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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的人都在行礼,口呼,“见过皇太弟!”唯独怎生站着瞪眼看着他。
黎王粲然一笑,双手背在身后,看了一下俯身的众人,没有叫起,反而对了怎生说道,“都说怀孕的妇人脾气格外大,妹妹这胎也有三个月了,不知道可坐稳了否?”
说着眼波轻轻的瞟了一眼怎生的肚子。
不管是他无礼的打量,还是他说出来的话,都十分不客气,有机灵的人已经恨不能把脸贴到地上了。
怎生看了他一眼,突然道,“王爷又不能生,坐稳坐不稳的,实不劳费心。”
跟黎王来的内侍尖声道,“大胆,郡主太无礼!面见皇太弟,竟然不行礼……”黎王伸手止住内侍的话,看向怎生的眼睛竟然带着笑,“甚好,妹妹出去几日,这性子倒是野了许多。不过这样也好,性子强些,遇到什么事都能撑过去。看来,济州风水很不错,适合养老送终啊!”接着
一顿,却是漫不经心的对左右说,“来人,济州通判……”
“你敢!”怎生大声道,上前一步,恨不能给这个人一刀!
“王爷,郡主,太后娘娘醒了。”是寿安宫的人听见外头的动静,出来解围来了。
黎王照旧笑着,“也好,妹妹就先去给母后请安吧,本王晚些时候再过来。”
怎生一句话不说,目光中尽是严肃的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直到他坐上轿子走远了。
进了寿安宫,宋太后正在梳洗,怎生勉强压了压怒火,坐到一旁的榻上。
宋太后也没搭理她,扶着王嬷嬷的手去了净房,净手之后,自有小内侍上前将事情一五一十的禀报了。
宋太后眼睛都没眨一下,淡淡的听了,转身走了出来。
榻桌上已经摆满了早膳。
“早上还没来得及吃吧?洗把手来一起吃点。”她温声道。怎生的怒火消了一点,她已经明白了过来,黎王绝对不敢在此时对聂墨做什么,刚才那话绝对是吓唬她的,可她也着实不惊吓,那一刻真是怒火滔天,恨不能捅人。可就算如此,她对黎王的那种恐惧跟恨
意也不是一时半会能消除的,因此恨恨的回话道,“我不饿。”
也是真不饿,气都气饱了。
宋太后见她的眼神斜斜的看着地面,像刀子一样,干脆起身,站到她身旁,帮她挽袖子,“来,我伺候一次我这老闺女……”
怎生一惊,慌忙往后抽手,不想宋太后的劲大,拉着她的手就按到了水盆里头。
见此一幕,屋里的人都不自觉的垂下头。
怎生只觉得眼眶一热,心头涌上来一阵阵委屈。
她虽然无能了些,可这些事从来没想过麻烦宋太后,就算皇帝黎王是她的亲兄弟,她也没让宋太后为她做这做那。
这一世亲情缘分来之不易,她做不出以血脉相挟的事情来。
可是,聂墨也是她的亲人,还有女儿,那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的眼泪一滴一滴的砸到了水盆里头。宋太后将她揽在怀里,轻声说道,“刚才在外头那么凶,还觉得你有我几分本事,没想到竟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的……”虽然语句不怎么客气,可她的声音难得的温柔缓和,这种鄙夷的话语竟然被她说
出了宽慰的意味。
不知道何时,屋里的人只剩下了母女俩。
宋太后见她的眼泪一颗一颗的根本止不住,没奈何的说道,“好了,不哭了,月子里哭会坏眼睛的。”
怎生与她到底没到那种母女情深可以撒野的地步,闻言,自己摸出帕子擦了擦眼泪跟鼻涕。
只是眼泪也不是那么好止住的,这边擦干了,那边又涌了出来。
好半晌她突然说了一句,“我也并不怕死,可孩子那么小,才来这世上,我实在不忍心叫她没了爹跟娘。”
此话一出,宋太后脸上血色一下子尽去。
怎生虽然说得是自身,可此等诛心言 论,又何尝没有怨怪宋太后之意?
俞虹生是怎么死的,旁人不晓得,宋太后却是一清二楚。
他虽然是从容赴死,可活着的人,有多少是意难平?!
宋太后陷入了沉默。
怎生也不再言语,两个人守着一桌子饭菜,直到天色发亮。
外头有小太监禀报,“太后娘娘,乾正宫来人说到了郡主祭拜的时辰了。”
怎生才回神,轻声道,“母后,我过去了。”虽然是亲母女,可有些话,涉及到往事,她问不出口。从前,想别人的时候,总觉得电视剧里头那么多的误会跟误解,大家都说开,解释清楚不就好了嘛,可真正轮到自己,在目前的境地里头,她就算再
想知道俞虹生的死因,也无法因此而胁迫太后说实话。
宋太后似才被她的话惊醒,漫不经心的轻点了一下头。
结果怎生刚出了寿安宫的门,王嬷嬷跟许太监一并追了出来,一面行礼一面道,“郡主,太后娘娘令奴婢们服侍郡主过去。”
怎生身边的人脸色一喜,经历了早上那一出,他们对黎王都多了那么些怕意。
尤其是宫廷之中,主子们斗法,往往遭殃的是奴才。
喜嬷嬷还没有回来。
不过祭拜之事也用不着她伺候。
祭拜完了,一个内侍上前,“王爷说郡主有孕在身,祭拜完了就回家歇着吧,免得一不留神动了胎气。郡主,请吧。”
回家的车里,喜嬷嬷低声说着自己打听来的消息。
“说容郡王已经到了边界,与东突有小规模战斗,胜多败少,只是粮草不济……”
怎生点了点头。
回到荔园叫了聂江问道,“余家大爷可在京中?”
聂江想了一下,才明白她这是问的余承安。
“在的。”
“好,你跟老夫人说一声,我要出府一趟。”
聂江听了忙躬身道,“夫人若要做什么事,或者见什么人,请奴才们来想办法,来时二爷可是吩咐了,一切以夫人的身子康健为要。”
若是余承安来,有聂墨怎么都好,没有聂墨,她作为妇人,见面也是尴尬,只是此时事急从权,“二爷前头的书房可还安静?能见客吗?”
聂江道,“二爷的书房挨着其他几位爷的书房……”也就是外院兄弟们都在一起。
怎生颔首,“那我写一封信吧,你亲自给余家大爷送去,看着他写了回信来。”
聂江去了余家在京里的宅子送信。
怎生睡了一觉,醒来日头已斜,外头喜嬷嬷正压低了声音嘱咐众人,“郡主正该歇着身子的时候,府里这些事,若不是太夫人跟老夫人打发人来,其余的都不可在郡主面前乱传乱说。”众人也都轻声应诺。
怎生正有此意,府里的事情,无非银钱与吃喝,此时也不是计较的时候。她脑子里乱成一团,总觉得现在的黎王跟宋朝的赵光义类似。纵然赵光义抛出了金匮之盟,可赵光义作了皇帝,赵匡胤的儿子也都死了个差不多,如若是黎王继位,容郡王保不住是必然的,他那两个尚在
腹中的胎儿更是危在旦夕。
即便当日昭宪太后真的逼迫赵匡胤立下誓言,可昭宪太后有没有想过,赵光义继位后,自己的亲孙子,赵匡胤的儿子们在赵光义继位后会死个干净呢?
不知昭宪太后九泉之下,有没有颜面见大儿子。
可不管金匮之盟也罢,烛影斧声也罢,赵匡胤死了,他的儿子们也死干净了,同时,他在位时的许多大臣也都被赵光义的心腹渐渐替代,真应了那句一朝天子一朝臣。
现在呢,黎王明显的是看不顺眼聂墨了,他绝对不会重用聂家而只排斥聂墨,所以聂家也有危机。
聂家的危机,就是怎生的危机,也是她的孩子的危机。
善的恶的,对于历史来说,不过是一段辰光。可对于正处在历史旋涡中的他们来说,一着不慎,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赵匡胤虽然做了开国皇帝,怎生却觉得他着实的满盘皆输。
输在优柔寡断,不肯留下遗言,或许那时候留下也没有用,父子之间都有一朝反目的,何况兄弟?说不得赵光义那时候在赵匡胤面前,也如黎王昔日在先帝面前一样乖顺可爱呢。
“人心难以琢磨,我便不去琢磨了……”怎生轻轻叹息。
外头有人掀了帘子,“二夫人醒了?”
接着是喜嬷嬷的声音,“快,打水给夫人洗漱。”进来后对了怎生道,“您一整天没好好吃东西了。”
怎生一开口才发现嗓子有些干,“聂江回来了吗?”
“回来了,刚到。”木香笑着道,“在前头等着您呢。”
怎生点了点头,“我不想动了,叫他进来吧。”
她已经察觉了黎王对她对聂墨的恶意,现在聂墨不在她身边,她必须强大起来,在能够休息的时候好好休息,在需要竭尽全力的时候竭尽全力。
聂江还以为在内宅会见到一个意态闲适的主母,不料怎生目光铿锵,身板笔直,一脸的严肃。
聂江也不自觉的跟着紧张了起来,他垂头将余承安花了半个时辰才写完的信送了上来。
蓝莹接过来交给怎生。
怎生没有犹豫的拆信,看完则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余承安在信中说聂阁老在年前的吏部甄选的时候,特意将他调回京城,其实是有跟聂墨守望相助的意思,且聂墨是他的兄弟,怎生是他的妹妹,他们两个的决定就是他的决定,纵然聂墨想造反呢,他也会坚定的站在他这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