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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影讶然失色,不禁伤感道:“父亲和母亲都不在了,除了孤帆和碧空之外,我再无其他在世的亲人,重回昔日的太傅府又有什么意义,倒不如一直跟随在你身边好。”
冯兮和见状,又道:“你过去隐姓埋名当一名暗卫是迫不得已,可如今司徒太傅随着太子一同得到平反,陛下体恤司徒家遗孤,赐予你们三人良田千亩,黄金万两,也是为了挽回他自己的颜面。”
“君心难测,倘若你不愿回去,就是驳了他的面子,给将来埋下祸患,让司徒太傅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好心。”
远影一听,沉默了一瞬,而后,她无奈地叹息一声,“所以,我自己根本不能选择,未来如何,早就被决定好了是么?”
冯兮和亦是沉默,她看着眼前看得姹紫嫣红的花朵,思绪早已飘远。
远影静静地陪了她半天,后终是悄悄地走掉,踏出裕王府的大门。
在远影走后,冯兮和察觉到在假山石后,有个人影在晃动,便唤了声,“千允!”
千允一愣,低着头走出。
她担心冯兮和也想让她走,忙解释道:“小姐,我就是被冯国公府从奴隶贩子那买回来的,没有什么过人的家世,也没有什么复杂的纠葛,你不需要赶我走。”
冯兮和回头一看,见她的眼眸中隐有悲戚之色,心中猜想,她估计是看出来什么端倪来,索性也不瞒她。
“千允,你马上去找许公子,让他用最快的速度把缕斋变卖了,然后,将变卖后的银两分他一半,让他趁夜带清玥离开金陵城,找个地方先避一避。”
“缕斋是小姐的心血,怎么可以说变卖就变卖?”千允骇然,“而且二小姐的伤还未痊愈,怕是经不住长途跋涉。”
“若是不变卖,再过几天以后,说不定就要被毁了。”冯兮和微转过头,坚决地说道:“清玥受伤虽重,担总比留下来,丢了性命要好。”
“我会修书一封,你帮我送给外公,让他把冯国公府的家产也全都变卖,将府中下人遣散,然后,带上几个信得过的老仆和外祖母到乡下养老。”
千允虽是知晓冯兮和有心事,可没想到竟然要到变卖缕斋和冯国公府家产,甚至,让冯敬和冯清玥他们都分头逃亡的地步。
“那老爷呢?”须臾,千允怯怯地问了一声。
冯兮和的眸光骤冷,和煦的春风拂过,打在她的身上,却是冰寒如刀。
“先不用管他。”她静默了几息,轻轻地说着。
千允像是意识到说错了什么,匆忙地跟在冯兮和身后,进到屋里去。
千允先去找了许少祖,转达了冯兮和的话,后又拿着冯兮和写好的家书,跑到冯国公府。
可到了国公府里面,她看到府中已经没剩下多少下人了,跟一个扫地的老伯打听,她才知道在昨天晚上,冯敬和冯老夫人已被顾时引安排的人手悄悄送走了。
现在的冯国公府,在外人看来,跟过去并无两样,可剩的是一个空壳,只有一些铁骑军仍在守卫着这所古老的宅邸,像是在守护冯国公府百年的荣耀。
千允将自己看到的情况转达给冯兮和,冯兮和心中嗟叹道,顾时引的动作比她还要迅速,可她不想成为他的负担。
许少祖按着她的指示,很快就替缕斋找到了下家,他趁夜带着冯清玥出城,把另外一半银两送去给了冯兮和。
是夜,屋外,雨打梨花,屋内,一灯荧荧。
冯兮和看到厚厚的一沓银票,眼眸渐渐地浮上一抹雾色,或许,冯敬和冯老夫人只能在异乡度过余生了。
她让千允把银票放到东盛钱庄去,自己只留了一小部分在身边。
随后,她从书柜中抽出一沓图纸,放到桌面上铺展开。
那是冯若兰在临走前,交给她的兵器图纸。
云长依对于每种兵器,都只描了一半,冯兮和便要仔细地在烛火下,握着画笔,寻思着,它们另一半会是怎么样。
熬了几个日夜,她把所能想到的图样都填充上去,再把它们放回书柜中。
冯兮和红着双眼,走过去,开门,感受着凉风,看了看没有繁星的夜空。
自从太子被正名之后,朝中的势力分布更为复杂,三皇子和张德妃,还有宇文晋安插在朝中的棋子都在蠢蠢欲动。明日,会是太子回朝的庆典,大概各方都会有所动作了。
翌日,皇宫上下,张灯结彩,大红色的地毯从城门一直铺设到宫门口。
如今,全金陵城的人都清楚了当年的冤情,为冤案能够昭雪而欢呼呐喊。
有关先皇后和息妃来历的说法,也是悄然在民间流传,称她们本就是被下了同生咒的双生花,要不然,她们怎么会相继入宫,到后来,又相继故去。
一位茶楼先生又根据以往所听到的传言,把华国的四皇子宇文晋也加入到故事,添油加醋,说宇文晋当年对先皇后一见倾心,在先皇后故去后,看透红尘,才遁入空门。
于是,他铤而走险,根据先皇后,息妃,昌德帝,宇文晋四个人的纠葛,虚构了人名,编出一个被叫做《镜花碎》的故事。
因此,这家原先清冷的茶楼,生意顿时火爆起来,连门口都挤不下人。
即使后来,官府派人过来,严令禁止,可这个虚构的故事早已是人尽皆知。
街道上,早已布满了围观的百姓,被禁卫军分散到两边。
对于那位大难不死,流落在民间的太子,百姓们心中充满了好奇,悄声议论着,皆是认为太子在外生活了那么久,吃了那么多苦头,大概跟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差不多。
“来了,来了,太子殿下,来了!”这时,有人喊道。
两侧的百姓更是骚动不安,迫切地看过去。
然而,在看到姬十六的第一眼,他们全都缄默不语。
春光明媚,路边的梨花缤纷落下,掉落在姬十六的肩头。
锦鞍骏马上,他身着一袭杏黄色的四爪蟒袍,墨色发丝由白玉冠束起,意气风发。
精致的面庞如若一块绝世白玉雕刻而成,黑眸幽邃如漆,在他眉宇间,散发着一种浑然天成的清贵之气,竟是让人无法感觉到一点世俗味。
从昭雪的那日起,他就不再是姬十六,而是顾锦沅。
围观的百姓全都愣了愣,屏住呼吸。
接而,有几个人又是偷偷议论道:“诶,你听说了没有,先皇后另有来历,你说会不会是先皇后背着陛下做过什么事,所以,当年才会那么惨。”
“你说的对,依我看,这太子会不会不是陛下亲生的?”
几人附和着点头,随后,他们感觉有人敲打了一下他们的脑袋,脑仁一疼,他们转过头来,便看到人群中的钱绯绯没好气道:“整天不务正业,乱嚼什么舌根子,再说下去,当心被诛九族!”
“你算什么?”他们几个人莫名其妙被打,心中恼怒,便道:“你着急个什么劲?在这里替太子殿下打抱不平,他又不会就让你当太子妃。”
说着,有个人认出钱绯绯是东盛钱庄的大小姐,不由嘲笑了一声,“我当是哪个多管闲事的,原来是钱大小姐。听说你跟太子殿下有婚约啊,难怪你会来出头。”
“只可惜,那是过去,如今,你跟他之间的差距,好比云泥。也不想想,众多权贵都巴不得把女儿塞过去,他又怎么会娶你这个商贾之女。”
钱绯绯听着,一时之间,面色变得很难看。
但是,他们说的又都是事实,她避不过。
这个时候,顾锦沅的视线在两侧的百姓之间掠过,钱绯绯一转头,刚好能对上他的眼神。
然而,他的眼神淡漠,看她跟看其他人,并无两样。
钱绯绯的心一颤,连忙低下头,心道,他们之间的那段过往,或许只能永远地被尘封。
“怎么样?我们没说错吧。”刚才的那几个人讥笑道:“未婚妻?呵呵,太子殿下根本就不认。”
“你……”站在她身边的小翠想跟那几个人据理力争,结果,被钱绯绯拉住手腕拖走,“小翠,我们不与小人论是非。”
说罢,她即是往跟顾锦沅相反的方向而去。
钱绯绯疾步行走的身影被一辆马车中的孤帆见到,孤帆为了辨认清楚,便掀开帷裳,探出头去。
“司徒小姐,你在看什么?”在马车边伺候的婢女殷切地问道:“有什么需要婢女做的吗?”
孤帆不答,她确认那是钱绯绯之后,再看了看前面顾锦沅高坐于马上的背影,即是吩咐道:“你去趟仙乐阁,把太子先前遗留在那的一把七弦古琴送到钱大小姐手里,但别说是我让你送的。”
钱绯绯一边走着,一边心中泛起一阵苦涩,只觉去东盛钱庄的这条路无比漫长。
恍恍惚惚中,她听到有人在喊她,不由停下脚步。
只见一名穿了水红色褙子的婢女,喘着气跑来,将一把古琴塞到她怀里,又二话不说就跑了。
钱绯绯疑惑地抱着古琴,细瞧一番,辨别出,这把七弦古琴是当年她赠予顾锦沅的。
那时,顾锦沅刚被人送到东盛钱庄,孤单又落寞地在角落里抱着一把破旧的古琴,在一遍遍地弹奏,一声不吭。
她躲在墙角,听了很多天,觉得那个少年弹的很好听,就让人做了一把新的琴给他。
钱绯绯的眼睛一亮,青葱玉指拂过古琴,拨出几个清脆悦耳的音来,难道顾锦沅是想说其实他没有忘记她,只是如今,还有各种不便?
她想着,转而掉头往回跑,想找到那名婢女,让婢女回去转告他,让他安心。
可是,她才刚挪动几步,就看到身穿铠甲的禁卫军在不断往前走去,今日在城中巡逻的禁卫军数量,似乎要比平常多了数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