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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醉带来的后遗症是头痛欲裂,犹如有条细又长的鱼在太阳穴附近里来回打转甩尾扑腾不止。在连绵的嗡鸣声中,我挣扎着醒来,靠坐床头。
恍惚中,我想起昨夜和律照川的对饮。并非云淡风轻花好月圆,不知聊了什么,两人顿时气愤不已,相互拼酒杀红了眼,我买来的酒喝干不说,还加购几打啤酒继续……最后,我都不记得自己是如何结束得这场战局。只知道,生猛豪饮报应不爽。此刻,留给我的只有头痛欲裂与肝胆俱悔。
瞥见床头柜上摆着解酒剂与水,还有一份三明治。我心一暖,药与食物都闪耀圣洁的光芒。我猜,这应是对手送来的善意。虽然昨夜对抗,但此刻,心中只有无限感激。我欣然接受此番贴心的好意。
吞了药,叼起三明治,我揉眼看墙上挂钟,待看清指针指向——心惊肉跳!
妈呀,快迟到了!
我冲入浴室拧开花洒,迅速收拾自己,冲出家门,一路狂奔抵达花店。
我们的第二本书已到关键时刻。
策划之初,我提出的方案主题为:童话游记。
拟定一位主人公,让其主人公穿梭巨型花海,进行一次奇幻旅行。每张画之间是有关联的,可以窜成一个完整的故事。我的提案得到大家一致认可。经过几个月的伏案工作,我终于完成了原计划的二十张画稿。而交予另一位同事撰写的文案,已于日前修改完成。
今日就是画与文字合并的大日子!
我们围在一层的客区长桌上里热烈讨论着。
张济帆推门撞响铃铛。
深觉被打扰到的我们齐齐瞪他。他立即抬手致歉。他正预备上楼,看到坐在工位上的我,立即拐了方向:“小牧,你今天不是请假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我疑惑:“没有啊……”
我在迷梦中打了请假电话?
原来,我的身体这么渴望休息呢!
“宿醉很难受吧,你没事吗……”张济帆展示上司的关心。
“张总怎么会知道……”我惊悚。喝酒误国啊!毕竟,被上司认作是酒鬼可不太妙啊。
“呃……啊!这是我们的书吧!”张济帆突然惊喜指向会议桌上的书,“快让我看看咱家的新书!”
他岔开话题的方式好生硬。
组长抱起书递给张济帆。
张济帆说的“书”并非真正意义上的书。我们将画稿、文字输入电脑后做了个简单的排版。彩打出来后,按顺序编号,打孔装订成活页本,模拟出书的模样,它可以随时撤换修改,直至最好。
十张画稿组成的一个小故事:伏案而睡的小女孩,独涉梦境。她的梦是一场旅行,在一个遍布巨型花朵的王国里游玩。她以海芋花为床,以鸢尾花瓣为被,她荡过牵牛花的秋千。坐着龟背竹叶子做的小船,摇着尤加利叶子做的小扇子,淌过小河,最后抵达莲花的城堡。
画里的花都是我们店里的花材。
张济帆认真翻完“书”,问:“什么时候交付图书公司,什么时候下场印刷?”
组长顿了一下:“已经联系图书公司了,下厂印刷可能没那么快……得再等两天。”
张济帆说了句“尽快”便出去了。
张济帆走后,我从组长脸上看到一闪而过的为难:“有什么问题吗?”
“一直以来,是小叶负责和图书公司的对接,她突然走人,之前的事情都没有交接……”
我惊诧:“走人?不是请假吗?”
“不是请假,是离职了。”
“什么时候?”
“有几天了。”组长压低声音,“是被辞退的,好像得罪了大老板!她这人做事还是麻利的,有时候有些偏激。偏偏,她还是身居要职,我就知道,她迟早要得罪人的,瞧,来了吧。听说,她家里人生病需要大笔的医药费,突然之间丢了工作,总归是……”
我想起我们的最后一次见面。
那天,我们凶猛吵架,直至她被张济帆叫走,之后我便没再见过她,我单纯地以为她是请了假,万没想到,她是被辞退……
作为张济帆的助理,小叶无可挑剔。她突然被辞退一事,成为我心中久散不去的谜团。我隐约觉得,她的突然离职与那日的争吵有关,而我的迷惑很快得到了证实。
由于张济帆需要飞花市、去花圃、谈商务、聊合作……总之,特别忙碌。他在我们这些店员心中犹如神龙——见首不见尾。所有需他签字审阅的合同都必须由经手人等他出现在花店内之时,抓住他签字,所有程序都是见缝插针式地进行着。
而我手头也有一份亟需张济帆签字的合约,几次与他擦肩后,我开启守株待兔模式!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枯守两日后,我终于逮到了他。可是,我刚扭身取来合约,就见他推门而出,他又要消失了!我连忙喊他,他没听不见,眨眼就消失在门后。我不甘,立即追了上去。
他步伐迈得又稳又快,我赶不上他,瞬间就被他甩开一大截距离。幸好目光抓准他进了一间餐厅。等我气喘吁吁推开餐厅门,一眼便见着张济帆坐在餐厅最深的位子上。我刚想喊,惊然发现,张济帆对面坐着别人,是律照川!
我惊疑:他们在苟且什么?
趁着张济帆递文件夹给律照川、而律照川接过垂眸阅读,两人都没有注意到我时,我猫腰迅速在紧邻他们的后桌入座。
沙发靠背很高,将每张桌子完美隔绝成小小包厢,他们不会发现我。而我将耳朵支起,即可听到他们的对话。完美。
“这个季度的报表。还有和‘七份海’的合作,你到底是什么意见?”张济帆说。
张济帆给律照川报表……
随着文件翻页的“哗啦”声,律照川沉稳提出指示:“我提出来的条件’七份海’同意了吗?他们家同意就可以签。”
“他们当然同意啦。话说,你干嘛不来店里,非要鬼鬼祟祟地约在外面见!”
“明知故问。”律照川冷冷抛下四个字。
“嘿嘿嘿,小牧不是饥不择食的饕餮,不会把你吃掉的。”
我?
律照川:“她最近工作怎么样?”
张济帆:“勤勉、认真、才华横溢!我很满意,所以我打算让她负责新的项目……”
“谁让你压那么多工作给她的。让她五点准时下班,我们家六点吃饭。”
“律照川……你真是我见过的最大的大变态!你既然关心她,那你把她的钱还给她啊,你这个抠门鬼。”
“我不是抠门!”
听到这里,我不再做隔墙耳,直接起身绕前,出现在他们面前。
我稳妥抓住两人惊诧的表情。
“小、小牧,你怎么在这里……”张济帆完全没了以前的流利,支支吾吾。
我转向律照川:“你和我们花店是什么关系?”
律照川镇定:“合伙人。”
“我刚刚听见了,张总说‘你因我的缘故所以你不来店里’是什么意思?我能在花店工作是不是你开的后门?”
律照川不语。
哈,没想到真被小叶给说中了!
我:“所以,我真的是降落伞!”
张济帆惊奇看我:“你看上去挺兴奋挺激动的?”
“因为降落伞听上去很高级。”
律照川将文件夹合上,并还给张济帆,他抬眼看我:“你别自作多情了。我凭什么为你走后门。我的合伙人是个赏罚分明的人,请你不要侮辱他的人格。”
张济帆看着律照川嘴角抽搐。
“小叶是怎么回事。”
张济帆看了眼律照川。
“我们的书要下印厂了,之后的工作原来是小叶负责的。”
律照川似乎没听见,垂眼喝茶。
“……我希望她感冒早点好。不打扰两位老板喝茶了。再见。”
说完我便出了门。
要我如何描述此时心中的心情?
我感谢他的体贴,在我亟需证明自己时,给了我一份工作。也有一丝失落,我本想证明自己并非只能依赖律家才能活,结果依然得尽他的阳光拂照。除此之外,我还感到兴奋,大降落伞!这个身份其实意味我背有靠山,可以无所畏惧!我的确感到一阵踏实。
两天后,小叶回来了。
与店员一一打过招呼之后,她停驻我工位之前,态度是前所未有的谦卑,她用细如蚊蝇的声音说道:“谢谢你……”
“不敢当。”
我承认之前有说情的意味,但我不确定自己是否从中起了作用。
她补充解释:“是大老板让我回来的,他让我好好谢谢你……”
律照川?
“大老板亲自让你来谢我?”
小叶摇摇头:“……张总转达的。”
我掐断话题,将厚厚的“书”抱起来交给她:“之后的工作就拜托你了。”
小叶点了一下头。
看来,当降落伞,也非全然坏事。我总结。
我们的“书”顺利交稿了。
鉴于我们的首本宣传册的大受欢迎,策划这本新书时,店里便找了一家图书公司合作。我们反复检审后,我们将“书”交与专业人员,届时,我们不仅可以看到精美的画册,还能看到它上市。
我们所有人,都非常期待看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