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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响,薛宁燕才哽咽了一句:“对不起……”
“说对不起有什么用,你这个杀人凶手,是你害死了我妈妈,是你!”莫静宜吼完等了许久那边也没有声音,一片死寂。
她把手机拿到眼前,竟然已经挂断了。
怒火无处宣泄,莫静宜气急败坏的把床上的枕头抓起来扔了出去。
裴铮丞刚刚洗了澡出来,一枕头砸他脸上,他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事,可怜巴巴的望着莫静宜。
“小媳妇儿,你不要生气,我错了……”
“我不是生你的气,你不要紧张。”莫静宜平复了心情,满心歉意的说。
“哦!”裴铮丞松了口气,慢吞吞走到莫静宜的身旁,紧挨着她坐下,又恢复了不爱说话的状态。
莫静宜钻进他的怀中,虽然现在的裴铮丞智力只有三岁,但他的怀抱依然温暖。
趴在他的怀中有一种很舒服很安心的感觉。 她倒是舒服了安心了,可她的妈妈却一辈子在苦痛间挣扎。
想起妈妈,莫静宜就很难过。
不知道妈妈在去世前经历了些什么,一定非常的痛苦,才会选择了断自己。
连死都不怕,为什么要害怕活着呢?
难道死亡不是最可怕的事吗?
莫静宜好想问问妈妈,她就真的舍得这个世界吗?
“裴铮丞……”莫静宜的声音有些发颤,带着浓浓的鼻音。
“嗯?”裴铮丞低头,呆呆的看着她,幽深的双眼满是忧郁的灰暗。
这么多天了,她就没看到他开心的笑过,连说话也小心翼翼。
“讲个笑话给我听吧!”
以前她不开心,裴铮丞总会给她讲冷笑话,虽然笑话不好笑,但他一本正经说笑话的样子很滑稽,让她总是笑得前俯后仰。
现在的裴铮丞只是摇头:“我不会讲。”
“不会讲就算了,我来问你一个脑经急转弯。”莫静宜藏起心底的失望,努力安抚裴铮丞。
“好。”
莫静宜想了想才开口:“有一天小明走在路上,看到地上有两张钱,一张五块和一张十块,你说小明会捡哪一张钱?”
裴铮丞眉头微蹙,沉吟片刻之后说:“都不捡。”
“为什么?”莫静宜对于他的回答很惊讶。
“地上怎么会有钱,肯定是坏人设的陷阱。”裴铮丞一本正经的说:“不能贪小便宜!”
“是啊,不能贪小便宜。”
莫静宜哑然失笑,伸长脖子在裴铮丞的脸上亲了一口:“你好可爱。”
“谢谢。”裴铮丞勾了勾唇角,有了一丁点儿浅淡的笑意。
看到他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莫静宜就心里发堵,忍不住扯了扯他的唇角。
“来笑一个。”
裴铮丞听话的咧开嘴,脸上的肌肉却僵硬得厉害。
“笑不出来吗?”莫静宜圈住他的脖子,哀求道:“裴铮丞,你别吓我,开心的笑一个好吗?”
她觉得自己很没用,还说要给裴铮丞补一个快乐的童年,可是他却患上了自闭症。
都怪她,没有把他看好。
莫静宜自责不已,对自己也充满了厌恶。
……
裴铮丞似乎受了惊吓,面色沉了下去。
他推开莫静宜,三步并两步跑到床边钻进了被子。
不喜欢笑也不喜欢说话,情绪还总是不稳定,裴铮丞的情况似乎越来越严重了。
莫静宜忧心忡忡的走过去,掀开被子,紧挨着他躺下。
她抱着他,感觉到他在发抖。
丰城四季如春,虽然才三月但已经只穿一件衣服。
裴铮丞现在肯定不是冷得发抖,而是……
是害怕吗?
就她们俩在房间里,他是在怕什么呢?
莫静宜揉了揉裴铮丞浓密的头发,温柔的问:“铮丞,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在害怕?”
“嗯。”裴铮丞的整个人都缩进了被子,他轻轻点了点头,仍然抖个不停。
“可以告诉我你在怕什么吗?”莫静宜环视房间,普普通通的客房,并没有什么狰狞的装饰品。
裴铮丞只是摇头,不说话,他蜷缩在被子里,像一只蜗牛。
“好了,别怕了,小媳妇儿保护你,乖,睡觉吧!”莫静宜抱着他,唱起了摇篮曲。
她明显感觉到裴铮丞的情绪稳定多了,蜷缩的身体慢慢舒展开,直往她的怀里钻,似乎在寻求庇护。
胆小的样子和呦呦倒是挺像的。
两人相依相偎,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莫静宜收拾了东西就准备回滨城。
这丰城的空气里弥漫这一股贱人的味道,她是片刻也不想多待。
而她和冉静舞的友谊也算是到头了。
莫静宜正要去退房,手机响了起来,她看了看来电,有几分熟悉,心底已经开始翻江倒海。
“什么事?”电话接通,她不客气质问。
薛宁燕战战兢兢的说:“静宜,我知道你恨我,我也知道我不该为自己辩解,但是我想见见你。”
“怎么,你是怕自己死了之后得不到安宁,所以来求我原谅你吗?”
莫静宜以前从不知道自己说话可以这么刻薄,这么歹毒。
果然啊,人都是逼出来的。
和贱人说话根本不需要客气,你越客气她越觉得你好欺负。
她才不当软柿子。
真真是贱人配狗,天长地久,婊子配鸡,恩爱夫妻。
可怜的妈妈就是得不到善始善终。
薛宁燕叹道:“看在静舞的面子上,你就让我见一面,好不好?”
“我们之间的事不需要把静舞扯进来,我不想见你,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我马上就要回滨城了。”莫静宜咬牙切齿的说。
若是真见面,她说不定会情绪失控撕了毁掉她妈妈一生的女人。
听声音倒是温温婉婉,可心肠坏透了!
薛宁燕诚恳的说:“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有些你妈妈的东西,我想交给你。”
“什么东西?”莫静宜眉头紧紧的拧在了一起。
“到地中海咖啡厅来吧,出租车司机都知道,我在二楼的月神包间等你。”薛宁燕似乎笃定了莫静宜会去,说完就挂了电话。
窝着一肚子火,莫静宜将手机猛地扔进提包,然后带着裴铮丞出了门。
乘出租车到达地中海咖啡厅,莫静宜拉着裴铮丞走进去,直奔二楼的月神包间。
推开门,她看到一个妆容精美身材曼妙的中年女人。
看着眼前保养得到的女人,再想想自己操劳过度容颜早逝的妈妈,莫静宜气得直咬牙。
……
薛宁燕看到裴铮丞和莫静宜在一起并未太惊讶,两人的关系已经是公开的秘密。
只要认识裴铮丞的人都知道他养了个情人。
而他的情人又是他大舅子的前妻,一时间传为笑谈。
莫静宜拉着裴铮丞进去,也不落坐,直接说:“什么东西,拿给我吧!”
“坐下喝口水,别这么着急。”薛宁燕指了指餐单:“想喝什么随便点,这里的咖啡不错。”
莫静宜哂笑道:“好啊,我就要一杯现磨的黑咖啡,正好可以泼你脸上。”
薛宁燕被莫静宜说得脸上挂不住,尴尬的转头:“铮丞呢,喝什么?”
“他也要黑咖啡,帮我泼你脸上。”莫静宜不客气的说。
和贱人根本不需要讲理。
她说的都是自己的心里话,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怒。
“要不先喝水吧,喝口水我们慢慢聊。”薛宁燕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柠檬水,常温的。
莫静宜嘲讽的笑了笑,拉着裴铮丞坐下:“东西呢?”
“在这里。”薛宁燕拿出一个信封,递给她。
莫静宜迫不及待的倒出信封里的东西,全是黑白小照片,过去二十六年了,一张张还那么清楚。
那些照片都是她刚刚出生的时候白惠蓉抱着她拍的。
她怎么从来没见过这些照片?
“这些照片你从哪里来的?”莫静宜激动的问。
薛宁燕难过的说:“我和你妈妈是好朋友,这些照片都是我拍的,一直没机会给她。”
“好朋友?”莫静宜的脸沉了下去:“你怎么好意思说‘好朋友’这三个字?”
“我知道对不起你妈妈,可是我和伯承是真心相爱的,他和你妈妈没有感情,就算不遇到我,也会遇到别的女……唔……”
薛宁燕话未说完,就被莫静宜泼了柠檬水。
柠檬水从她的头上脸上往下流,她死死闭着眼和嘴。
“无耻的人我见得多了,但是你这样无耻到破坏别人家庭还理直气壮的人我还真是第一次见,难怪别人都说防火防盗防闺蜜,我妈妈真是瞎了眼,才会有你这种不知廉耻的好朋友。”
莫静宜气不过,好想扑上去和薛宁燕打一架,帮妈妈出出气。
可不得不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她深呼吸,告诉自己不要那么激动,对宝宝不好。
薛宁燕优雅的拿纸巾擦去脸上的水,一边擦一边说:“我以为你能理解我,你不也和铮丞在一起了吗,爱情没有对错,只有爱或者不爱,难道不是吗?”
“别把我和你相提并论,我和铮丞认识八年,恋爱三年,如果当年不是他爷爷拆散我们,我们早就结婚了。”莫静宜气得拍桌。
她从来不认为自己是第三者,贺承思才是第三者才对!
薛宁燕笑了笑,那笑容格外的刺眼。
“那又有什么分别,你和铮丞都是过去式了,你结婚了,他也结婚了,难道你和他曾经在一起过现在也应该在一起吗?合情合理合法了?”
“你不是我妈,你没资格管我。”莫静宜被薛宁燕堵得胸闷气短,说话吃力。
“是啊,我是没资格管你,据我所知,娴雅也不同意你和铮丞在一起,害死娴雅的人是你才对,她已经自杀过一次,你还让她有机会自杀第二次,你这个女儿好孝顺啊!”
薛宁燕擦干脸上的水,冷冷的看着莫静宜:“是你,是你害死了你妈妈,别赖我头上!”
……
“我没有,我没有害死我妈妈,我没有……”莫静宜崩溃的大哭,扑入裴铮丞的怀中寻求安慰。
裴铮丞只是抱着她,不言不语就像一个躯壳。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我真的很遗憾,你也节哀吧!”薛宁燕站了起来:“我还有事,先走了。”
高跟鞋踏在地板上的声音就像针扎在耳朵里,莫静宜痛苦得小脸皱成了一团。
裴铮丞轻轻的拍她的后背,惊恐的说:“小媳妇儿不哭,不哭,她是坏人,外面好多好多坏人,我们快回家吧!”
“嗯,回家了。”莫静宜苦哭够了抬起头,看到裴铮丞脸上的表情充满了不安和恐惧。
她连忙捧住他的脸,发现他的眼神躲躲闪闪不能完全聚焦。
“铮丞,看着我,看着我!”
“小媳妇儿,快回家……”裴铮丞只看了莫静宜一眼又看向别处,完全没办法集中注意力。
莫静宜擦干眼泪,把照片收进提包,拉着裴铮丞一边往外走一边给裴御轩打电话。
她马上带裴铮丞去医院,让心理科医生和神经科医生给他做检查。
裴御轩在医院替他们安排妥当,一到就有专家会诊。
到了医院,裴铮丞死活不愿意进去:“小媳妇儿,这里人好多,我们快回家!”
还好裴御轩出来接他们,帮着莫静宜把他拉进医院,直奔会诊室。
裴铮丞被推了进去,莫静宜和裴御轩在外面等他。
听到他凄厉的喊叫声,莫静宜的心都快碎了。
裴御轩对泫然欲泣的莫静宜说:“你不要太担心,你们来之前我问过了,老四这种情况多半是神经受损,再加上外界刺激,才让他得上了自闭症,这种后天形成的自闭症只要及时治疗,通常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嗯,谢谢。”莫静宜勾了勾唇角:“有哥哥真好。”
“呵呵,应该的。”裴御轩盯着她平坦的肚子,提醒道:“你一定要控制自己的情绪,大部分的自闭症患儿都是在母体中形成的,母亲的情绪会直接作用于胎儿,不利于胎儿的生长发育。”
莫静宜吓得不轻:“我的情绪就是不太好,希望宝宝不要受影响。”
“嗯,以后注意着,为了宝宝,再大的事也要一笑置之,有什么困难尽管给我打电话。”
裴御轩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看来电,唇畔荡漾开一抹温暖如春风的笑意。
“失陪一下,我去接个电话。”
“嗯,去吧!”莫静宜盯着会诊室的门,心不在焉的点点头。
走到窗户边,裴御轩才接了电话,眉宇间凝聚着浓得化不开的柔情蜜意。
心理科专家给裴铮丞催眠,想帮助他消除心底的恐惧。
可是裴铮丞的意志很坚定,不管心理医生怎么诱导他也什么都不说,给治疗增加了难度。
而神经科专家基本已经确定裴铮丞的神经没有损伤,只是受了不小的刺激才会把自己封闭起来,这是一种缺乏安全感的表现,在低龄儿童中比较常见。
换句话说,只要裴铮丞智力恢复,这些病都会不药而愈。
……
裴御轩对莫静宜说:“老四一定是觉得自己很没用不能保护你,所以才会有一种愤世嫉俗自我厌恶的情绪,把自己封闭起来,你带着他做一些他喜欢的事,让他慢慢忘记心底的恐惧,也许会很快恢复。”
“嗯,我会尽力的。”莫静宜点点头,握紧裴铮丞的手。
他的手在颤抖,总是会有意无意的躲在她的身后。
两人只分开了短短的半个小时,裴铮丞却憔悴了好多。
神色黯淡,表情木讷,看起来像受尽了折磨。
裴铮丞惊魂未定的说:“小媳妇儿,我以为你不要我了,里面的人好可怕。”
“别怕别怕,我们回家了。”莫静宜温柔的说。
“小媳妇儿,你不要再离开我。”
“好,绝对不离开你,走吧!”
“嗯。”裴铮丞战战兢兢的一步三回头,见没人追他们,才放松下来。
裴御轩今天不用班,心甘情愿给莫静宜和裴铮丞当司机。
车开出去不远,裴御轩突然说:“爷爷要见你们。”
“啊?”莫静宜颇有些惊讶:“爷爷身体好些了吗?” “好多了,现在每天都你和姑奶奶去钓鱼。”裴御轩透过后视镜看了莫静宜一眼,安慰道:“你别紧张,爷爷不是老虎不吃人,他现在随和多了。”
“那就好,我还担心呢,他不会威胁我离开铮丞吧?”莫静宜仍然不放心。
“应该不会,爷爷如果敢这么做,你姑奶奶怎么会放过他。”裴御轩玩笑道:“非把爷爷的耳朵拧下来不可。”
莫静宜却笑不出来,愁眉不展:“你们爷爷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见我?”
“应该是晚上吧,他白天都在钓鱼,没时间。”
“哦,那我把高铁票改签了,明天再走。”
莫静宜打开提包摸出手机,由于太紧张,不小心把手机掉到了副驾驶位的座椅下面。
她趴下去捡,顺手把自己手机压着的一团软绵绵的东西给捡了起来。
“这是什么?”
那团东西在她的手中展开,看起来像是……她捏着一根细细的布条抖开,竟然是丁字裤。
裴御轩透过后视镜看清莫静宜手里的东西,脸红得差点儿滴血,他一着急,险些撞上前面的车。
猛踩刹车,才避免追尾。
他把车就那么停在了马路中央,然后转身把莫静宜手里的东西一把抓过去,揣进衣兜。
莫静宜半响才反应过来,裴御轩这么道貌岸然的人竟然也会……车……震……
天,她好想钻地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