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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的那货果然觊觎云长歌很久了,因为步天音按照她丫头的提示,果然发现云长歌那厮正坐在长栏上抚琴……
云长歌的手保养得十分好,流淌在水晶色的琴弦间,不用刻意去听那琴声,此情此景已足够醉人。
步天音微微一笑,自房顶落下。
与此同时,锦色在后门巡视的身形一滞,心头忽然升起一种不好的感觉,他四下打量,并未发现任何人的踪迹,这才稍稍舒出一口气。
这个园子的后门,整整一条长街都是卖寿衣花圈棺材板的,钉棺材的声音源源不断,偶尔还会有低沉哀婉的哀乐从某个院子里传出来。锦色冷不丁打了个冷战,摆正了目光。
步天音悄然靠近,从背后蒙住云长歌的眼睛,他琴上飞舞的手指并未因此停歇,没有一丝惊异的弹完了整首曲子。然而,若无其事的用力一扯,将步天音抱在了怀里,低笑道:“锦色是高手,我若此刻骤然停下来,他必会有所察觉。”
步天音看着他,颌首道:“是我疏忽了。”
想跟他开个玩笑,明明知道有些不合时宜,却仍然忍不住想要伸手遮住他的眼睛。这个人,永远像清水兰花一样明净,清浅一笑,便是风花雪月颜容,让人忍不住想去靠近。
云长歌身上的香气,与众不同,却又静默寡然,像他偶尔的清淡性格,可只有亲近的人才明白,那样的清明如月又哪能仅仅是云淡风轻?那分明是一种火。
“怎的来了?”云长歌笑问道,像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步天音本来觉得有些委屈,见他这副毫不在乎的模样,心里便痒痒难耐,换作了另一种感觉。
是啊,不管天是不是塌下来,东皇是不是被人刺杀,他是不是被人诬陷成杀手,他都能在这园中抚琴饮酒,做一切自己想做的事情。
若非他自己愿意,谁又能真正将他困在这一方天地?
他这般处事自若,倒是显得步天音有些紧张过度,可她不觉得自己的紧张是多余的,她愿意为爱的人付出,自然也愿意帮他排除万难。她皱着眉头问他:“到底怎么回事?不许敷衍,仔细说给我听。”
云长歌听出她的语气略带紧张,心中蓦然一软,抱着她的手臂更加紧了紧。悠然开口:“昨夜子时,韦贵妃正在东皇榻前侍疾,忽然有十名黑衣刺客闯入殿内,为首之人,无论是身材体型还是出手的招数,都与云楚十分的相似。”
步天音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云楚的气息,她压低声音道:“我知道你不会傻到让自己身边的人去刺杀东皇,云楚人呢?”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云长歌说着,便拉了步天音走到长廊深处的一道木门前,推开之后,豁然开朗。
天朗气清,碧树参天。
步天音有过一瞬的眼晕,这里的景象怎么如此眼熟?
迎面的一方大湖明亮如镜,清澈碧透,水面上漂浮着碧色的莲叶,微波荡漾,十里莲花摇曳生姿。
那些莲花不同于普通供人观赏的花,反而如云长歌衣上所绣的西番莲一模一样。
这十里妖冶的莲花,竟然全部是西番莲!
“这里跟前院布局一模一样。”步天音固然惊讶,却也发现了这湖和天湖的细微不同之处,从而判断出这里并不是前院。她提裙行至湖边,蹲下去伸手掬了一捧水,眼神有些茫然的说道:“居然不是幻象。”
她不知道,这一道小门之后的光景,竟然令她如此惊讶。在关外的时候她一眼便能认出城内百姓的热闹场景是幻象,而在这里,她如果不去端详观察,根本看不出来。
云长歌笑道:“这是个小阵法。每道长廊尽处的门都是一个阵眼,用作启阵和破阵之用。这小小的萍水园里机关密布,我一会儿带你走一遍。你好不容易来一趟,我真的不想花费时间带你参观这些。”
步天音觉得他实在是小气又好笑,用方才掬水的手去拉他的袖子,顺便用他干净的衣袖擦干自己的手,掩唇笑道:“可是你又怕哪天能派上用场,所以不得不屈尊降贵的带我走一遭咯。”
云长歌睨了眼自己被她擦得皱巴巴的衣袖,从她手中微一用力便轻抽出来,说起了正事“云楚前几日回了银月,宫中有事。”他顿了顿,说:“陷害我的人必然是趁云楚不在才趁机发难,倒是为难太子殿下,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奇人异事,必定花了他不少的心血。”
步天音眸光幽沉:“果然是他,他终于打算出手了么。”
云长歌扶她坐在身后长栏的软垫上,道:“在你与我说穿越这件事之前,我也曾怀疑过太子。我亲自跟了他三个月,却从未能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原来世间真的有这种借尸还魂的奇事,也无怪乎,他迟迟没有动静。原太子本也是个精明之人,他的势力庞大,总需要一些时间去熟悉的。”
云长歌的语气平淡,丝毫没有任何面对敌人时该有的狠辣,反而步天音从他这话中仿佛还听出了一丝钦佩之意?她摇头煞有介事的啧了两声,不满道:“你这算是在夸赞他么?”
“夸赞算不上,但看得起总是有的。”云长歌淡然道。“他是对手,虽不可能成为朋友,但如你所说那般,我倒是很期待他接下来的手段。”
步天音懊恼的扶额:“没什么好期待的,他的手段总是通俗狗血却屡试不爽的。所谓防不了的小人,就是说他。”
“步天音。”云长歌突然开口叫她的名字,每当这种时候,她都会觉得大事不妙。
云长歌目不转睛的盯着步天音,声音有些森冷:“怎么不见你对我的了解有对太子一半的上心?”
这一次,步天音意外的没有出口反驳他,反而嘻嘻笑了两声,倾身将云长歌抱住,深吸了一口来自他身上的香气,满足的叹道:“就知道你承包了整个金碧的醋坛子,云大神,醋大神,哼,我以后还有漫长的一辈子可以去了解你,反正都跟定你了。如果你觉得这辈子不够,我们还有来生,来来生……”
云长歌反抱住她,语气缓和,转而笑道:“重要的是现在。”
他不是神仙,没有办法做到连她的下辈子也捆绑住,但是,重要的是现在。
“以后不准再了解他了。”云长歌扳过步天音的脑袋,让她直视自己,像个小孩子一样固执的说了第二遍:“不准再了解他。”
云长歌没有喜欢过别人,这是他第一次懂得喜欢人是什么感觉,他固然有些霸道不讲理,还想左右她脑子里的思想,步天音心里却突然不好受起来。
那日云长歌跟她讲了他小时候如何在人吃人的宫闱里生存下来,银月的西皇一生只得他一个孩子,自然是要捧在掌心的,然而即使这般小心翼翼,也不能阻挡身边千百人都有害他的心思。
云长歌的“童年”,是黑暗又小心翼翼的,自小摸爬滚打只为努力生存。或许正是童年里的一次次深宫暗斗的鲜血淋漓逐渐冰封了他的心,让他长大后,外表有多么的温笑晏晏,内心就有多大的孤寂冰冷。
想来他们身上的某些经历也是相同的,都曾为了什么,努力的挣扎下去。如今,他们破茧成蝶走到了一起,这算不算是上天的眷顾?
她对他的过去了解有限,她不去缠着他追问,只是觉得那段暗黑又残忍的岁月,已成为过去,她不想他再提起。
过去的就该过去,人总不能活在回忆里脱不开身。无论何时何地,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眨眼间的功夫,步天音脑中天马行空的已经想了很多事情,她温暖的指尖逐一划过他沁凉的手指,有些心疼的答道:“我答应你,我答应你,以后心里眼里看的想的都是你。所以,”
顿了顿,她明亮如琉璃的眸子闪了闪,提了一口气,说道:“你不能辜负我。”
明明跟他这样比狐狸还要狡猾的人在一起,她该放一百个心的,他精明,她也不傻,这样的组合如何会让她心里总是生出来莫名的不安?
“患得患失的不止是你。”云长歌轻喟一声,摸着她的脑袋,眼神有些难得的迷离:“看来我要早日助你毁了太子,夺下皇位,你我才能安心。”
“嗯。”步天音点头,神秘兮兮的伸手去遮他的眼睛:“把眼睛闭上。”
云长歌一反常态的相当配合的阖上了眼。
他的睫毛长长,微微上卷,阳光下的肤色雪白近乎半透明,可以看见颈上的青色脉络。步天音望着这样的容色,吞了吞口水,道:“睁开吧!”
云长歌张开眼睛,但见步天音一只小手握成拳头放在自己面前,她微微一笑,比湖中盛开的西番莲还要美丽。
她洁白的掌心上放着一颗晶莹如玛瑙的红色豆子,云长歌看了看那颗红豆,又看了看盯着红豆出神的步天音,只听她轻声说道:“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相思……”
步天音一门心思都放在红豆上,感到上方压力迫下来的时候已经果断的被云长歌拦腰吻住……
“唔……”步天音眨了眨眼,眸中光芒闪烁,一反手勾住他的脖子,任他索取。任自己给予。
这个吻本该是甜蜜无比的,可步天音的心中却有了一丝莫名的心酸。
算了,不想那么多了,以后的路怎么样以后再说。总不能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光都不被珍惜吧?想到这里,步天音加深了这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