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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卓文君
我舒舒爽爽洗了个热水澡,打球的疲劳一扫而光,简直是奢侈的享受。我主要稀罕这一点才甘心情愿被拐,在学校洗澡诸多不便。
等我顶着湿答答的头发出来时,张清举着吹风机让我坐在沙发上,耐心地给我吹干。他的手指娴熟地在我的发间穿来绕去,神情细致专注,仿佛在精雕细琢一件作品。
该不是他以前经常给彩云姐服务,练得一身好手艺吧?鬼使神差的,我脑子里突然冒出这样诡异的念头,本来因为他主动示好而释怀的心情,骤然低落。
人就是这么爱胡思乱想,自寻烦恼。我瞬间变得无精打采,兴味索然。
原本是由于彩云姐的原因我才机缘巧合认识张清,现在却想变成他的唯一,所以说,女人的独占欲是与生俱来的。
张清并没有感知我情绪上的微小变化,依旧慢慢地给我吹好,然后拿起木梳有一下没一下地慢条斯理地梳理,“人长得荏弱,头发倒是乌黑发亮,飘逸柔顺的,蛮养眼的!”
平素不苟言笑的人,竟然破天荒地赞叹起我的头发来,这形象转变的实在太快了,让人一下子难以接受。
“哪里养眼了?”我一把抢过梳子,在头上胡乱捣鼓,被他整理好的头发又折腾成了乱鸡窝,惨不忍睹。我就是故意的,非要与他对着干一场,心里才能舒坦。
张清按住我张牙舞爪的手,不明就里地问,“又哪里惹恼你了?”
周阿姨笑眯眯地看着我们嗔笑嘻闹,别提多高兴,连连打圆场,“小张,你就让让小枫,姑娘家,总有那么几天喜怒无常的。”
“还是阿姨最懂我,”我像块橡皮糖黏到周阿姨的身上,勾着她的手臂撒娇,“我最喜欢阿姨了。”
扮可怜无辜,装楚楚动人,谁不会。我朝张清狡黠地眨眨眼,扬扬眉,哼哼两声掉头不睬他,谁叫他当着我的面宠爱他那矫揉造作的前姨妹。
吃完饭,我就闹着要回学校,张庆极力挽留,周阿姨也在一旁帮腔。
“哪有我住的地方?你的岳父大人们一来,又要我腾位置,麻烦。”我胡乱找借口,满嘴酸意。
张清打开我住的客房,把我往里面推,“你看,你的房间干干净净给你留着,谁也没动。”
“陈彩霞肯定用过。”我蛮不讲理,逮着人就咬,反正提起她我浑身的血液就逆流成河。
“没有没有,她进都没进去过。你没来,小张让我把门锁得紧紧的。”周阿姨在一旁急忙佐证。
“那下次还敢怠慢我吗?”这是关键,要夺回主权。
张清眼角噙一抹微笑,连连保证,“再也不敢,一定唯你马首是瞻,决不轻举妄动。”
“端正你的态度,严肃一点。”我鼓着腮帮子,摆出给学生上课的架势,装精作怪。
这态度还差不多,勉勉强强还算满意,看在他有心将功补过的份上,我姑且饶他这一回。
周阿姨拾掇完活计,就回家了,其实我挺想她留下来,和我唠叨几句的。
大多数老人是个宝,他们经过岁月的沉淀,心胸开阔,思想睿智。他们有着丰富的阅历和经验,对许多问题有独到的见解和成熟的考虑,能给我们更多人生的启迪。
“我们就算来真的了!”我正跟着韩剧上的女主角哭的稀里哗啦,张清冒出来,霸道地宣布。
此时,他完全没有平时冷若冰霜的样子,带有几分赖皮的意味。
我调皮地抚摸他圆阔的额头,硬给他挤出一道川字纹,愁眉苦脸地说,“你这么老,我好亏呀。”
张清被打击得团团转,胁迫我到穿衣镜前和他并肩而立。他把两张脸拼凑在一起反复对比,连连地问,“很老吗?很老吗?”
滑稽的样子逗得我咯咯直笑,前俯后仰。我好不容易止住笑,固定张清在沙发上坐正,一本正经地问,“张同学,请慎重地回答林老师的问题:为什么是我?”
我很想问,我怎么就入了你的法眼?你确定自己能淡忘彩云姐吗?许多疑虑在舌尖上滚了几滚,终究没有问出来。彩云姐是他的死忌,也许会是他心头永远的朱砂痣。一捅破就将大煞风景,逼得我无路可退,我有些害怕。
“哪里来那么多为什么?刚好我需要,刚好你在啦!”张清企图敷衍过去。
我绷紧脸颊,故作威严,“严肃!”
张清思索片刻,然后字斟句酌,“你嘛,傻不拉唧,随性率直,倔强可爱,古怪精灵等等。总之,我想靠近你,保护你。”
够了,有这些就够了。
浩瀚人海中,有个人能如此懂我,打算在今后的日子疼惜我,我何其有幸!
我信赖地靠近他,贴近他的心口,“你会永远对我这么好,永远保护我吗?”
他点点头,温柔地亲了亲我的眼睛。
今天的张清完全颠覆了以往冰冷淡漠的形象,很暖心很真实。我的心里一片透明,就像树缝中漏进点点阳光,充满希望和幻想。
后来,我经过九死一生的颠簸,终于才明白,男人有时候无心许下的诺言,就像禁不住风沙的流岚,会倏地消失无踪。
我开始在张清那里流连的时间多起来,我的一些小物件也被蚂蚁搬家似的渗透进去。
玄关处摆着我的兔子拖鞋,我穿上它走起路来后跟一闪一闪的,亮得晃眼。张清这时就会刮着我的鼻子打趣,“装嫩!”
“本来就嫩嘛!”我额头扬得高高的,大言不惭地回敬他。
他爱怜地摸摸我的头,纵容着我的傲娇。
沙发上摆着我的美人鱼抱枕,我经常抚摸着它柔软的尾巴,慵懒地躺着跟着电视上的人又哭又笑。阳台上种着我千枝百态的小盆栽,逮着空闲我就拎着个小喷壶淋淋漓漓地浇水,愣是把芦荟淹死了一盆又一盆,但我继续搬回来侍弄,乐此不疲。
我缠着张清在夜市上淘来情侣口杯,摆在我房间的盥洗台上。睡觉前,我有时候就耍赖非要张清和我一起对着镜子比赛刷牙,偶尔趁他不注意,把白花花的泡沫抹他个满头满脸。
多数时候张清会当我是孩子气的玩闹,不予理会;有时他也会出其不意逮住我,用牙膏给我涂上两撇又长又白的胡子,然后在旁边掩着嘴得意地闷笑。
我不服气地跳起来反击,完全不是他的对手。没等我挨着他,他早就一把按住我,死死钳住不容我动弹,带着清新的牙膏气息的薄唇就上来攫取,引诱我情不自禁地追逐他。最后总是我败下阵来,上气不接下气地投降。他是一个自制力很强的男人,尽管吻着吻着,他炙热的眼睛里仿佛有一只小兽在咆哮,他还是能紧急刹车,绅士一般自如地和我道晚安。
这时候我难免有些失望也有些庆幸。失望是觉得肯定因为自己干煸寡瘦,张清没有兴趣享用;庆幸的是自己不是完璧之身,怕他发现后拂袖而去。我就歪在床头心浮气躁地乱翻《中国古代文学作品选》,或者干脆背“天降将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我把自己的顾虑讲给阿娇听,央求她给我分析分析,提出宝贵意见。没想到阿娇竟怔了半晌,好一会才在电话彼端幽幽地说,“没有想到你们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唉,也算是命运的安排吧,那你就好好把握吧。”
她高深莫测的话语让我的心七上八下,感到有无数细细的绣花针密密地扎绞它,隐隐约约地疼。
“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我会在萌芽状态中斩断你的念头!”阿娇没有给我喘息的机会,接着叹息一声,“我担心你将来会受伤。”
张清和陈彩云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两人的父亲是老战友,两人从小就熟稔。后来张清在彩云姐她们那个县城挂职锻炼时,他们就确定了关系,特别是张清的父母随他哥哥去了加拿大之后,他基本上就成了陈家人。如果不是天降横祸,他们早就成了令人羡慕的神仙眷侣,如今哪怕彩云姐死了,要想在他们的深情厚谊之中插个缝隙还是挺难的。
阿娇娓娓道来的一席话,让我患得患失,竟不知道如何是好。我嗫嚅地祈求阿娇,“我想试试,阿娇,借给我勇气和力量吧!”
“祝你好运吧,”阿娇眼见我执迷不悟,也爱莫能助,“不要做傻事,如果他真的爱你,会包容你的一切的。”
她坚决反对我去做膜的修复手术,大肆灌输爱情等于情爱加性-爱的道理,这是她的萧哥在我们马克思理论课上宣讲的,与课堂知识风牛马不相及的言论,她竟然活学活用拿来开导我。
“心动情动,随性而动,你又不是轻浮的女孩子。就是正儿八经谈恋爱,遇到一个渣男而已。”临了,阿娇理直气壮安慰我,生怕我大脑发热去瞎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