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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子又欺上前,伸手要抓她:“小娘子,别害怕,哥哥会好好待你的……”
一句话没说完,就痛得哇哇大叫,卿羽单手扳住他的手腕,抬脚一踢,那胖子脚下一软,半个身体悬了空,噗通一声重重摔在地上。
“大晚上的迷了路,又被恶人跟踪,我今天真是触了大霉头。”卿羽自嘲一笑,看向那两人的眼光又多了几分凛厉,“从小跟着二师父学了几招功夫,一直都没机会施展,今天不如放开拳脚拿你们练练手,看我这点本事有没有学到家!”
那瘦子啐了一口:“臭娘们!今天老子不好好教训教训你,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
话音一落,挥舞着一双拳头扑了上来。
卿羽本能地出手挡击,却突然发现面前先挡了一只手。那只手坚实有力,扣住那瘦子的手臂猛地一翻转,只听咔嚓一声,随着瘦子的惨叫,再用力一推,那瘦子飞出几丈远,痛得在地上打滚。
卿羽仰脸望着他,好半天才喊出声:“师兄……”
周顾望她一眼,眼中的担忧和慌张一闪而逝,随即,一手揽住她,向那两个人道:“阁下若还没打过瘾,在下愿奉陪到底。”
宝刀出鞘,寒光凛冽,本就是欺软怕硬的鼠辈,此时吓得魂不附体,跪在地上连声叫着:“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周顾冷峻的面容映着泠泠月色愈显骇人,持刀上前一步,卿羽拦住他,道:“放他们走吧,他们也没把我怎么样。”
周顾不再上前,也不再说话,刀在手中,手在空中,看她求情的目光,遂缓缓收了回来。与此同时,两人趁周顾迟疑之际,一边告饶,一边连滚带爬地走了。
顷刻间,窄巷里又恢复了宁静,卿羽搓了搓胳膊:“师兄怎的会来?”又一想,差点跳起来,焦急道,“我把师姐跟丢了,她人生地不熟的,天色又这么晚,遇上坏人怎么办?她本就一肚子气,再惹出个什么事情来可怎么办?我们快去找师姐吧!”
周顾捉住她将欲走的身子,眼底浮起一抹无奈的笑:“白露早就回去了,倒是你,迟迟不见回,谁知,却是迷了路。”
卿羽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又问道:“这么说,师姐已经不生气了?”
周顾点头:“嗯,你又不是不知道,白露的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跑出门去酒馆喝了两坛子酒,解了恨,就回家了。”
卿羽只叹自己笨,一时急糊涂了,竟然忘记了师姐是个快性子,自己非但没帮上忙,还把自己搞丢了,劳师兄出来再找她,唉,真笨呐!不过好在师姐没什么闪失,也是万幸了。
卿羽如释重负,再一抬头,对视上周顾淡淡的眼光,心跳突地就加快了,忙别开头说:“既然师姐已经在家了,咱们也快回去……阿嚏!——”
她刚一转头,迎着一阵凉风打了个响亮的喷嚏,揉了揉有些堵塞的鼻子,窘的不知所措。
最丢人的事,莫过于在喜欢的人面前出丑吧,更何况还是一再的出丑。
肩上蓦地落了件外衣,周顾不由分说将她紧紧裹住,趁她发愣之际连将袖子也替她穿好了。携带着微微的皂香,和着他独有的气息,她只觉脸上烫的厉害,垂了脑袋不敢看他,怔忪间,只听周顾道:“夜间寒凉,莫要冻着了。”说罢,牵起她的手,拉着她走出巷子。
他的手掌很宽,很大,又很粗粝,厚厚的茧包着她的手背,有些硌得慌,但她的心里却是石破天惊地暖。
长街空旷,多半商家已打了烊,偶有几家酒馆和街摊还掌着灯,客人三三两两。
四下很静,卿羽望着前面周顾的身影,他走的每一步都如鼓槌一般,重重擂在她心上,每一下都准确无误,那么清晰,那么嘹亮,她无处躲藏。
也不想躲藏。
藏了十年的心事,渐渐的不可抑止,就如此时此刻他牵着她,抵挡住四面凉风,她的手心却慢慢的沁出了汗。
头上月亮明晃晃,照亮天地,他和她的影子交叠,随着错落有致的步子,纠缠不清。
日夜思念的人啊,就在眼前,就在手心,奈何他步履匆匆,没有时间停下来,听她说一段久远的情事。
正痴痴想着,忽地一道黑影窜到脚边,突如其来的毛茸触感惊得她大叫。
他登时紧张起来,一用力将她揽入怀中,霎时侧身避开那道黑影。
街道空空,只有眼前一只黑猫,喵了一声,摇摇尾巴,又纵身一跃,匿于黑暗了。
原是一只捕鼠的夜猫。周顾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放开卿羽,见她惊魂未定,笑道:“在山林里住了十年,什么飞禽走兽没见过,今日倒被一只猫吓到了。”
卿羽不服气地辩解着:“万事难过一个突袭,师兄不也是吓了一跳吗?”
周顾轻轻一笑:“是啊,我也吓着了。”随即抬手一指前面,“转过那个路口,我们就到家了。”
他走了几步,觉察到异样,回头一看,卿羽却还立在原地。他凝眉看她:“怎么?”
她慢吞吞地走上来,双手在袖口里紧张地握成拳,再抬起头来,似下了很大决心一般:“师兄,我……我有事想跟你说。”
她不想再藏了,她藏了那么多年,越藏越辛苦,越藏底气越不足,再这样下去,她怕她再也没有机会说出来。
她想跟他一起,不管做什么,不管去哪里,她都想跟他一起,不分不离,不负不弃。
她宁愿每次随他出远门风里雨里,也不想再一个人苦苦守候他的归期,挂念他的安危,睡觉也不安稳。
做他路途奔波后休息时的一棵小树,做他遭遇危险时的最后一张盾牌……她只想大大方方地跟他一起,出没他的近旁,参与他的生活。
“我……其实我……”她咬紧唇,狠下心来,“师兄,其实我……”
“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他打断了她,转过头去,“师父们该着急了。”
“不!”她紧走几步,跑到他面前,终于鼓起勇气,“我不想再等了,师兄,我瞒不过自己,也不想再瞒你,我只想问你,在你心里,我算什么?”
周顾望着她,冷静如常,久久无话。
等不来他的回答,一颗心犹如跌了空,眼角腾起水雾,她感到自己的声音都在打颤:“我对师兄的情意,纵然藏的很好,但师兄也定然不会没有察觉,我哄不过自己,也不想再藏下去……师兄,我有在你心里吗?你有没有对我……”
“卿羽,”他低低道,“你是我的师妹,我对你,和白露一样。”
犹如被弃在无边的潮水里,四处空茫,她呼吸艰难,眼眶酸胀得厉害,她死死忍住泪意:“是吗?师兄说的……可是真心话?”
他眼神微黯,却是不再说话。
她从他的沉默里读到了最终的答案。还能指望他再说什么呢?他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可她不相信,还要再问,结果也只是徒增感伤。
她和盘托出的心意没被接住,扑了个空,摔了满地。
她低下头去,遮住流下的眼泪,压抑着颤抖的语气:“我明白了。”
他一双黑眸盯着她,许久,紧握的双拳缓缓张开,想扶住她微微战栗的肩膀,抬到半空终是又放下了。
“走吧。”他语气似有疲惫,与她擦肩而过,月光清冷,他步子走的很慢,意在留出一些时间,让她调整自己的情绪。
毕竟,一个不轻易掉泪的人,不愿让别人看到自己的软弱。
二位师父和白露还在院子里的槐树下坐着,见到他们来,白露一个箭步冲上去,抱住卿羽自责不已:“毛毛,你可回来了!吓死我了,都怪我不好,我光顾着生气了,不知道你也跟着我,害得你迷了路……”
何当掩口打了个哈欠,懒懒道:“回来就好,为师可困死了,得赶快补我的美容觉去。”
白露瞪了他一眼,拉着卿羽回了屋。
“毛毛,你去哪儿了呀?见我回来而你却没回来,大家都猜到我们走散了,周顾更是二话不说冲出门去找你,好在你毫发无伤,不然我一定不会原谅我自己……不过今天我也答应你,以后我再生气时,宁愿摔盆子摔碗,也不跑出去了,好不好?……诶?你怎么一直挡着脸?你的脸是怎么了吗?……”
白露絮絮叨叨一大堆,才发觉卿羽不对劲,要去看个究竟。
卿羽率先滚到床上,打了个哈欠,说:“我走了好几条街,腿都快走断了,好累啊!师姐你先让我睡觉好不好?”
白露连忙小心翼翼地替她盖好被子:“好的好的,毛毛你快睡吧。”随即吹熄蜡烛,轻手轻脚地爬上床,摸到被窝里也睡了。
卿羽在黑暗中抹了一把泪,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什么都不想。
什么都不想,是否就能当一切都没发生过?或许是今夜的月色太好了,让我迷了心窍,也或许是你的手心太暖了,让我失了理智……如果我的话让你有了困扰,请你不要介怀,师兄。请不要介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