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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生随女鬼一路向前,此时正是月黑风高,阴生不禁陡生寒意。
以前,阴生总觉得那些妖魔鬼怪都是些凶狠邪恶之流,可是他这一路上所遇鬼怪不能说都是什么邪恶之徒,又加上刚刚那女鬼所陈述之事,阴生便又生出几分同情,既然要帮它,那就帮到底了。这下他的心中才抹去了几分惧意。
在暗夜之中,阴生和那女鬼不知拐了多少个弯,也不知走过了多少条胡同。
终于,他们来到一家朱漆大门前,门顶的楹柱之间挂着一个匾额,匾额上写着几个大字,正是:吕府。
女鬼道:“就是这里了,我要进去!”
阴生不解,“难道你进不去吗?”
顿时女鬼凄厉地惨叫一声,随后又是一阵鬼笑:“他们为了不让我进去,在门上贴了什么符咒,只要我一碰这门,立刻就感觉浑身刺痛,每次我想进去,都被这符拒之门外。所以,我才要你来帮我!”
阴生道:“你要我怎么做?撕了这符咒?”
“正是!”那鬼瞬身飞到朱门前面。
可是,阴生想道:若是我帮着女鬼撕下这符咒,岂不是会害了这家人?可是,这女鬼又是被这家人所害,我该怎么办?
正在阴生冥思苦想之际,突然一个男人的声音从朱门里传出来,一听到那男人的声音,女鬼瞬间变了色,脸色更加惨白,两只血红的眼睛竟不断流出鲜血,阴生有些害怕,轻声道:“你没事吧?”
女鬼疯狂大作:“快点把这符给我撕下来!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阴生顿足跌倒在阶梯下,那女鬼不断逼近阴生,一把抓住阴生的脖子,阴生白净的脸庞憋得青紫,浑身使不出一点力气。
灵儿道行未成,不足与这女鬼抗衡,心急如焚。
就在阴生命悬一线之际,一道白光向那女鬼扫去,女鬼一松手便摔向朱门,登时又被那朱门上符咒的力量反弹回来,重重摔在地上。
阴生奋力起身,抬头一看茅道长正站在自己身边,心内恐惧一时已消了大半,“茅道长!多谢茅道长救了徒儿!”
“哼,自作主张的傻小子!”茅道长不悦道,心想:要不是我跟着,你这小命早没了!
“是,是徒儿不好,差点就死在这女鬼手里,可是,茅道长,这女鬼实在有难言之隐!”阴生拱手道。
“什么难言之隐?”茅道长双眼不屑地瞧向滚落在地上的女鬼,见那女鬼颇为忌惮自己,心中便高兴了几分。
“茅道长,这家人曾经杀死了这女鬼,如今这吕府门外贴着黄符,女鬼根本无法入内。”阴生道。
茅道长道:“那这不是正好吗?何苦又来找这麻烦?”
说完,又朝女鬼瞅了一眼,见那女鬼正恶狠狠地看着自己,便对着女鬼道,“你是谁?”
女鬼挣扎着爬起来,“我本是这吕府上的少奶奶,可是五十年前,我被我的丈夫亲手害死了。后来,他又娶了一房,却把我忘得一干二净,难道我不该恨吗?”
女鬼朝朱门瞪了一眼,吐了口唾沫。
“哈哈,我还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女鬼,都死了五十年了,你不去投胎,来这里干什么,还要东躲西藏逃避鬼差,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茅道长道。
“你说得轻巧,若是我不杀了害死我的人,我岂能甘心?”女鬼嘴里露出一丝恨意。
“他为什么要杀你?是误杀吧?”茅道长早就听到女鬼和阴生的对话。
“误杀也是杀,难道我不该报仇吗?”女鬼狠厉道。
“可是这都五十年了啊,什么都该放下了,你丈夫也该是个老头子了吧,你当真要报这仇?”茅道长道。
“对,我要报!”女鬼走上前来,跪在茅道长面前,磕头如捣蒜。
“不过,我不会帮你杀人,教他悔过,你觉得怎样?”茅道长道。
女鬼暗忖:暂且答应了他,等黄符撕去,我再自去杀了那忘恩负义的家伙!
“好!”女鬼当即道。
阴生和茅道长走到门前,茅道长挥一挥麈尾,那朱门上的几条黄符纷纷落下,化为灰烬。
女鬼正想从门缝里进去,不料,茅道长早有防备,一把抓住女鬼,“如果你敢轻举妄动,我让你灰飞烟灭!”女鬼这才悻悻地退却!
“阴生,你敲开门!”茅道长道。
阴生按吩咐在那吕府的大门上敲了几下,随后一个灰发矮小的老头儿从门缝里探出脑袋:“请问二位是谁?”
阴生道:“老伯,我们是上门来拜访吕老爷的!”
那老头儿上下打量着阴生和茅道长,眼神瞬间变得颇为狡黠,“不行,老爷睡了,二位改日再来吧!”
“老伯,我们找吕老爷真的有事!请您通融通融!”阴生拱手道。
“不行!说不行就不行!”老头说完,“啪”的一声关上了大门。
“哼,真是傲慢!”茅道长道,“你说怎么办?”茅道长对那女鬼道。
“道长,这吕文才甚是刁钻,不仅谋害我,还巧取我家钱财!当真该死!不如我们闯进去?”女鬼道。
“阴生,你继续敲门!”茅道长嘱咐阴生敲门,自己便坐在吕府大门外的阶梯上,对那女鬼道:“你再仔细说说这吕文才到底是如何刁钻!”
女鬼顺势坐下来,道:“我名叫韩秀英,我爹是这接踵村有名的乡绅,家里从小便只有我一个女儿,我爹娘把我当做儿子来养,虽说我的性子比较直,但是也算通情达理。
“我十六岁的时候,在野外游玩,正碰上一只大老虎,那老虎追着我不放,眼见我就要被那老虎吃了,忽然,一个年轻的公子从草丛里跳了出来,他一棒打死了那老虎。
“我和爹娘都对他感谢之至,为报答他的救命之恩,一下子送了许多礼物给他,可是他却说:‘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说完,便扬长而去,我爹娘见他年龄与我相仿,又英俊潇洒,视钱财为身外之物,便有意让我嫁给他。
“可是,吕文才自走了之后,便杳无音讯,我爹娘派人寻找他的下落,终于找到了他,没想到他也是这接踵村之人,只是我们相距甚远,从未见过面。
“找到他之后,我爹娘表露了心意,他自然明白,后来,他就开始频繁到我家,对我表达爱慕之意,其实,自从那次他救了我之后,我便倾心于他。我们二人情投意合,他便找媒人来我家提亲。
“没过多久我就嫁给了他。因为我家里只有一个女儿,爹娘便把家里近一半的财产给我做了嫁妆,当然他们是怕我这个娇惯的女儿受委屈。
“初来吕家时,吕文才的爹娘对我甚好,可是久而久之,我也不知道为何,他们渐渐对我冷淡,连吕文才也对我爱理不理,我很生气,便去找他爹娘评理。
“这一评理我才知道,我嫁给他这么久还没有怀上孩子,他们心中甚是怨怒,在寻思着给儿子找个二房。
“我本就是家里唯一的孩子,我爹爹也只有我娘一人,我哪里容得下丈夫找个二房呢?于是,我就在他和他爹娘面前大吵大闹,我想这一闹他们就该息了心吧。
“哪知他们不仅没把这事放下,还教唆吕文才逛窑子!我更加生气,可是终究只是无奈。
“终于,一天晚上,吕文才变本加厉,竟然把一个妖艳的女人领回了家,还把她带进我的房里,做那苟且之事,我发现后便要吵闹,说要他写休书。
“可是吕文才觊觎我家钱财,便一急之下拿起一个花瓶打在我的后脑,把我给打死了。
“我死之后,吕文才假惺惺为我厚葬,告诉我父母说我是病死的,我爹娘自然不信,可是他们已年迈,过了几年也离世了。
“他们死后我本想去找他们,可是我又怕他们心有不甘,便躲了起来,他们二老终究去了极乐,而我只能在这里看着吕文才逍遥快活什么也做不了。”
韩秀英说完泪沾衣襟,心中大恸,茅道长也心中暗自为她难过。
阴生一直在那叫门,可是始终无人来应,深感这吕府里有古怪,便转身来叫茅道长。
“茅道长,这吕府上难道真的没人吗?”阴生道。
茅道长和韩秀英回头,韩秀英道:“不可能!刚刚我明明还听到吕文才的声音!”
阴生也听到了,只是他敲了这么久的门,始终无人应,心里自觉不快。
茅道长起身,道:“他不开,我们便自己进去!”
阴生也正有此意,二人使了穿墙之术,已然进到吕府,女鬼也已进来。
二人一鬼往吕府里深入。吕府里一派灯红酒绿,丝竹之声袅袅不绝于耳,外面看着像普通人家,一进去便觉像进了皇宫圣殿,极尽奢华。
他们避开府里的仆人,绕过几处花坛,又走过几座小桥,沿着一条榆柳掩映的小路走了几百步,穿过几座花园,当真这吕府九曲回环,难道这吕文才这么多年没有丝毫悔改之意?还变本加厉?
他们走到一处灯火昏黄的殿外,侧耳倾听,里面传来打闹嬉笑的声音,似乎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子和一群年轻的姑娘。
女鬼韩秀英十分气恼,顿时就要夺门而入,不过被阴生一把拉住,“别去,再看看!”
韩秀英止住脚步,又蹲下身来,阴生则偷偷跑到殿外门边,用舌尖舔破窗纸,看到里面有一排挑着红灯笼的侍女,还有一个身穿红色睡袍的灰发长胡子老头。
那老头追逐着几个身着透明青纱的少女,神情放荡,满嘴污言秽语,阴生一时气愤,猛地推开房门。
“谁?不是说过不让人随便进来吗?”那老头走到门前,没有看到旁人,想是风把门吹开了,随后又伸手把门关了,继续回到屋内大声嬉闹。
茅道长在阴生推开门时一把将他拉了下来,蹲在殿外的花丛里,等那老头儿回屋,阴生轻声道:“这老头儿,竟然追着满屋子的女孩儿跑,太也过分!”
韩秀英道:“他就是吕文才!”
“哼,真该好好教训他,为老不尊!”阴生道。
“年轻人,不可动气!气则伤脾胃!”茅道长一句话弄得阴生哭笑不得。
“茅道长,那你说我们怎么办?”阴生道。
“来个借尸还魂!”茅道长瞅了一眼阴生,又瞟了一眼韩秀英。
“怎么个借法?”阴生道。
“让韩秀英借你的身体一用!”茅道长道。
“啊!她是女的,我是男人!”阴生道。
“她死了,现在没有男女之分,你的八字正适合鬼来附体,借她的魂魄一用!”茅道长道。
“好吧!”
只见阴生两眼发直,韩秀英已经进了阴生体内,对茅道长说一句道:“怎么办?”正是女人的声音。
茅道长笑道:“你可不要在我徒儿身上乱摸,否则他会害羞的!”
说完,韩秀英大笑一声,倒忘了自己现在不是鬼,而是附在阴生身上,赶紧捂住嘴巴。
可是,这一笑不打紧,却惊到了屋里的吕文才。
吕文才听到那女人的笑声,颇觉惊骇,以为是韩秀英回来了,吓得不敢再玩,直叫:“来人!”
几个男仆跑过来,道:“老爷,什么事?”
“刚刚谁在笑?”吕文才道。
“老爷,小的没有听见啊!想是老爷你听错了!”一个男仆道。
吕文才也觉得不对,明明外面贴着黄符,那韩秀英谅她也不敢进来!
他朝那些仆人摆了摆手,关上了门,那些男仆一个个也觉没趣就又回去睡了。
此时茅道长道:“韩秀英,你最好扮成你生前的样子,吓他一吓!”
韩秀英会意,便稍稍梳了几个发髻,把脸上抹了些****,本来阴生就面白,又瘦弱,和女子十分相像,这一扮就更有八九分像了。
只是身上的衣服有些不像,韩秀英就立刻脱下阴生的灰色长衫,脱下靴子,只着白色单衣,如此看来倒有些女鬼的样子了。
韩秀英转过身来,对着茅道长凄惨一笑:“茅道长!”
茅道长回头倒是唬了一跳:“真是像极了!”
随后韩秀英拾级而上,轻轻推开吕文才的房门,只听到“吱呀”一声,门开了,茅道长施了个法术,顿时狂风大作。
韩秀英道:“吕文才···吕···文···才!吕文才······还我命来!”
屋里一众丫鬟女人无不害怕,登时乱作一团,四窜而逃,屋里漆黑一片。
吕文才也害怕得跌坐在地上,打呼:“秀英!秀英!你别过来!别过来!”
可是,他转念一想,那门外不是贴着驱鬼的符咒吗?怎么这么多年韩秀英不来,偏偏这个时候能来?
眼见风越来越大,韩秀英的声音在耳畔不时响起,吕文才大骇,爬起来道:“秀英!秀英!你别来找我!我不是有意要杀你的!”
韩秀英心里顿时喜不自禁:“吕文才,你个狼子野心!竟然害我性命,谋我财产,拿命来!”
韩秀英本想着借阴生只手杀死吕文才,可是正当它要接近吕文才之时,屋里登时大亮,茅道长一把拉住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