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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脆响,好好的一套梅花凌寒粉彩的茶具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碎片折射着窗外的光亮晃晃悠悠,梁九功将头埋到了极致,恨不得现挖个地洞藏进去。
康熙满脸通红,额上青筋暴起,手拿着秘折微微颤抖,真是叫气的狠了。再没想到,竟有人敢动了官仓。
看来是朕太慈善了,一个个都拿朕当菩萨,打量着朕慈悲为怀,不会发落他们呢!康熙心里发狠,说不得,还是得当个黑面阎罗才行。
之前叫索额图去,配了几队御前侍卫,其实只不过是装个花样子,里面全是些进去镀金的纨绔子弟。本来是打算着到了陕西调当地的驻兵押运粮食,这会儿可见是不行了,谁知道有没有军营的人隐在后头呢。
康熙于是点了明珠,又发一道密旨封为钦差,暗地里点了京营的人悄没声往陕西去了。现在还没有把握,不能打草惊蛇,怎么也得先查出粮食都被弄到哪儿去了才行,直隶这边还等着救急呢。
索额图带着一拨人躲了起来,寻思着,赈灾的事儿一时半会是不得了,可这次的贪墨案若是抓住了机会,可是比赈灾更大的功劳。而且,若是这次能把这帮人搞下去,又得腾出多少位置来,自己人也能有地方塞了。想到就做,索额图分散了人手,只做寻常行商打扮,也不往大城里去,只捡些县城里走着。
索额图秘密查访着,明珠也在路途上策马狂奔,他也是知道这回事儿办成的好处的,万不能叫索额图抢了先。这么抢着时间,明珠终是风尘仆仆的到了长安城外。
看着眼前巍峨的城墙,明珠手一挥,带了军队进城,直接接管了长安,全城戒严,再将康熙给他的名单并着陕西省的主要话事人都抓了起来分着看管,别管这几个话事人是不是也在里边分着桃儿,只出了这么大事儿他们却不上报,这挂落就得吃着。皇上虽然吩咐叫他低调行事,先查出粮食都去了哪儿再行动。他却认为,先把人都抓起来比什么都要紧,免得这帮人在外边不知道能弄出什么幺蛾子,他一个人可抵不过一片人。抓了人,在慢慢查其家里,人都一个一个分开了问,总有说的,只要有了口子,还怕办不成事。
这些人虽接到圣旨说要调粮,也开了大会小会商讨该怎么办,却见索额图迟迟不出现,只当还有时间,哪知道冷不防竟让明珠给包了饺子。
这次明珠出来不单带了京营,康熙其实还拨了他一队暗卫,现在一看自己出其不意的效果极好,就将审问、搜查的事俱都交给暗卫来办,他只坐镇中央,还接了长安城的大小事务。话事人都叫他抓进去了,其余剩的一些小猫小狗的都战战兢兢缩着脑袋,不过明珠不可能一个人将大小事情包圆了,这些人还得被拎出来先干着活儿。至于这些人里面有没有伸手了却没叫抓起来的,明珠眯眯眼,不急,反正长安城现在全城戒严,他们也跑不了。
明珠这边热火朝天的干着,索额图却是得到了长安城叫戒严的消息,一猜就知道是皇上派人来了。就不知派的是谁,不过看这行事嚣张粗鲁的做派,十有*就是明珠了。索额图心里冷哼一声,莽夫!就不知道低调点、动点脑子。刚好这会儿也查出点东西了,索额图决定即刻前往长安城,可不能把功劳都叫那莽夫一个人占了。
俩人一碰面,鼻子先哼出气,下巴抬得是一个比一个高。在京里当着人还做一个大家都是好同事的样子,到了这地界儿,总算可以放松下身心了。
虽则彼此都不乐意理对方,却还是坐了下来。两人都只管老神在在的坐着品茶,使眼色叫下面的人将各自得的消息汇报整合了一下。
康熙虽知道一时半会儿定是查不出来粮食在哪儿的,可心里还是着急上火,牙龈都肿了起来,这天都只能喝清粥。眼看着直隶那边等着救命呢,若是这时候再起了民乱,南边的战事说不得还得再拖个几年,可这天下,实是拖不起了。
朝臣们也是战战兢兢,康熙最近发了三四回火,上朝的时候都没人敢奏报了,明珠和索额图不在,另外两个内阁的因着汉人的身份,这会儿也不乐的去当那个出头的椽子。
一时间,朝堂上竟是落针可闻。
康熙瞅着下面一帮埋着头的大臣,勾勾嘴角,不急,反正这会儿朝堂差不多已经叫他握在了手上,总有机会叫他们知道,这天下是谁做主!
即是没人说话,康熙也懒得在这里看这帮子让人生气的,索性退了朝回了乾清宫。坐在书房里捡了两个折子看,一时又烦躁的扔掉,根本看不下去。
康熙出了乾清宫,直往后宫去。梁九功疾步跟在,后头还跟了一溜儿小太监抬着个空撵舆。梁九功是既不敢问康熙要去哪儿,也不敢问康熙要不要坐轿子。
康熙黑着个脸疾步进了长春宫,宫女们太监们下饺子似的跪下请安,口号还没喊完,康熙已是进了屋。
云荍这会儿正在敷脸,冷不防听见外面的声音,都还没来得及将脸上的东西洗掉,康熙就刮进了屋子。没法,云荍只得赶紧请安,同时将脸埋得深深的。心里抱怨不已,再没见过康熙什么才下了朝就去哪个妃嫔屋里的,就是进了后宫也都是往慈宁宫或者坤宁宫去的。
康熙看了一早上的脑袋尖子,这会儿见云荍居然也给他个头顶,顿时火气就上来了:“娴嫔好规矩!谁教的你拿个脑袋来戳着朕,恩?”
云荍心里咯噔一下,这是不晓得哪儿受了气拿她撒气来了,什么都别说,赶紧跪下认错:“妾有罪。”
康熙气不平,可不是云荍一句认罪就能揭过去的,阴测测的道:“怎么?娴嫔这张脸朕倒是看不得了不成?”
云荍虽说知道皇帝都是薄情的,却再没想到康熙能这般寡恩,前几日还教着画说说笑笑呢,今儿就翻脸不认人了。
可巧云荍刚是一个人在里屋,梁九功跟着来直接立在了门外还拦了其他人不叫进去伺候,这会儿屋内是一个人也没有,云荍想找个岔子都没法找。
云荍心里赌一口气,任谁人在屋中坐、祸从天上来也咽不下这口气,看着这次康熙就是要拿个御前失仪来整治她来,索性也不藏着脸了,反正就是露出来,也不过是个御前失仪*2的罪名罢了。
云荍抬起脸,直直的望向康熙,也不回避着眼神了,脸上淡淡道:“妾御前失仪,还请皇上降罪。”
康熙却是叫眼前的一张脸惊得愣住了,久久没回云荍的话。
云荍看康熙不说话,也懒得再说一遍,直挺挺的跪着,就将一张绿脸摆在那儿任康熙看。
良久,康熙才回过神来,不晓得怎么的,心里那股火气竟是没了踪影,干咳一声:“怎的把脸弄成这样?像什么样子!”不及云桥回答又添了句,“可是脸上出了疹子?”他记得佟佳氏原来由此不知怎的脸上就出了些红疹子,叫太医看了也是在脸上抹了药。不过那会儿顶多也就是些白色的药膏,怎么也没有云荍这一脸绿色来的渗人。
云荍没去关注康熙的态度变化,她自家还是一肚子话,这会儿也只是硬邦邦的答道:“不是,这是妾自个儿配的用来敷脸的。”
康熙看云荍还跪着,只得道:“一直跪着干什么,起来吧。”
云荍恨不得一口啐死他,真有脸说!
云荍站起来,却也不似以往往旁边坐了,就直直的站着也不说话。
康熙坐了一会儿没趣,起身道:“朕还有事,先走了。”
“恭送皇上。”云荍也不动,就站在原地行了个礼。
康熙一路又回了乾清宫,坐在书房里,思量了半天也闹不清自己刚刚这一出是为了什么。火气来的莫名其妙,去的也莫名其妙,竟摸不着头脑。
虽然这头上摸不着头脑,另一件事他却是明白的。他自来立志做个明君,从来告诫自己不能做出偏听偏信和迁怒的事儿来,今儿却是对着没甚错的云荍发了好一顿脾气,就想着要补偿云荍一下。
想着刚刚云荍说脸上的东西只是拿着敷脸的,以为她是跟那些个老人一样担心自己年纪大了开始保养,于是吩咐梁九功道:“你去,朕记得之前有南边进上来的珍珠粉,将那个全给娴嫔送去。”
梁九功正要答应,康熙想了想却又开口道:“再将首饰、布料什么的也送些过去。”
云荍敷着脸接了梁九功送来的东西,反正康熙都看了,也不怕梁九功说什么。
回头直接将东西扔给福华收起来,发完了火就想着描补,做梦!
梁九功回去的路上直咂舌,莫不是娴嫔娘娘就是这幅样子见得皇上?皇上竟是因此消了气?
哎,帝王心,海底针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