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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问她那人点点头,众人带着她便往草丛中走。
连玥没有问薛保,他们看起来都是有所准备的,想必薛保不会有事。
果不其然,很快她就又一次见到了薛保,以及他身边的一个中年人。
这中年人生得慈眉善目,就是不笑看起来也像是在微笑的样子,很能让人生出好感。
看到连玥,他立刻露出了感激的笑容:“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说罢竟是要朝她跪下去。
连玥一脸莫名其妙,却也不敢真受了他的礼,便虚扶了一把,道:“客气了,快起来说话吧。”
“哎。”中年人应道,转头看向薛保,“阿保,还不谢过姑娘?”
薛保微微弯了弯腰,又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将身板挺直了,挠挠头露出了憨厚的笑容:“姑娘才不会计较这些。”
中年人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又看向连玥问道:“姑娘怎么称呼?”
“叫我岳莲就好。”连玥抿唇笑了笑,神色羞涩。
中年人若有所思的微微颔首,自我介绍道:“我是薛则,这是我犬子,薛保。岳莲姑娘,今日要不是你救出犬子,只怕我们父子再无相见之日,你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顺手而已。”连玥回道,实在是有些无法抵抗这对父子的热情。
薛则笑眯眯的,敏锐的视线忽然落在她肩膀上,声音担忧:“姑娘受伤了?”
连玥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有些吃惊这人敏锐的感觉。
之前暂时摆脱了追兵后她就找了条小溪,将肩膀上的伤口稍微清洗了一下,又披了件海盗的外衣,原本以为这样就没人看得出她受伤了,结果还是被薛则给一眼看穿了。
“嗯……”连玥不自然的笑了笑。
薛保立刻大呼小叫起来:“什么!你居然受伤了?”
他垂下眼,一脸自责:“怪我,若不是你留下来为我断后,也不会受伤。”
“不能怪你。”连玥认真的阐述道,“当时如果你也留下来,就没人搬救兵,我们很难摆脱那些人。现在已经没事了,你也不必自责。”
薛保点点头,但神情似乎也没有安慰多少。
连玥不再多劝,薛则关心道:“姑娘的伤口要尽快处理,不如我现在去把大夫叫来?”
“不用了。”连玥回绝,她现在的环境陌生又危险,必须十分警惕,连玥信不过让一个陌生大夫来处理的伤口,“我自己就是大夫,我可以处理,不过要劳烦你的人帮我找几株草药来了。”
“那有什么?”薛则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就这么简单的见面,连玥便感觉已经耗光了全身的力气,此刻她感觉身心都十分疲惫,好在薛则也不是个不通情理的,见她状态不佳,便打住不谈,让人安排了干净舒适的厢房给她,又找来唯一的一名女子秋葵给她帮忙。
连玥脱去外衣,递给了一旁的秋葵,又将上衣解开,只剩下一件肚兜。
看到连玥肩膀上触目惊心的伤口,秋葵倒吸了一口凉气,无法想象她是怎么撑过来的。
连玥的表情却很习以为常,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受伤了,上次才从鬼门关被拉回来,现在她已经习惯身上有什么伤口了。
连玥坐在床榻上处理伤口,秋葵就站在一旁帮她递毛巾、草药之类的东西,两人静默无言,还是连玥先打破了沉默:“秋葵,为什么这岛上有两股势力?”
秋葵看起来怯生生的,这虽然有坏处,但也有好处,至少秋葵就会把她知道的都说出来。
果然,秋葵毫不犹豫的回道:“其实原先首领不是海盗,他是被迫成为海盗的。”
原本薛则是个两袖清风、一心为民的好官,他不畏权贵,只为正义。
但正因如此,他触犯了那些权贵的利益,于是他们就编造了一系列罪名,让薛则不得不背这个黑锅。
好在薛则有个好友,这好友在关键时候帮了他,就在薛则要被处斩的前夕买通狱卒将薛则放了出去。
但从此薛则便只能远走他乡,且朝廷一直在派人通缉他,他也不能找活做,还要每天躲着过日子,吃不饱穿不暖,四处逃亡,日子过得十分艰难。
这时姚成信收留了他,薛则便跟着姚成信住在了这个岛上,经常打劫来往的商船,借此维生。
但他到底良心过不去,所以只是干了一段时间后就脱离了姚成信,带着自己的人在岛的另一边安置下来,平日里出海捕鱼,也自己种点吃的,日子过得倒也滋润。
但不知姚成信从哪听说他有半张藏宝图,开始时不时的来骚扰他,有次还将薛保抓了去。
薛则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连玥就救下了薛保,也算了了薛则一桩心愿。
原来如此……连玥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现在天启的通信和交通都远不及后世那般发达,即便有心如欧阳铎也没办法及时知道一些偏远地区的事情,而那些权贵只手遮天,要陷害薛则也不是不可能。
连玥眸色微黯,虽然后来她向欧阳铎推荐了击鼓鸣冤,但薛则早在那之前就做了海盗,早已不可能回头了。
但如果他的心里还存着一颗向善的心,或许她可以试着说服薛则。
连玥一边暗忖着,手上也没有停下动作,很快她就把伤口处理好了,走出帐篷,便见薛则迎上前来:“姑娘的伤口可好多了?”
“好多了。”连玥笑了笑道,“多谢大人。”
薛则摆摆手,示意她不用那么客气,连玥就不客气了:“不知大人能否帮我个忙?”
薛则愣住,声音微颤,语气难以置信:“你刚才叫我什么?”
“大人。”看到他这样子,连玥有些于心不忍。
明明是个好官,是个忠良,他却因为迫害而不得不背井离乡,过上颠沛流离的生活,实在让人唏嘘。
“你的事情我都听秋葵说了,大人坚守正义,不畏权贵,让岳莲十分钦佩,所以请允许岳莲叫你一声大人。”
薛则的眼眶有些湿润,眼中划过了一抹异样,但那速度太快,连玥还不及弄清那是什么它便消失不见了。
“好久都没人这么叫我了,”薛则不无感慨,神色也变得坚定起来,“岳莲姑娘,你尽管说,只要是我薛某能帮得上忙的,我定当竭力而为!”
连玥忍俊不禁:“没那么严重,只是我还有朋友在另一座岛上,我两天没回去他们应该着急了。不知道大人你有没有多余的船只,派几个人去告诉他们我的情况?”
“没问题。”薛则说罢便招手唤来一人,将这事给吩咐了下去。
他忽然转头看着遥远的大海便发起了呆,连玥静静的看了他一会,疑惑道:“大人是想起什么了吗?”
薛则神情复杂的看了她一眼,深深的叹了口气:“实不相瞒,薛某在家乡还有妻女,薛某想回去看她们,可……”
话还没说完,他又深深的叹了口气。
连玥不解道:“既然如此,大人回去不就可以了吗?”
“没那么简单。”薛则摇摇头,脸上带了一丝伤感。
他和无牵无挂的姚成信不一样,他有妻女,当初他就是怕自己的事情牵连到她们,才将她们送到了其他地方,自己则带着小儿逃窜。
后来做了海盗后他想过要将妻女接到岛上来一块生活,但还没来得及这么做,官府的人就先找到了她们,让并用她们来威胁他,如果他不弃暗投明,他的妻女就会有性命之忧。
那时他慌了神,本想立刻赶回去,却被姚成信拦了下来。
姚成信告诉他,那些人忌惮他,如果他像现在这样强大,他们是不敢动他的妻女的。
但如果他选择弃暗投明,那结果就另当别论了。
他被说动了,便留了下来,谁曾想这一留又过了好几年,他对妻女的思念日益倍增,但却没有什么办法。
连玥叹息,她才来天启的时候也倍感孤独,虽然她和薛则的情况有所不同,但本质是一样的,所以她很能明白薛则的感受。
“恐怕……我此生再也见不到她们了吧。”薛则的声音很轻、很飘渺,下一秒就被海风吹散了。
连玥看着他的脸,薛则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多岁,整个人都带着一种老态。
“我想,我可以帮大人。”连玥若有所思的开口。
薛则猛地看向她,神情小心翼翼,眼中却带了一丝期待:“怎么帮?”
“只要薛大人你愿意弃暗投明,我可以帮你和官府的人交涉,让他们放了你的妻女,并不再追究你们的事。”连玥神色认真,“但前提是你们之前只是抢劫,没有杀人。”
如果杀了人,她是怎么也不会帮薛则的。
薛则猛地摇了摇头,丝毫没有去怀疑她话里的真实性,迫不及待道:“姑娘放心,薛某没有杀过人,只是抢点银子来谋生而已。”
连玥点点头。
薛则并不是罪无可赦,他值得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但连玥也没有把话说得太死,她还要回去和欧阳铎商量一下。
“不好了!”这时薛保突然慌慌忙忙的冲了过来。
薛则方才的伤感情绪瞬间一扫而空,朝他厉声道:“你怎么回事?没看到我正和岳莲姑娘说话吗?”
薛保眼底划过了一抹惶恐,解释道:“是姚成信来了!”
“姚成信?”薛则立刻忘记了刚才的不悦,眉头紧锁,神色凝重的看向连玥,“他肯定是来找你们来了,岳莲姑娘,你们赶紧找个地方躲躲吧。”
连玥抬头看了看上空,薛保已经急得团团转了:“可躲哪去?不管躲哪都会被发现吧?”
“跟我来。”连玥忽然朝他道。
两人转身看向连玥,有了上次的经验,薛保已经不去质疑连玥,下意识的就跟上去了。
薛则站在不远处看着两人的举动,只见连玥忽然伸手提起了薛保后颈处的衣领。
薛保惊讶的转头看她,弄不明白连玥这是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