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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熟悉的声音,欧阳铎微微一愣,怀疑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这些日子他总觉得连玥从未离开,一直就在他身边。但每当他有些清醒时,看着空荡荡的厢房,又会被冰冷的现实击垮。
他忽然觉得,或许就这么一直病下去也不错。
但现在,他竟然又听到了这个声音,而且如此真实。
欧阳铎缓慢的转动着头,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明。
眼前站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神情复杂的望着他,欧阳铎愣了愣,死死盯着老人的脸,像是恨不得钻出一个洞来。
陌生的面孔,却给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是连玥回来了么?
欧阳铎浑身酸软无力,然而他还是颤颤巍巍的抬起手,似乎是想抓住什么:“书云……”
连玥不忍的咬了咬下唇,最终还是握住了他的手,俯身将他汗湿的头发撩到脸颊边,轻声道:“欧阳铎,你一定要活下去。”
欧阳铎张了张嘴,似乎是想回应她,但很快又头一偏再次昏了过去。
连玥松开了他的手,确定了欧阳铎现在的情况,拿起药箱又深深弯下腰走出了厢房。
“殿下情况如何?”她一出来,一直守在门口的齐程立刻迎上前来。
“咳咳……”连玥刻意压低了嗓音,缓慢道,“不必担心,等我回去再钻研一下,三日之内必定给你药方。”
“好。”齐程还有些恍惚,连宫中太医都说没办法,这个大夫却说自己有办法?他没有听错吧?
连玥转身要走,齐程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毕恭毕敬的将她送了出去。
连玥没有坐马车,而是悄然走进了一条僻静的小巷,确认没有任何人跟着,她便径直拐进了吴府。
吴均筹常年在边疆镇守,偌大的吴府平日就只有吴春芳一个人住着,吴春芳不喜人多,府上就只有几个忠心的下人,即便她不吩咐,他们也会对连玥的事守口如瓶。
连玥进了府,没有急着回厢房,而是四下望了望,这才悄悄迈开了步伐。
然而她还没走几步,就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太子妃。”
连玥脸色一僵,转头朝吴春芳干笑道:“好巧啊,在这碰到你。”
吴春芳横眉冷竖,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道:“太子妃,你伤还没好,怎么能跑出去?”
连玥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她知道吴春芳也是关心她的伤势,但知道欧阳铎染了时疫,她不亲自去看一眼怎么能放心?
“伤口裂开了?”吴春芳对血腥味十分敏感,目光紧跟着就落在了她的衣裳上。
连玥点点头,吴春芳虽然粗枝大叶,可在处理伤口上却是一把好手,当即道:“快进屋躺着吧,我给你重新包扎一下伤口。”
连玥理亏,没有提醒吴春芳其实包扎伤口这种小事她自己来就行了,乖乖的回了厢房,吴春芳不一会就拿着干净的纱布和金创药走了进来。
连玥乖乖躺着,任着吴春芳替她处理伤口。
连玥吃痛,忍不住嘶了一声,吴春芳瞥了她一眼,道:“忍着点,你的伤口全部裂开了,我得重新给你上药包扎。”
连玥不吭声了,吴春芳的情绪仍然没有平复下来。
要不是侍女来报,她都不知道连玥偷偷溜出去了,现在连玥受了伤,又有个诚和帝盯着,她这么跑出去不是送死吗?
似是看出了吴春芳的疑虑,连玥安慰道:“放心吧,我还没傻到暴露自己,我是乔装去的。”
“那也不行啊。”吴春芳仍是十分不赞同。
连玥无语凝噎,吴春芳很快就帮她把伤口重新处理好了,连玥看了看光滑干净的纱布,诚挚道:“春芳,谢谢你。”
“谢什么?”吴春芳实在不喜这些形式上的东西,大大咧咧的摆了摆手。
连玥被她的动作逗笑了,又正色道:“不光是你帮我包扎伤口的缘故,还有,那天晚上……”
那天晚上如果不是吴春芳及时赶到,只怕她就真的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了。
她知道诚和帝很可能要对付她,但她也不确定诚和帝会在何时,怎么样动手,所以她提前找了吴春芳帮忙。
知道此事,吴春芳义愤填膺,二话不说的就决定帮她了,没有因为对方是诚和帝就犹豫推脱。
知道齐皇后邀她进宫赏月,连玥就有了预感,便让吴春芳事先准备好。
果不其然,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夏衣竟是被人调换过了,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身处在一间密室之中,闪耀的烛火下诚和帝脸上的神情显得诡谲不定,正朝身边的人沉声问道:“她怎么还没醒?”
旁边立刻有人毕恭毕敬的回道:“回皇上,迷药的效力已经过去了,至于太子妃为何还没醒……这属下也不知道。”
诚和帝转过脸来,脸色阴晴不定的盯着连玥。
连玥将这些话听在耳里,缓缓睁开了眼睛,故意用诧异的语气叫道:“是你!?”
“是朕。”诚和帝似乎很是满意她的反应,唇角微微弯起。
连玥眨了眨眼,硬是挤出了几滴眼泪,语气难以置信:“为什么?”
“你很聪明,”诚和帝抬手捏起她的下颌,目光审视,“但是太聪明的女子不适合待在铎儿身边。”
他知道她能听懂这话。
连玥却是在心底冷笑了一声。
她知道诚和帝在担心什么,但这不过是无稽之谈。
她如果真的想颠覆王朝,就压根不会这么尽心尽力的帮欧阳铎了。再说,颠覆一个王朝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吗?诚和帝也未免把她想得太神通广大了。
然而连玥面上却是露出了惶恐的神情,语气无措道:“不,皇上,您不能这么做……”
她没有提欧阳铎知不知道这件事,想也知道,欧阳铎根本是被蒙在鼓里的。她如果真的这么说了,诚和帝只会认为她是在挑衅,只会加速她的死期。
看到连玥露出这样的神情,诚和帝唇角勾起了一抹得意的笑容。
但事已至此,为了不让连玥说出去,他也必须把她解决了不可。
不过看在她表现良好的份上,他倒是可以大发慈悲的给她留一个全尸。
密室的空气不是特别流通,诚和帝在这里面待久了就觉得自己有些胸闷,便朝那几人摆摆手道:“你们看着办吧。”
“是。”众人朝着他离开的方向行了行礼。
连玥看着眼前几人面无表情的脸,眼底划过了一抹紧张。
这几人倒也没有要折磨一下她的想法,只想着速战速决,手中拿着一把剑就刺了过来。
连玥无法躲闪,硬生生的挨下了这一剑。
剧痛从胸脯炸裂开来,连玥露出了痛苦的神情,鲜血汩汩流出,眼前的视线慢慢变得模糊起来。
在意识最后消失之前,连玥松开了攥紧的拳头,露出先前藏好的银针,封住了自己的穴位。
下一秒她便头一歪,整个人晕了过去。
有人上前探了探她的鼻息,淡淡道:“死了。”
另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上前解开了连玥身上的束缚,将她丢去了乱石岗。
乱石岗平日就阴沉沉的,阳光仿佛无法照射进来。不少人都宁愿绕远路,也不想从乱石岗前经过,因而乱石岗一直十分安静,此刻风声呼呼刮过,仿佛鬼声泣哭。
不到半个时辰,另一伙人悄然潜入,吴春芳一边小心着让自己不要踩到其他死人,一边四处搜寻连玥的身影。
连玥今天特意穿了件艳丽的衣裳,在这种阴沉的环境下十分好辨认,吴春芳很快就找到了她,连忙按着连玥之前交代的,找到银针拔了出来。
然而连玥依然紧闭着双眼,胸脯前的一大片已经凝固的血液十分触目惊心,吴春芳看着也有些着急起来:“她怎么还没醒?”
侍女惴惴不安道:“该不会……死了吧?”
吴春芳转头狠狠瞪了她一眼,净说这种晦气话,连玥既然敢深入虎穴,就肯定有全身而退的把握,她不相信连玥会将自己置于险地。
像是为了映证她的话,连玥忽然猛地坐了起来,大喘了口气。
这一下可把那些以为她死了的侍女吓得不轻,吴春芳惊喜交加,立刻上前关切道:“太子妃,你醒了!”
连玥正捂着胸脯神情痛苦。
她刚才起来时牵扯到伤口了……
看到连玥这模样吴春芳便明白了,立刻道:“太子妃,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离开吧。”
连玥点点头,在吴春芳的搀扶下吃力的离开了。
那天以后她就秘密的住进了吴府,好在连玥本身就是个大夫,处理起自己的伤口来得心应手。
因为这件事,连玥一直很感激吴春芳。
“太子妃,”吴春芳忽然开口道,“你以后是怎么打算的?”
连玥愣了愣。
她还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但眼下她显然是无法用连玥的身份正大光明的回到欧阳铎身边了,从以前开始她就一直想去外面看看,只是一直被各种事情缠身走不开。
现在好不容易能实现这个愿望了,她却忽然有些犹豫了。
或许,她一直低估了欧阳铎在她心目中的地位,现在要离开他了,她忽然十分不舍。
“我也不知道……”连玥低下头,神色黯然,语气苦涩,唇角勉强扯起了一抹笑容,“走一步看一步吧。”
吴春芳暗叹可惜。
好好的一对有情人,就这么被拆散了。
她口齿不伶俐,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人,只拍了拍连玥的肩就离开了。
连玥呆呆的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忽然爬起来翻开了一本医术,神色变得专注认真起来。
另一头,齐程才目送连玥离开,便听到里面传来一道微弱的声音:“齐程……”
齐程一个激灵,立刻快步走进厢房,走到床榻边弯下腰问道:“殿下,你有什么吩咐?”
欧阳铎身子看起来还很虚弱,但精神却比之前好了很多,原先眼底微弱的光芒忽然亮了起来,透出强烈的求生意志。
齐程大惊,那大夫到底有什么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