。
你看,有的时候,歪理反而更加得理。
孟婆被强行带到黛梓面前又被强行带走,这之间,她除了说话呛伏羲之外,完全没有其他反抗的机会。
“你不觉得自责吗?”孟婆的嗓子都快哑了,说了这么久,那人脸上表情都不带变得,“你害死了你最爱的人,你居然一点都不自责?你真的如你所说的有那么喜欢她吗?你就这么虚伪吗?!”
伏羲叹了一口气,总算是停下了脚步,扭头:“是啊,我很虚伪,也许我并没有想象之中的那般欢喜她,但我知道,我的执念是她。你呢?你的执念又是谁?当年的事情,帝辛和帝止,你真的认清了吗?你喜欢的当真是帝止吗?”他冷笑,而后又嗤笑了一声,“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不论是帝辛还是帝止,你们都是同父异母,你以为还能在一起吗?”
“当年,你万般阻止,就是因为这个,对吗?”孟婆脑子有些懵,她想问的根本不是这件事,毕竟这是铁板钉钉上的事情了,她想问的……帝辛和帝止,当年伏羲是不是知道所有的事情?如果……如果当年真的弄错了人,那她到底喜欢的是帝止还是帝辛?
伏羲摇头:“当年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什么都不知道,如若不是他,我想我这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你们之间的事情。”毕竟,他的关注点永远不在他们几个小辈的身上,他只想如何保存好黛梓的尸体,保存好他仅存的理智与念想。
“……”孟婆愣怔了一下,抬眸,看着侧过脸的伏羲,“女娲……真的是没能渡过天劫吗?”
“有所谓吗?”伏羲的唇角是上扬着的,好似他们俩说得并不是他的妻子,并不是他曾经的挚爱一般。
这么多年的事情了,几千年前发生的事情了,其实早就淡忘了。但是,如今乍然提起,总也觉得就在眼前,根本不敢相信。
“其实,你谁都不喜欢吧?”孟婆朝前走了几步,和伏羲并排,她觉得,这个时候她已经天不怕地不怕了,谁还怕伏羲会不会动怒杀了她?
“当年迎娶女娲是夸父的强迫,后来和黛梓在一起,则是你的叛逆心情在作祟。我想啊,伏羲,其实你谁也不喜欢,你最喜欢的,永远都是你自己。”
伏羲伸手,拍了拍孟婆的脸:“久目,永远不要猜测这件事情,你的直觉并没有你相信之中那么准确。”
“……伏羲,我曾经幻想过你如果是我的父亲那该多好。”孟婆瞳孔之中的光芒忽然散去,整个人陷入沉思,“我每一次都想喊你父神,听着缠绿他们那般喊你,我每次都张嘴喊出口的却是伏羲。后来,你强行剥离我与帝止,我想,我再也不要喊你父神了,那是一种耻辱。结果呢?你其实是真的心硬而不是做出来的,对不对?”
“是的,你没说错。”伏羲点头,“我从来就没说过我的狠毒是我做出来的。”
孟婆笑了出来,摇摇头,瞳孔里总算聚了一些光芒:“没事的,你再不喜欢我,再不喜欢我们那也没关系。我们啊,只是崇拜自己想象之中的伏羲而已,而那个伏羲并不是你。”
是的,曾经的他们不过是喜欢想象之中那个伟大的伏羲,而那样的伏羲根本不存在。
帝止见到帝辛的时候他正在凌霄殿上端坐着不知在想些什么,沉思的模样和当年倒是没有两样。
“好久不见。”帝辛率先开口,一袭白衣穿在他的身上仿佛真有那么一回事,“你还是这副模样。”从前,他也是这副模样……
帝止抬眸,笑:“帝辛?你也没变。”这话说得再虚伪不过了,但是身在高位的人不都是这般吗?
“你不来寻我,我只好来寻你了。”帝辛脚步轻盈,不过只是走了几步,落在了台阶前,“你所说的联手,我似乎一点都没有感觉到啊。”
“哦?”帝止挑眉。
“扳倒伏羲,你却坐在幕后,你的提议让我很难办。”帝辛理了理自己的衣袖,脸上的笑意散去,“当年的事情只当是我欠了你的,合该我落得那般下场,不过……如今我不会再退让一步。”
帝止笑:“你以为你只欠了我那一些?你啊,欠了我太多太多……”永远都还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