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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七点到达科室，换好衣服戴好崭新的印有医院科室和姓名的ID卡后，我端详了一下镜中的自己。
马尾辫乖巧地待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整个人看起来精神又充满朝气。熬夜的迹象几乎无迹可寻。
不错的开始！
我暗自给自己打着气，从更衣室出来，进了急救科室。
清晨的医院走廊是静悄悄的，偶尔有陪护的患者家属从病房走出，我朝他们微笑，然后到达科室门口。
意外的是，我居然不是第一个。
已经有人站在里面，背对着我，印着窗外初升的太阳，有点看不太清楚是谁。
但是，那身高，是冰山男无疑了。
我默默地在内心称呼着我昨天给他起的外号，然后尽量熟络地打了一个招呼：“蔚医生，早啊。”
他回过头来，平静无波的眼神看了我一眼，低沉地声音从唇齿间溢出：“早。”
简短有力的声音，那表情，我都怀疑我刚刚可能只是幻听。
我挤出一个笑容，他估计也没看见，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感觉科室的温度陡然低了好几度，这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有了这座冰山，科室氛围肯定不会很美好。
在这个时候，就不由自主地想起袁小川那个话唠的好处来了，如果他在的话，活跃气氛这一点肯定就不用我操心了。
我漫不经心地看了看冰山，他正看着厚厚的一摞什么纸质材料，手也不闲着，两手手指用力伸展，指腹相对，互相用力挤压，然后双手握拳，然后握拳动作又变成之前的伸展动作，看似不经意的动作，其实是一种自抗力的训练，锻炼肌肉收缩前先被拉长，收缩过程中可达静止长度，而产生最大力量，因为肌肉在静止长度时的张力最大，同握拳动作交替有节奏的进行，可以使伸屈肌腱及手内肌同时得到充分锻炼。
外科医生，手的灵巧度是很重要的，天生的灵巧度和反应速度固然值得羡慕，但是大多数医生都是通过后天不断的努力和训练才能得到一双适合外科医生手术的灵巧双手。
阳光下蔚昀泽的双手看起来是那么洁白，手指修长也绝对有力，我几乎是垂涎般地注视着他的手。
真是一双适合做手术的手啊。
我看了看自己的一双手，虽然对于女生而言不算小了，可是不够修长有力，真是令人遗憾。
看他目不转睛旁若无人地看着那摞材料，我忍不住出身问道：“蔚医生，你在看什么？”
“病历。”
果然是一个老司机。
我愤愤想着，看病历是熟知病人过往病史最快捷的手段，而且还可以根据病历提前知道术前术后需要注意的事项以及术后可能产生的并发症，提前预防，防患于未然。
我也不能落后了！
我也赶紧找到桌上医生们留下的一摞病历，坐下来仔细地看起来。
“你们怎么可能来这么早？”还没看一会儿，就听到了袁小川大惊小怪的声音。
他注意到我们正在做什么之后，立刻气愤起来：“真狡猾，这么早就来看病历了你们两个！”
蔚昀泽闻言淡淡地抬起头瞟了他一眼，冰冷的眼神像锋利地刀刃一样刺向他。
我则没好气地说：“谁让你不来早一点。”
正谈着话，“黑面神”进来了。
喔，这是我给刘医生起的外号，不苟言笑，面色严峻，不是黑面神又是什么呢，真是让人又敬又怕，我内心吐槽。
“开早会。”
早会在科室附近的小会议室进行。
早会决定了上直升飞机的人选，没有任何意外的是蔚昀泽。
早会十分钟就结束，然后我们这群新进菜鸟，就跟在刘医生后面，开始了在锦安医大附属医院的第一次巡房。
穿着白大褂，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游走在走廊和病房之间，我顿时有了一种白色巨塔般的感觉。
我悄悄看了眼身旁的冰山。
果然，这颜值还是很符合的。
当然，开小差只能是几秒钟，巡房是医生非常重要的日常工作之一，也是了解病人身体恢复状况的直接手段。
刘医生来到一位先生的病床前，“问你们一个常识，这位先生因为脑出血而入院，脑出血的原因是什么？”
“是高血压！”袁小川快速答道，表情有点兴奋。
“脑动脉硬化、脑血管畸形也是脑出血的常见原因。凡是能使血压骤然升高的因素如情绪激动、剧烈活动、饮酒过度、甚至排便用力等，都是脑出血的诱发因素。”蔚昀泽在一旁补充道。
“脑出血一般发生在脑部什么部位？”
“脑出血可以发生在脑实质的任何部位，可以单发，也可为多发。但大多数高血压、脑动脉硬化性脑出血多为单发。其好发部位为内囊、基底节，其次是外囊、额叶。脑干和小脑较少见。”我立刻答道。
袁小川看怪物一样看我一眼，我回瞪他一眼。
刘医生点了点头。
巡房结束后，刘医生拿着手中的病历，袁小川似乎想到了什么，便开口发问：“现在很多医院都用了电子病历巡房，那个很方便也很快捷，我们医院作为为什么不用？”
刘医生沉吟了几秒钟：“因为人都是懒惰的，有了可以依赖的东西，自己就不会主动学习了。我问你们，然后你们就可以很快查到答案，但是你们真的记住了吗？你们掌握了吗？你们有把握在现场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能冷静地给出答案吗？”
我们都沉默了。
“事实是，你们不能。所以，给我乖乖地回去看病历。基本都还没吃透就不要给我问这些问题。”
“医疗直升飞机即将起飞，医疗直升飞机即将起飞！”话音刚落，对讲机就已经响起来。
刘医生和蔚昀泽对视了一眼，快速回科室准备急救包上飞机了。
我和袁小川则留下来处理可能会到来的急诊。
“刘医生真可怕！”回到科室，袁小川一边翻看着病历，一边小声嘟囔着。
我撇了撇嘴，没有说话，但是内心也是赞同的。
“明慧，你和我说实话，你是机器人吧？”他突然间凑过来，神秘兮兮地问道。
“你才是机器人呢。”我没好气地回道。
“你刚刚回答刘医生的问题，你的答案和教科书一模一样！而且连顺序都一模一样，一个字都不差！你怎么会这么恐怖？”袁小川双手捧脸，一连震惊模样。
我把手中的写得密密麻麻的笔记本默默合上了。
直升飞机带着巨大的风在空中飞驰而过，机内的蔚昀泽看了看窗外，连接了机内线。
“大概还有几分钟到现场？”
“五分钟。”
蔚昀泽又连接了消防线：“患者现在是什么情况？”
“伤者是四十二岁男性，从五层坠落，面色苍白，呼吸困难，血压持续下降，估计内脏有不同程度的挫伤，已经采取压迫止血法。”
现场在一个正在施工的工地，犹豫安全管理不严，没有行之有效的安全制约手段，如高空作业人员的着装不符合安全要求，没有做好安全措施蛮干或者违反劳动纪律酒后作业以及安全防护设施不完备都有可能造成高空坠落。
患者已经采取半卧位，护士在蔚昀泽的指挥下迅速开通静脉通道。
“血压一直在下降！脉搏快测不到了！”刘医生的声音在一旁犹如是地狱使者一般。
“心包填塞，等不到回医院了，准备心包穿刺抽液。”蔚昀泽坚定地说道。
坠落伤者常合并多个脏器损伤，在抢救过程中，决不能做过多过细的检查而延误最佳的抢救时机，通过初步检查观察伤者的神志、面色、呼吸、血压、脉搏等情况，迅速盘算病情的危重程度，这黄金的几分钟，是减少死亡率的关键。
刘医生默默看着蔚昀泽的诊断和动作。
他已经剪开伤者的衣服，开始消毒前胸壁。
穿刺选择左剑突下，针头与腹壁呈45度进针，1cm，2cm，3cm，他停止了继续进针，感觉到了阻力感。
这就是心包了。他内心微微松了一口气。
“现在开始吸引。”
把针头与注射器相连。
心包积血缓缓进入注射器内。
“没用，血压还没上升！”
“你准备怎么办？”一直在旁沉默不语的刘医生问道。
“心包腔内积血太多了，心包有裂口，准备开胸止血。”
护士轻呼一声，面对表情依旧坚定没有任何松动紧张不安的蔚昀泽，护士也定了定心，开始做开胸准备。
外面夕阳如残血，天眼看就要黑了。
我焦急地看着窗外，在这里可以看到楼下的直升飞机停机坪依然是空空如也。
很快飞机就不能飞了，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候，科室内的广播开了，我听到一把熟悉的声音。
“患者为42岁男性，从施工现场5楼坠落，心包填塞，现场心包抽刺后血压仍未恢复，采取开胸止血方法，目前生命体征恢复。我们预计十分钟之后到达。”
袁小川拿着白板迅速记录着，记到心包抽刺后他已经停了下来，抬头与我面面相觑。
“现场心包穿刺？”我颤抖着嘴唇。
“现场开胸？这家伙疯了？！”袁小川也懵了。
第一次上直升飞机，就在现场进行心包穿刺和开胸止血？
“这家伙还是人吗？”袁小川喃喃说道。
我好不容易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赶紧联系手术室，飞机很快就要回来了。
直升飞机在如血的夕阳下带着呼啸的风缓缓停下，我的衣服被吹得猎猎作响，只看到蔚昀泽和刘医生推着患者走过来。
他们背后是太阳像一个巨大的火球正在缓缓下坠。
那一瞬间，我记了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