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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很担心大壮回家后吓着凤姐,他那一根筋的脑袋不会委婉地表达,凤姐还有身孕呢,不能着急上火。
十指连心,小手指那儿疼得都有些发木了。更疼的,还在心里。
我真是恨死了我自己。
老安头临死前是咋说来着,他说以后别去赌啊,更别出老千,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凤姐也一再叮嘱,说宝贝可不能再赌了,这不是正路。
如月那次特意来找我,说邱明你要小心些,他们那帮人没憋什么好心眼……
自己怎么都忘了这些?脑袋是进水了还是被飞机膀子刮了?白活了三十三年,更白在监狱混过一回!
冷眼看下四周,除了冯三的两个手下守在我身边虎视眈眈以外,没有谁在意我。
我的境遇每天赌场都有发生,或许明天会成为大家的谈资,但到后天,就不会再有人提及了,一切都是过眼云烟。
我只是个被人耻笑的可怜虫而已。
我看到莉莉还坐在对面那张椅子上,捂着脸哭泣着,一旁的杜秋低三下四地哄劝着,后来伸手想拉莉莉起来,被莉莉及其厌烦地甩开了。
那个杨经理抱着膀,一副牛逼闪闪放光芒的样子,正跟冯三白话着什么。
我堆积在心头的仇恨,整个地下室都快装不下了。
我的眼前不断浮现着当年杜秋在看守所的狼狈相。我认定了一个真理:人活着,不能被他人可怜,也不能去可怜他人。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一个多小时过去了,还是没有大壮跟凤姐的一点消息。地下室屏蔽得很严实,手机上一点信号都没有。
莉莉不再哭了,站起身,完全不顾杜秋的阻拦,跌跌撞撞向我这儿奔来。到跟前后,她一下子扑到我腿上,泣不成声地说:
“坏蛋哥啊,不是这样的,原本说好了的不是这样的,我对不起你,呜呜……他们说只要把你拖下水,就能将你和那个女人拆散,呜呜,你手还疼不疼啊……”
我冷笑着盯着莉莉,一言不发。
杜秋像鸭子一样晃悠过来,拽着莉莉的胳膊往起拉她:“莉莉快起来,地上凉……”
莉莉挺身而起,甩手给了杜秋一个响亮的耳光,破口大骂道:
“你个臭流氓,看看你做的好事儿。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连只赖蛤蟆都不如,还想泡老娘,做你的大头梦吧你!”
杜秋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干嘎巴嘴说不出一句话来。
就在这时,大壮从外面闯了进来,他满脸是血,胸前的大襟上也是血迹斑斑。他径直奔到我跟前,只喊了一声“大哥啊”,就哇哇哭了起来。
我心头猛然一紧,站起身冲大壮吼道:“别哭!快说,怎么了?凤姐呢?”
“大哥啊,撞……撞车了……”
“说详细点大壮!”
“我回家……回家后就跟凤姐说了你的情况,凤姐拉我出门,要过来。后来……凤姐在路上一直打手机,找人借钱,后来……后来在一个路口,凤姐的车,撞到一辆大货车……”
“凤姐咋样?”我的声音连我自己听着都有些震耳。
“我……我不知道呀,就看见她满脸是血,我喊她也不答应,救护车给拉走了,我就过来找你……”
“去的哪家医院?”
“好像是什么和医院,救护车上写着的。”
我撒腿就往外走,到门口时我被冯三的手下给拦住了,我没时间跟他啰嗦,用足了力气,一拳砸在他面颊上,打得他捂着脸倒退了好几步。
呼啦一下围过来许多人,其中两个大汉架起了我的胳膊。我奋力挣扎着:“放开我,我要去医院,快放开我呀,来不及了!”
大壮冲过来,跟几个人用力撕扯着。
“让他走!”冯三走过来,冷言命令他的手下。我得以解脱。
赶紧往外走,杜秋在后面小跑着撵我,嘴里嚷道:“邱明兄弟,你等等我,我开车送你去吧。”
我站住脚,回身怒视着杜秋,等他到近前后,我指着他的鼻子一字一句地说:“姓杜的你给我听好,凤姐没啥事儿则罢,否则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兄弟你听我解释呀……”
我哪还有心思听杜秋啰嗦,拔腿往外奔。门口正好有个出租车司机,想要进别墅却被冯三的手下拦着。
原来是大壮没付人家车钱,正想进来讨要呢。正好,赶紧去协和医院!
我手脚冰凉,真恨这出租车不能生出一双翅膀来。
赶到医院,直奔急救室。果然不出所料,凤姐正在抢救中,护士说啥也不让我进去。
莉莉和大壮随后也到了,莉莉不敢靠前,离我有十多米远处就站着不动了。没一会儿,杜秋跟那个杨经理也来了。
杜秋还在惦记着莉莉。我他母亲的这辈子只服杜秋一个人,他的大无畏不要脸精神,令我高山仰止。
至于那个杨经理,肯定是关心着鸿运楼的命运……
大夫出来了,边摘口罩边说:“你们谁是患者家属?”
“我是,”我冲上前说,“大夫,凤姐她咋样了?严不严重?”
大夫摇摇头说:“内脏损伤太严重了,还是进去见最后一面吧。”
“大夫啊,我凤姐她可不能有啥意外啊,她还怀着四个月身孕呢,求求您,大夫我求求您了,想想办法,钱,我有钱,快想办法救救她吧……”
大夫还是摇着头说:“还是抓紧时间吧,患者一直在喊宝贝……”
凤姐在叫我。撒开大夫的手,窝急慌慌冲进急救室内。
我看到了凤姐,她躺在被血染透了的狭窄病床上,嘴巴张得老大,双眼瞪瞪着,雪白的面庞上挂有一道道血污。护士正准备给她上呼吸机。
我快步冲到凤姐面前,厉声叫道:“凤姐,凤姐啊凤姐,我是邱明啊……”
凤姐似乎听到了我的呼唤,使劲咳嗽了两下,大股的鲜血顺着她的嘴角汩汩流淌出来。
凤姐大口喘着气,然后把脸扭向我,盯盯地看定我。
“凤姐啊,”我哭都找不到调了,“凤姐,你这是咋的了呀……凤姐你别担心,会好起来的,不会有事儿的。”
凤姐努力的在往嘴里吸气,像是在积攒着最后一丝力气,双唇上下翕动着。
我的泪水哗哗往外流淌,死死攥着凤姐的手,嘴里哀求着:“凤姐啊凤姐……”
护士在一旁提醒道:“她是想跟你说话呢,把耳朵凑近些。”
我把耳朵贴在凤姐嘴边。“凤姐,你想说啥啊,我听着呢。”
我终于听到了凤姐那近乎于用气流组成的声音:
“我在……地下……保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