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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正纠缠得难舍难分,宁致远的手机响起来,他把薄云小小的头按在怀里,任由她抗议挣扎。
“乖别闹,让我接个电话。”
薄云安静下来,贴在他身上,体温滚烫,胸膛厚实,她忍不住软绵绵地抱着他的腰,捏他,肌肉坚硬,好似铁板一块。
“琪雅,找我有事?”
孟琪雅在那边娇笑:“没事就不能找你?”
宁致远笑道:“现在有麦克为你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你哪里需要我做牛做马,突然召唤我,必然是有大事。”
孟琪雅吐一口烟圈:“今时不同往日,我难道不能改邪归正吗?无他,艺廊新搞到一批古玩,良莠不齐,正在清理检点,你若有兴趣来看一看,有相中的,现在下手比较实惠,否则等我放出去拍卖你就要多花钞票啦。”
“哦,原来是叫我上你那儿花钱,那我马上来,要带一箱子现金吗?收人民币、美金、还是欧元?”宁致远这会儿心情不错,跟孟琪雅开玩笑。
孟琪雅也不跟他客气:“带上你的支票簿,还有薄云。”
电话贴得很近,薄云几乎都能听见二人的对话,她忙摇头示意不去,宁致远一指按在她唇上,让她乖乖的。
“你想见她?”
“上次在博物馆看她一门心思钻研,她既然有心要学学这些鉴赏的知识,就让她来摸一摸瞧一瞧,上手体验一下。”
宁致远感到意外:“你对她真不错,真让我受宠若惊。”
孟琪雅娇懒地叹一声:“我可不是为她,是为了你,她若胸无点墨,言谈粗鄙,怎么好意思带出去见人?你总不能一辈子把她圈养在紫云山上。”
二人聊了一会儿,约好午饭后就去艺廊。
薄云坐起来,理一理头发:“真要跟你去见孟小姐?”
“你是害怕她,还是讨厌她?”
薄云微笑:“我在她面前已经不会战战兢兢了,但是,我担心她还是讨厌我,眼不见心不烦,我何苦送上门去,让她不痛快。”
“有我呢,你就在旁边看,能亲手鉴赏古董的机会可不常有,琪雅眼光犀利,下手狠辣,她经手过不少好东西。”
薄云让步,换身清爽衣服一番,跟着宁致远前去。
在车上,薄云说:“Mr.King,答应我一件事吧。”
“你先说。”
“不要在孟小姐面前提及我母亲那些信件。”
宁致远沉吟片刻:“其实她早知道,是不是?她肯定认出你母亲教过她钢琴,认识她父亲。”
薄云不正面回答:“她知道多少我不想追究了。总之,我对现状很满意,我现在很好,生活已经太复杂,能简单一点,心情会轻松一些,何苦扰得天翻地覆,让孟家不得安宁。我不想招人恨,何况,你跟孟小姐关系那么密切,若是为了我的缘故……”
薄云说不下去,宁致远摸摸她的脸:“好,我知道了,我会守口如瓶。”
“不止,你要把昨天你偷看的文件全部从记忆里删除!”
宁致远笑出声来,发生过的事怎么可能当做没发生,看过的东西当然过目不忘。不过他嘴上还是答应:“好,我就当什么都没看见。”
到了艺廊,只见孟琪雅穿着工装裤和旧衬衫,招呼员工把箱子里的物件挨个儿拆包,都摆在铺着软垫的巨大长桌上,一件一件编号。
宁致远走去和孟琪雅低语几句。
“哪里弄来这么一大堆?”
“杜家丽杜国豪兄妹还记得吧?”
宁致远讥笑一声:“那家人啊……不提也罢。”
“杜国豪是个典型的坑爹富二代,被人带沟里玩古董收藏,妆点门面,越玩越大,不小心被坑了两千万,挪的是公司的款项,捅了大篓子。他老爸要收拾他,断他的粮草。他来求我,把从前收的这些真真假假的东西打包出,好填补亏空。”
“你就真的接手了?”
“我当然是粗看过,心里有数,里面确实有不少好东西,重新包装拍卖我能大赚一笔。剩下那些普品也好卖,我人脉这么广,放点消息出去,自然有土豪愿意当宝贝买回去。赝品么,就送人摆着玩儿呗,当工艺品,或者留着当鉴定教材。”
宁致远轻笑几声:“你这如意算盘打得真好,自己赚钱不说,杜国豪肯定当你是大恩人,这人情欠得大了。”
“那是,如今在这一行里我也算小有名气,都知道我是快很准的古玩猎人,现在主动找我的人不少呢,我常飞来飞去,忙得很。”
宁致远劝告几句:“小心驶得万年船,你别仗着家里资本雄厚,冒太大风险,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
“你放心,我是按照现代化企业的模式来经营艺廊,绝对不带私人情感,第一要务是赚钱,其次才是人情关系。我可不会为了绷面子来者不拒,什么破烂都收。”
薄云听二人聊得密不透风,不敢出声,只站在一个角落默默看桌上物件,真是五色迷眼。孟琪雅瞟薄云几眼,只见她穿一件米白底子马卡龙色小波点的雪纺衬衫,下摆收在细腿牛仔裤里面,小蛮腰不盈一握,脚下一双平底便鞋,脖子上还戴着她的祥云翡翠,越来越有女人味。
艺廊员工来招呼宁致远和薄云在一旁小坐,送上茶点。几个大箱子拆完,孟琪雅洗手净面,这才得空来跟他们说话。薄云难得看见不化妆不打扮的孟琪雅,比起她平常烈焰红唇的样子显得亲切许多,站起来问候:“孟小姐好。”
孟琪雅莞尔一笑:“从前你还叫我琪雅姐,怎么越来越生分了?”
薄云头一低,便改口叫:“谢谢琪雅姐,让我来开眼界。”
“先别谢来谢去的,这批东西虽然多,能有多少珍品,还是未知数。”
孟琪雅屏退左右,只留一个助手,跟宁致远走上前去,一件一件东西查验,助手手下飞快地写记录。薄云跟在一旁,竖着耳朵听。
只听宁致远轻笑一声,拈起一个小小的瓷杯:“鸡缸杯?开玩笑吧?最近刘益谦才花两亿八拍下来一个鸡缸杯,藏在保税区。这个彩料太艳,不像成窑斗彩那么含蓄,有问题。”
孟琪雅也笑,随手把那杯子放到一边,对助手说:“这是个做得非常高明的赝品,留着当教材。假,新,贴绿标。”
助手马上在底部贴一个小小绿点。
孟琪雅拿起一件翡翠山子,以强光手电筒通体照射一遍,宁致远跟着细瞧,低声说:“晚清造办处的东西,材质不错,雕工一流,可惜保存得不好,有点失水。”
“可以挽救,这件打理出来能卖个好价钱。记下来,红标。真,老,中上等。”
薄云忍不住问:“翡翠都很贵吗?”
孟琪雅答说:“翡翠讲究浓阳正匀,色差一等,价差十倍。比如你身上那块翡翠,正阳绿,老坑冰种,虽然料小,却是珠宝级的裸石,价格只会涨不会跌。但像做雕件这种翡翠,通常料子不会太细腻。这一件山子是糯种豆绿,颗粒比较粗,身价有限,大概在300-500万之间,看遇不遇得到对眼儿的买家。”
薄云受益匪浅,有比较才知道高低贵贱。宁致远摸摸她的头发,微笑鼓励。孟琪雅和宁致远重点看的是瓷器,低声谈些宋瓷的淡雅悠远,明朝瓷器的典雅大气和文人风范。孟琪雅大方,但凡好的,都让薄云拿在手里看一看,摸一摸。
这一看下来,耗了三四个小时,薄云见二人兴致不减,谈兴正浓,心中暗叹,怪不得他们这样要好,志趣相投,就算不是恋人,也是一辈子的知己。她不能拿自己的短板去拼孟琪雅的长板,孟琪雅这本事是无数金钱和时间磨练出来的,望尘莫及。
孟琪雅伸个懒腰,对助手说:“我眼睛都疼了,刚才标红的,等下让人来入库锁好,其他的明天再继续,你去休息吧,辛苦了。”
薄云忍不住也打个哈欠,孟琪雅有意要考考她,便指一指剩下一半没看过的:“薄云,你说说看,凭直觉,你觉得哪一件是好东西。”
薄云下意识地向宁致远投去求助的目光,他轻声说:“不是考试,你喜欢哪个就选哪个。”
薄云便大胆转悠几圈,指着一个小巧的蓝釉瓶子:“这个我喜欢,高雅简洁。”
孟琪雅眼睛里闪光,拿起来,和宁致远凑在一起低语几句,宁致远转头问薄云:“真喜欢?”
薄云点点头。
宁致远便掏出支票簿,孟琪雅在上面填了个数目。薄云一惊,忙踮脚去看,孟琪雅十指纤纤,已经拈走了。
“瓶子归你啦,这是致远今日给你的奖赏。说说看,为什么一眼相中这个瓶子?”
“我在博物馆看见过类似的瓶子,书上也有,单色釉的瓷器我觉得比五彩的更含蓄,更经典。”
孟琪雅点头赞许,书没白念。薄云拉着宁致远的衣袖:“是不是很贵?我不要,看看就好了。”
宁致远微笑说:“你眼光很好,这是雍正本朝的蓝釉胆瓶,虽然尺寸不大,但完美无瑕,殊为难得,我也喜欢,价格也不贵,琪雅给了个友情特价。这是你选的,所以属于你。没想到你天赋这样好,靠直觉也能沙里淘金。”
薄云得知她一眼看中真品,欢天喜地,顾不得孟琪雅在场,勾住宁致远的脖子就亲了一口。
叨扰一会儿,宁致远带着薄云告辞,她怀里抱着木盒,艺廊的员工已经给她装好,她拥有了平生第一件古董瓷器,而且是自己选的,走路都轻盈如风,好心情都挂在眼角眉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