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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重吟沉默片刻,道:“萧贤侄,老夫不过是顺着你的话猜测罢了。何况他刚才与老夫交手时,也用过右手剑。”
萧宁渊道:“荀枚的右手确实也能用剑,可惜功力远远不及左手,根本无法做到连杀两名守卫弟子,这一点,肖掌门应该是清楚的。但守卫弟子身上的伤痕却是熟练的右手剑造成的。”
此时荀二接道:“也就是说,除了我以外,还有人会用四象门的剑法,偷走了龙渊剑。肖掌门,不知你的太乙八门剑练得如何了?杀人可还顺手么?”
肖重吟指着他怒道:“休要含血喷人了!老夫不过是见了你脚踏奇门,心中觉得熟悉,说出了太乙八门剑。无论是说错了,还是误打误撞猜对了,都无什么不妥。”说着,他又转向萧宁渊,“至于萧贤侄,你说的剑祠偷窃龙渊剑一事,老夫全然不知。既然你们能闯进霞光阁来,别人自然也能,放把剑到老夫房中,就能说是老夫偷的么?你们可还有别的证据?”
肖重吟拒不承认,萧宁渊和荀枚一时无言。
此时却见一中年人从人群中挤出,手里拿着枚令牌,向三人朗声说道:“武林盟第十三代盟主沈南风,有请桐山派掌门肖重吟、四象门荀枚、天门派萧宁渊,前往天门山临风殿议事。”
人群中突然骚动起来,刚才三人话语间所说之事,件件耸人听闻。一边是荀枚指认肖重吟偷盗四象门剑谱,私自修炼,一边是萧宁渊质问天门派龙渊剑被盗、弟子被杀一事。两件事被同时抖了出来,相互之间还带着关联。众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只知原本还在追讨袭击涵渊谷苏大夫的黑衣人,陡然之间竟变成了申斥肖重吟。
萧宁渊转向肖重吟,道:“肖掌门,既然是武林盟的诏令,请吧。”
众人移步,走至临风殿门口,竟有女人啼哭声音传来,先是抽抽噎噎的,接着又成了嚎啕大哭。肖重吟停了下来,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向着前来传令的中年人道:“既然殿中有人,我等先在这里等等吧。”
那中年人恭敬道:“盟主说了无妨,各位请随我来。”
一行人进入殿中,肖重吟走在最后,刚进去,就听一声尖锐的怪叫,大殿中央有一妇人向他扑来,身上的衣衫破破烂烂的带着血迹。她一路跌跌撞撞,口中大喊:“你这个杀千刀的!老娘和你拼了!”
立刻有天门弟子上前拦住她,将她连扶带拖地从肖重吟面前拉开,按回了座椅。
大殿上方,沈南风坐了主座,风自在并未出面,而是换了戚松白陪坐。两边分设了席位,却不是留给萧宁渊、荀二和肖重吟的。三人被带至殿中央,直直地站着,大门口又走进了一批人,却是各大门派的掌门。他们显然也不知道出了何事,在殿上坐了,各自打量着情形。
那妇人被按回座椅后,被人点了哑穴,殿中立刻消停下来。但她却不自在地扭动着身躯,时不时想要站起,张了嘴无声地咒骂,两眼恶狠狠地盯着肖重吟,像是要从他身上咬下块肉来。
大殿正门并未关闭,好奇的各派弟子聚在门外围观。千寻和李随豫也跟在人群后来了临风殿,站在远一些的地方观望。
不知何时,那妇人身上的哑穴被人解了,她突然就喊出声来,自己也是一愣,接着又飞扑出去,指着中间的肖重吟嘶声喊道:“好你个肖重吟!你杀了我家老爷,现在又要来杀我!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还我家老爷的命来!”
两名弟子再次上前拉住了她,殿上沈南风开口说道:“庄二夫人,有话还请好好说,到底发生了何事?”
那庄二夫人喘息着坐在地上,也不起来,两眼通红,面上狰狞,指着肖重吟道:“我要告桐山派掌门肖重吟滥杀无辜、草菅人命,不,他人面兽心,无恶不作,罪大恶极!就在刚才,他要杀我!他将我推下了山!”她原本还说得好好的,转眼见到肖重吟蔑视的眼,口中的词句就混乱起来。
沈南风问道:“庄二夫人,你说肖掌门将你推下山,有何证据?”
“哈哈哈哈。”庄二夫人疯疯癫癫地笑了起来,说道:“这还要证据?你看看我这一身的伤!难道是我自己跌了,又千辛万苦爬上山,诬告个不相关的人么?对了,你们天门派的弟子可以作证的!我今天上山来,就是要来问一问我家老爷庄建远的死活。肖掌门当着你们天门派弟子的面,说他根本不认得我,要将我赶走。”她忽然转向肖重吟,冷笑道:“你看,沈盟主都喊我一声庄二夫人了,你怎么就不认得你自己徒弟的老婆呢?”
肖重吟向沈南风道:“沈盟主,老夫确实不认得这疯女人。几位天门弟子确实可以为老夫作证。”
沈南风转向戚松白,戚松白立刻会意,一挥手,两名天门弟子走了进来,向沈南风行过礼,说道:“今日这位夫人闯入天门派,自称是庄二侠的夫人,要求见肖掌门。弟子奉戚长老之命去请了肖掌门来,但肖掌门说不认得她。弟子便将这位夫人送下松客门了。”
沈南风又转向庄二夫人,问道:“这位夫人,既然你已经下了松客门,肖掌门又如何推你下山?”
庄二夫人边哭边道:“还能如何!这几个小弟子把我扔出门后,我只好绕着山转,想找找别的办法上去。接着,肖重吟就来了,和我说了几句话,劝我下山。我不肯,他就把我推了下去。”
门外立刻有桐山派弟子呼道:“胡说!师父去见你的时候带着我,回来后他就在房中歇下了,哪里也没去!怎么可能去找你?”
萧宁渊却看着肖重吟说道:“方才我和荀二进入霞光阁时,肖掌门并不在房中。敢问肖掌门,你同弟子说要歇息,自己却避人耳目地出去了,不知去了何处,可有人作证?”
肖重吟张了张嘴,片刻后才道:“老夫去了趟茅房,何须有人作证。”
沈南风却问道:“庄二夫人,你又是如何得救的?”
“哼,要不是我命大,被树枝挂住了,早就见了阎王爷!”庄二夫人说道,扯了扯身上破烂的布条,盖住了淌血的胳膊,狠狠一咬牙,说道:“盟主大人!你给我句实话,我家老爷,是不是也被这畜生杀了?”
沈南风没有答话,只是转向肖重吟,问道:“肖掌门怎么说?你当真不认得她?”
肖重吟朝沈南风一拱手,诚恳道:“老夫确实没见过她。建远从未带妻子上过桐山,老夫虽知道他家中有一房妻室,但很少过问他家里的事。”
庄二夫人疾呼道:“你胡说!你分明是认得我的,二十年前,我和庄建远成亲时,你给我送的那对手镯,我还放在家里!怎么现在翻脸就不认人了?”
肖重吟皱了皱眉,道:“你这妇人怎么肆意攀咬!你说自己是建远的妻子,又如何证明?”
庄二夫人忽然灵机一动,向着在沈南风爬了几步,一边磕头,一边说道:“盟主大人,我给你磕头,你要还我一个清白!肖重吟一直不知道,我和庄建远有远亲关系,他对着我娘还要喊一声姑妈,我们乡里人都认得他的,都知道他是我丈夫。你们随便去找个人来,一问便知。”
肖重吟听了,眯了眯眼。沈南风沉吟片刻,说道:“你家乡在何处?”
“就在白杨县,离这里就十里路,近得很。小地方,附近问一声准能找到!”庄二夫人连忙答道。
沈南风一挥手,将沈伯朗叫去,说道:“去白杨县走一趟,问清楚。”
庄二夫人见沈南风十分讲理,忙又喊道:“盟主,我们家老爷到底是怎么死的?”
“夫人,庄二侠的死确实令人哀痛,但天门派也查过,庄二侠是在房中自尽的。”沈南风沉声道。
“呵呵,庄二侠可不是自尽的。”自进来后还未说过话的荀二忽然笑了起来,众人都看向他,只见他站出几步,抬手指着肖重吟,说道:“此事乃我亲眼所见,是肖重吟亲手杀了他的爱徒庄建远。”
在座之人皆惊,燕山派张旻宣同肖重吟素来交好,沉了面色问道:“话不可乱说,你有何证据?”
荀二笑道:“九月初二那日午后,肖掌门趁着弟子都去了斗剑会,回到霞光阁,将昏睡的庄建远吊在了房梁上。庄建远死前神志不清、胡言乱语,说的话太过耸人听闻,又前言不搭后语,燕山派的诸位应该没少听见,但都当作疯子的呓语了吧。”见张旻宣有些怔愣,他伸手摸了摸唇上的八字胡,又道:“他午间用的那碗药里,加了不少安眠的药,这一点煎药的桐山派弟子是知道的。肖重吟在斗剑会中途回来,避开了守在门口的天门弟子,所以没有被人发现。但我那时就躲在庄建远的窗外,清清楚楚地看见了他杀人的过程。你们想要证据,应该就在尸体上,这人吊死前,到底是醒着还是晕着,只要找个经验老道些的仵作来,一验便知。”
萧宁渊听了,脑中立刻浮现出庄建远的尸体来。当时他也觉得哪里不对,怀疑过是别人将他勒死后,布置成了自尽,但是淤痕的方向和形状都是吊死的样子。现在想来,那脖子上的淤痕干干净净,一点挣扎的痕迹也没有。就算是一心寻死的人,濒死时也会本能地挣扎两下,留下更多的伤痕来。
沈南风还来不及询问荀二为何会躲在霞光阁,就听庄二夫人怪叫一声,再次向肖重吟身上扑去,撕心裂肺地喊道:“果然是你杀的!你让庄建远替你做了这么多见不得人的事,现在终于要杀人灭口了!我早就提醒过他的,但他不听!今天我就要把你做的那些丑事都抖出来,你也别想好过!”
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力气,竟一把挣脱了身边的两名弟子,指着在场的各派掌门,疯也似的边哭边笑道:“你们谁是九华宗的?”
九华宗的靳掌门立刻坐直了身体,庄二夫人见了,指着他道:“五年前,九华宗霹雳剑的剑谱,就是这厮让庄建远去偷的!太阿门呢?呵,太阿门的凌霄诀是不是也丢过?还有燕山派!”她立刻捕捉到了张旻宣的动静,指着他笑道:“七……七真剑,对,就是这个,肖重吟还让我家老爷练过呢!”她转向了肖重吟,怒斥道:“肖重吟,你派人偷了各派剑谱,庄建远可都告诉我了!你以为他高兴替你做事?他哪次不是胆战心惊的,回到家里只能一声不吭地喝闷酒,没想到醉了之后什么话都藏不住。”
此时荀二却说道:“庄二夫人,七年前四象门的剑法也是肖重吟让人偷的么?”
“哈,四象门?”庄二夫人转过头来看着荀二,轻蔑地一笑,说道:“四象门就是个倒霉蛋!自己的剑法被人偷了却不知道,姓曲的又是个窝囊废,输了决斗转头就病死了。”
荀二心中怒极,面上却不能作色,只咬牙问道:“这么说,曲门主与人决斗的事,肖重吟也是知道的?”
“知道,不仅知道,那剑谱还是庄建远亲自给那巫山老大送去的!不然姓曲的怎么会输得这么难看?”庄二夫人怨毒地看着肖重吟,面上笑得狰狞,似等着好戏。
沈南风却道:“七年前肖掌门亲自带人剿灭了巫山毒窟,又怎么会与巫山毒首暗中往来?”
庄二夫人冷笑道:“巫山的人不识抬举,拿了剑谱却打算反咬一口。姓肖的做事向来心狠手辣,不听话的狗根本不会留着。”
肖重吟再也听不下去了,暴喝一声,一掌向庄二夫人劈去。“无耻妇人,休要胡言乱语!”
萧宁渊从方才就戒备着,肖重吟一动,他立刻出手,挡住了他一掌,沉声道:“肖掌门,你又要杀人灭口么?”
在座的掌门纷纷看向肖重吟,此时他面色狰狞扭曲,额上青筋暴起,眼中杀机毕现,全没了往日的气度。原本还同他亲近些的张旻宣,也是一脸诧异地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
肖重吟也顾不得仪态了,指着庄二夫人破口大骂:“贱人!我一早就看出你是那种吃里扒外、卖主求荣的贱货,当初就不该让庄建远娶了你!柳绾那个妖女,她是什么货色,她的奴才也是什么货色!”
“我卖主求荣?我什么货色?”庄二夫人立刻尖叫了起来:“你们看哪!肖重吟现在认得我了!是啊,我是出卖了我的旧主子,那也全是为了庄二哥!你不让他娶我为妻,他想让我立功,好向你说情,所以我才千方百计混进了柳家做婢女。我可不是天生伺候人的!那柳绾也不算我的主子!你以为庄二哥为什么没听你的话杀了我,反而娶了我?因为如果我死了,他就知道你会怎么对他!”
“柳家?是极乐宫四大世家的柳家?”凌花堂的黎堂主眯了眯眼,说道:“你说的柳绾就是那个风满楼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