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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仔细端详了几眼,正要伸手进去,猛地听到裹住尸体的红绳剧烈地颤动起来,上头的铜钱相互撞击,发出急促的叮当声。
我下意识地往旁边一避,就见一道红影从董爷腹中跃出,擦着我的耳畔扑了个空。接着就听到砰的一声,原来是胖子大棒挥出,把那玩意儿给砸得飞了出去,直撞到墙上,在上头留下一个红印,接着就摔了下来,瘫在地上一动不动。
胖子白着脸,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问我:“没伤着吧?”
我摇摇头,幸好刚才有红线铜钱示警,不然还真要着了这鬼玩意儿的道。过去一看,刚才胖子那一棍子可没少用力,那东西趴在地上,脑壳碎裂,已经一命呜呼了。
我去端来一盆水,把那玩意儿丢盆里一洗,顿时就看出了本来面目。原来竟是一只黄大仙。
所谓的黄大仙,也就是黄鼠狼,也有地方叫黄皮子。在民间,有“五大仙”的说法,自古以来受到百姓的供奉。五大仙又有种说法叫五大家,指的是狐仙、黄仙、白仙、柳仙和灰仙。这排行第二的黄仙,也就是黄大仙,又被称作“黄二爷”。古时在天后宫中,甚至还有黄大仙的塑像。
当年在南疆古道,救治顾思寒小妹的时候,死人脸与顾家三个客卿论道,当时就提到过招邪分为三种。第一种是人魂附体,第二种是精怪借体,第三种则是山河夺体。
当时我年纪小,学识浅薄,其实只知道人魂附体这一种,后来在死人脸的笔记中,才知道了究竟什么是精怪借体和山河夺体。
这精怪借体中的精怪,绝大多数就是指的五大仙。这五种东西,天生灵性,但凡是意志薄弱,阳火衰微的人,很容易就被它们给附体了。但这只是附的活人体,还有一种却是更加邪门,夺的是死人尸。
一般人死后,如果死前是含恨而终,尸体充满怨气,而且尸首分离,一些想要成精的东西就会从腔子直接钻进死者的体内,以怨体的内脏为食,并以此怨体为穴。这些精怪在修炼的时候,会散发大量阴气,被它据为己有的尸体也因此长久不会腐烂。
这种东西,叫做尸蛹,我在小的时候曾经听三叔跟我提过,一旦成精后,祸害无穷。不过想要形成这种尸蛹,就必须是断首的尸体才行。自打民国废除斩刑后,就很少有听说哪里出现过这玩意儿了,所以我今天还是头一次见到。
这尸蛹,比起普通的诈尸要可怕数倍。要不是今天运气好被我们识破了,等这只黄皮子在尸体腹中吸尽血肉,在深夜子时化尸而出,那整个殡仪馆都要遭了殃去。
他妈的究竟是什么人这么心黑手辣,害了董爷不说,还要把我们殡仪馆整个一锅端了。
胖子白着脸琢磨了半天,咬牙道:“你说会不会是茅山那些人?”
我没有说话。胖子想到的事情,我也想到了。这利用断首人尸和黄皮子造成尸蛹的手段,可不是普通人能懂的,茅山派尤其擅长各种诡异法术,懂这尸蛹之法也属正常。
只不过这么些年过去了,那姜楚红和梁先生也没再上门过,陈元德的死也隐瞒的很好,应该不会有人知道,除非是姓顾的有意无意地透露出去风声,不过这个可能性不大。
“会不会是那个姓庞的?”胖子琢磨道。
我也想过有没可能是那姓庞的小白脸。当初这家伙从三化失踪后,就一直杳无音信。这人可以说是跟我们有深仇大恨的,董爷曾经派人去搜过他的行踪,勉强要说的话,也算是有梁子的。
只是这尸蛹之术可不简单,黄皮子原本就是很邪性的东西,想要操弄这玩意儿,没有几分硬本事是不行的,一个不好,反而会把自己给折了进去。
从当年的情形来看,那姓旁的心气不小,只是本事却极差,连他师父的十分之一都没学到。
胖子喃喃道:“这么说来又不太像。他妈的,究竟是哪个混蛋!”
我看了一眼盆子里的黄皮子,又过去查验了一下董爷的尸身。果然,这董爷的内脏已经尽数被那黄皮子给吃了个精光。
把屋里的东西收拾好,等麻老大他们回来,我就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麻老大问我能不能看出对方是什么来路。
我说应该是个很懂行的厉害人物,手头很硬。麻老大沉默了一阵,道:“不管是那个姓庞的小子,还是其他什么人,既然都冲着咱们来了,那大家伙接着就是。”说罢吩咐了几句,就带着肌肉男和黑毛去了前厅。
有瘦竹竿回来守着殓房,胖子就把拎着那只被他打死的黄皮子,送去黑毛的炼尸房火化。我出去找了燕子,才知道董明珠一直躲在房里,谁也不让进。
我在门外叫了几声,她也是不理,只得作罢。燕子继续守在姑娘门口,我则是回去殓房,把董爷的尸体推去尸妆间,将他四分五裂的尸体缝合。
外头的雨仍在淅淅沥沥地下着,烟气蒸腾,却是多了几分肃杀。
下午大约五点多钟,我把董爷的尸体交还给瘦竹竿,就从殡仪馆出来,心里琢磨着事情,撑着伞,独自一人出了门。几年时间过去了,潭城里很多地方都起了很大的变化,唯独这荣华殡仪馆四周,还是一样的荒芜偏僻。绵绵的细雨遮天盖地,水汽蒸腾起来,看过去尽是灰蒙蒙的。
路上也遇不到什么人烟,偶尔听到几声清凄的鸦鸣,就一个人沿着一条荒道,没入这连绵不绝的烟雨之中。
首先是去了趟街市,去菜场里挑了些新鲜的菜蔬,和鲜肉鱼虾。在这儿住了几年,和市场里那些个摊主也混得熟了,很多人都可以说是看着我长大的。从菜场出来的时候,还撞见了钱老头,这老家伙这么些年,也没什么大的变化,也许是生意做得不错,脸色倒是愈加的红润了,正在跟一个卖甲鱼的讨价还价,见到我过来,立即朝我招手:“小景,赶紧来帮我砍砍价!”
我过去一看,笑说:“你这老头,这天气还吃王八,也不怕补出毛病!”
钱老头道:“你懂个屁,这个季节吃王八才是最好的!别废话,赶紧的帮我一起来讲讲价。”
那摊主平日里与我倒熟,见我过来,就说:“你这老头,也恁是抠门,算了算了,看在小陆景的份上,这王八你拿走吧!”
钱老头登时眉花眼笑,付了钱,拎起相中的那只王八就走。见我拎了那么多菜,就有些好奇:“怎么,今天脸色有些不好?”
这老东西,看人的本领真是一绝。我当然不会跟他说原因,只是含糊地说了句“也没什么,大约是有些累了”。
钱老头也没有深究,一起走了一阵,像是想起什么,看了看四周,见没什么人注意这边,就凑过来压低了声音道:“你还记不记得当初卖掉的那只镯子?”
我说我当然记得。那是青子从手上摘下的东西,也是因为这个镯子,我才跟这钱老头结识,又因为钱老头,才误打误撞地买下了永昌区87号这房子,从此在这儿定居下来。
钱老头道:“最近不知怎么回事,来了好几拨人打听这镯子的来路。”
我吃了一惊,忙问:“怎么回事?”不过就是一个镯子,而且已经卖出去那么多年了,怎么到现在了还有人特意过来打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