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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瑾微微的颔首,她虽是不解丝竹为何如此急切,但还是默许了她。
丝竹心下领会了慕瑾默许的神色,便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步履轻盈归至了寝殿中央。悠扬婉转的歌喉在此刻启声,余音绕梁一般的传递至贤灵宫的每一个角落。
“待奏鸣笛身入客,我心意穹白云垂。”她的嗓音如黄鹂鸣叫,如泉水叮咚,听得慕瑾身侧的若兰情不自禁的沉醉。
丝竹唱曲之时,目光不离七尺之外的慕瑾。而慕瑾亦是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看,在她的目光和歌声之中陷入了沉思。
这首词写的似是一个风流倜傥的江湖义士,不食人间烟火般心念着高山与流水。而后,遇见了一个改变他一生的良人,便与她灯火烛焰,入了洞房。
丝竹的歌声还在婉转的继续着,她眨了眨澄亮的眼睛,漫步着转变为更加柔媚的姿态。
“慕卿亦枕灯若灭,觉韵垂眸虚影中。”
听着听着,慕瑾便微蹙起了柳眉——这首词的前三句写的虽是璧坐玑驰,却都是字面之意,含义浅显。唯有那第四句,让她似懂非懂,并不能理解的透彻妥当。
那一句词打破了首颈颔垫下的荡然基调,将整首词蒙入了一丝异世的色彩。
此时的丝竹已经唱完了全曲,她抬眼看着正在发愣的慕瑾,轻抿着薄唇开口。
“淑妃娘娘,你可喜欢这《今暮思》?”
慕瑾刹时回过神来,便见这邵华的唱家正缓缓朝着自己走来,她只是轻咳了咳,将心中的疑惑如实说出。
“这诗词写的固然是好,只是……我却悟不出这尾联,不知丝竹师傅可曾知晓这尾联的含义?”
话言出来之后,慕瑾却是意识到了如此询问有些不妥。丝竹在凌国学这曲戏时候,不过是跟皖楼的嬷嬷学了这首词的小调,自是不会深入了解这句句的含义了。自己这般问出来,倒是让她尴尬了。
慕瑾轻咳了咳,刚想打破这份沉默,那立于一侧的丝竹却是缓然开口了。她的眼眸低垂,说的甚是平静。
“想必淑妃娘娘已经悟出了这是一首叙事词,那么尾联自是这故事的结尾。”
慕瑾听罢只觉得不明所以,便微蹙的双眉,等着丝竹的后话。“这首词讲的是一位钟爱山水的义士,将自然的云烟念作故乡与归宿。后来,他与一女子相知相恋,决意放弃游行山水的理想,安顿下来过男耕女织的平凡生活。”丝竹到此处,悄然的一顿,在见慕瑾神情
无恙之后方才继续言道:“可是洞房花烛的那一夜,他却发觉眼前的一切皆是云烟与幻境,只剩下了高山与流水。”
“这是为何?”慕瑾不禁的问道,她悟出了尾联有异世的色彩,却不曾想到它寓意着那前三联的一切皆是云烟。
丝竹听罢了慕瑾的疑问,平静的解释。“因为在他的心里,归宿始终在山水。或许——那洞房花烛和一生挚爱的女子都是他游历山水中的南柯一梦。又或许,他真的遇到了那个女子,亦是与其真的入了洞房。在他入洞房之时,眼望见的高山和流
水才是幻境。”
如此一语,慕瑾便是全然理解了,她悄然的思虑了片刻,已然理解的明白透彻。
“不管哪个是幻境……这名义士心中念着最重的都是山水罢了。”慕瑾轻声道,不禁的有一些伤怀:“那个女子在他心中,终是不能同高山流水相提并论的,所以只得在洞房之夜沦为了幻觉。”
“淑妃娘娘说的正是。”丝竹听闻了慕瑾的话,微微的颔首言之。
慕瑾轻缓的叹了口气,心下着实有些心疼那个词中的韶华之女。
“如此说来,那女子着实是个可怜之人啊。”
短暂的沉寂,丝竹沉默了片刻,方才再次开口——
“淑妃娘娘,民女可不这么认为。那义士一心只念着山水,如若逼着他过那男耕女织的平凡一生,岂不是对他,太过于不公平了。”
此番解释在慕瑾听来,却是不合常理的,她未与丝竹争辩,只是顺着丝竹的话轻言反驳。
“他竟然招惹了那名女子,便应当对她负责。就算心中……实在念着别处,也应当学着放下了。”
“淑妃娘娘。”丝竹轻声的打断她,言语中透着一丝无奈。她微顿了顿,紧接着道:“心之所向的,才是归宿。这归宿便是本心。如何决断,不应让他人左右,而应该由他自己抉择。”
丝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甚是轻柔,可是慕瑾却不知为何心下一阵寒颤。
她突然觉得,丝竹说此话时并不是在评价这词中的剑士,而是在劝告自己……
“娘娘?淑妃娘娘?”丝竹将慕瑾轻声唤回神来,见其瞳孔焦距的望向自己。
丝竹冲着慕瑾悄然的一笑,嘴角的弧度甚是娇美:“娘娘,时候不早了,丝竹便先行告退了,也免得素梅姑姑不放心。”
方才回过神来的慕瑾抬眼望去,便见着丝竹已在往门前退步了,便忙欠着身子,轻声唤道:“且慢。”
丝竹的话绝非是字面上的那么简单,慕瑾如是想着,她盯着门前的人,神情也冷峻起来。她究竟是何人,又是为何要来道自己的身边。
慕瑾抿了抿唇,她自然是想问她的,可是基于身侧边的若兰和素梅终是没有开口。
丝竹似是发觉了慕瑾的犹豫,便轻朝着她眨了眨眼。
“淑妃娘娘,《今暮思》不过是一首虚构出来的诗词罢了,娘娘莫太入戏了。有些事反过来思考,反倒会看的更加透彻。”
丝竹顿了顿,紧接着言之。“丝竹自小便凌国的战士被带至凌国国都,尽管皖楼的掌柜与嬷嬷对丝竹甚好,可是丝竹心里始终念着的是故土南越。丝竹心里这般念着,便终是要回到南越来。那名义士也是一样的,您站在丝竹的角度上看这名义士的故事,兴许便不会觉得丝竹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