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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内静寂无声,在这片刻的沉默中,所有人都噤了声,僵在了原地。
贺修谨微侧着脸,垂下的眼睫在下眼睑处投下了一道暗影,英俊的侧脸上渐渐浮现出了一道细长的血痕。
不管别人如何,反正白月是一打完就拧过身子打算跑的。谁知她刚转过身子,身后就传来一声轻笑,随即她的身前伸过来一只胳膊,白月刚想躲开,可是身后的人已经速度极快地圈住了她的肩膀位置。顺带着往后一压,她整个人就撞进了身后的人怀里。
贺修景的力道十分的大,这一下撞得白月差点儿一口气没喘过来,回过神来时被军装上的扣子咯得背部生疼。她微一挣扎,却连双臂都被他的胳膊一起禁锢住了。
“怎么这样生气?”贺修景此时倒像是个没事儿人一般,在白月头顶轻声问道。他的语气宠溺,带着微微的笑意。
白月的身子靠在贺修景的怀里,垂着眸子没有说话。
她僵着身子半晌没说话。贺修谨倒是有些不耐烦了:“嗯?”
他伸手捏住了白月的下巴,迫得她侧头看向他的方向,看着她略有些苍白的小脸轻笑道:“舌头被猫叼了?刚才的气势呢?如今怎么哑巴了?”
他的声音明明很轻,但是随着他的问题,手上的力道却是一下比一下重,白月感觉到自己下巴处的骨头都几乎要被捏碎了。她连忙勉强伸出双手抓住了贺修谨捏着她下巴的手,眨了眨眼睛,疼的眼泪就落了下来。
她带着重重的鼻音委屈而可怜道:“我辛辛苦苦怀孕,整日里吃不好睡不好,半夜还老是惊醒过来,而你却在外面吃吃喝喝,花天酒地。”
“你不在家陪我也就罢了,你还要去外面找小……。”
“少夫人!您可真是误会我们少帅了!”早在白月说出这些抱怨的话时,左修就忍不住开口打断了白月的话。他早在先前少帅被掌掴时浑身都出了一层腻汗,此时一旦放松下来,浑身都凉飕飕的。
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有些哭笑不得起来。到底是孕妇容易胡思乱想,少帅结婚后整日里将公务压缩了集中处理,按时回家陪在少夫人身边,来往跟赶场子似的,哪有时间出去吃吃喝喝去找别的女人?!
没想到少夫人今日里卸了他的枪时的动作那么顺畅流利,骨子里却还是个离不开男人的小女人。左修想着这些,正要替他们少帅继续申冤,却见他们少帅看过来一眼,他顿时闭了嘴,将到了嘴边的话语咽了下去。
“还有呢?”贺修谨垂头看向白月,看好戏似的勾唇道:“你继续。”
白月噎了一下,吸了吸鼻子,质问道:“你说,你往后准备抬几位姨娘回来?”
这话一出,现场的几个人顿时又呆了一呆。站在那边的萧妇人不顾贺修谨在场,下意识喊道:“白月,你给我闭嘴!”
其实在这个时代,虽说早有一些人提倡一夫一妻的思想,但是庆峰城里的当权者或是富点儿的人家都是不将这当回事儿的,毕竟有权有势的人家,养得起女人。甚至很多人会在外面攀比自己外室姨娘的数目,以多者为荣。比如贺大帅,家里女人都能够凑两桌麻将了。
萧夫人就是这样认为男人三妻四妾实属常态的女人,在她眼里,有权有势的贺修谨往后定然不会只有她女儿一个女人,或早或晚会有其他女人进门。
相比于其他陌生的不怀好意、心思太大的女人们,倒不如找一个她女儿认识的,性格柔弱的钟如曼进门,往后两人也好互相扶持彼此照应。
作为正室过了这么多年,萧夫人心里最明白不过,男人不喜欢女人嫉妒且不能容人,更不喜欢女人下他的面子左右他的想法,在这一点儿上所有男人都一样。
可是她女儿如今短短几分钟时间内,几乎将男人讨厌的行为做了个遍。抬眼偷看了眼贺少帅脸上的伤,萧夫人顿时觉得自己有些晕厥。
她退了几步,身边的钟如曼连忙伸手搀扶住了她。萧夫人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深吸了口气,蹙眉有些害怕地对着贺修谨盗:“……贺少帅、您别跟白月计较。她现在怀了孕,脑子糊涂,净说胡话呢。这、这男人的事儿女人哪里能管得着?”
“我没说胡话。”贺修谨还没说什么呢。白月转头使劲儿拉下贺修谨的手,冲萧夫人说了一句:“娘,我知道您今天过来是为了什么……”
“你还胡说!”萧夫人脸色募地变白,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儿来了。一件事说归说,做归做,但是现在显然不是好时候。
白月却不理她,径自开口道:“您今天过来就是为了如曼表妹的亲事是吧?”她说着看向钟如曼,却见钟如曼脸上染上红晕,下意识抬头看了贺修谨一眼,连忙无措地试图阻止白月说出这件事。
她羞涩难当,声音里几乎带了颤抖:“表姐,你快别说了。”
“有什么不能说的。”白月斜了她一眼:“你就是娘送过来给少帅当小的,这种事不用遮遮掩掩。难道你不答应这件事?还是说难道你心里就没偷偷想过少帅?”她一句话将钟如曼羞的咬唇掉眼泪了,又不满道:“你哭什么哭?我又没说错。你这女人想进少帅府,这事儿我会不同意的。”
钟如曼实在是忍不住了,她本就生得很是娇美,此时咬着唇无声地哭得梨花带雨,泪珠儿顺着小巧的下巴往下落,显得十分娇弱可怜。萧夫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她便转身趴在了萧夫人的怀里,肩膀一颤一颤的。
“少夫人!”左修不甘寂寞地喊了一声,这少夫人原先柔柔弱弱的,怎么如今变得如此娇蛮惹人厌烦了?他们少帅龙章凤姿,有权有势,自然有姑娘偷偷将他放在心头。
可是这种事情就算有,也不能拿上台面上来说,看看把人家一个未婚的小姑娘都骂的掉眼泪了。
何况更让左修有些不满的是,少帅如今宠爱少夫人,可她也不能仗着少帅宠就恃宠而骄,管起少帅的事情来。少帅虽然现在只有夫人一个,但是往后有多少女人谁能预料到,难道往后少帅想要别的女人了还要给家里报备?简直是笑话。
“喊我做什么?”白月想要挣开贺修谨的怀抱转过头去,但是贺修谨的胳膊根本没有松开,她只能加大音量喊了回去:“左修,我看你是不是看上这姑娘了,怎么忍不住替她抱打不平了?你可别忘了,她是被送来给少帅做小的!”
“我没有!”左修脸“唰”地一下涨得通红,也不顾尊卑地大声喊了回去!现在虽然风气开放了,但是姑娘家也是要名声的,少夫人这样子随意羞辱人家,实在是有些恶毒了,他脑中充血:“少夫人,你可别血口喷人!”
左修下意识上前了一步,张了张口还想辩解些什么。但是此时贺修谨却回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如同兜头给他淋了一盆冰水,让他从里到外都冷了下来。
“……”他慌乱地退后了一步,此时心底也慢慢有些冷静了下来。垂头不敢看少帅的表情,心底实在有些瘆得慌。
“说完了?”没人说话了,贺修谨倒是开口慢悠悠地问了一句,他将脑袋搁在白月的头顶,身体的重量靠在白月的身上。压得她差点儿往前跌倒,却又被箍在贺修谨怀里动弹不得。
“没说完呢。”白月补充道:“反正她要进来做小,我是不同意的。”
钟如曼身子颤了一下,抬头控诉地咬唇瞪视着白月的方向,嘴里像个小兽般忍不住发出呜咽的声音,那可怜的模样看得白月一个女人都有些不忍心了。萧夫人更是拍着她的肩膀,脸上满是怜惜,看着白月时就全是失望与不赞同了。
“你不同意?”贺修谨视线看向那边,终于移开身子放开了白月。
“对。”白月不漏痕迹地往旁边移了一步,抬头打量着贺修谨的表情,看着对方目不转睛地看向钟如曼的方向,有些愤怒道:“你看着她做什么,你看上她了?反正我告诉你,我死都不会同意别的女人进门!”
贺修谨看都不看她,抬脚就往钟如曼的方向走去,只留下一句:“我贺修谨做什么,什么时候需要一个女人指手画脚?”
“你!”白月气怒,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贺修谨走到了钟如曼的面前。
“别哭了。”贺修谨的声音很是温柔,轻声安抚着几乎哭得喘不过气来的钟如曼。
钟如曼动作一顿,抬头有些害怕地往白月的方向看了一眼。
白月十分配合地露出了一个不屑的表情。
钟如曼浑身一颤,眼泪一下子就再度落了下来。
“别哭了。”贺修谨叹了一声,侧身挡住了白月的视线。伸手抬起了她的下巴,大拇指替她擦了擦眼泪:“也不用害怕,她不敢对你做什么的。”
钟如曼抬起头来,正对上了对方温柔的眸子与英俊的面庞。贺修谨本就长得十分英俊,他虽然年轻,可是却守着庆峰城这么多年,在他的铁血残忍手段下任何势力都无法渗入庆峰城,穿着军装时给人一种可靠的感觉。
更何况这个平日里冷血无情的男人此时正眼含温柔地看着她,为她温柔地擦去眼泪。钟如曼眼里缓缓浮上些雾气,却是停止了哭泣,只视线怔怔地看着贺修谨。
“你真的愿意留在我身边?”贺修谨唇角勾了起来,问了一句。
“我……”钟如曼的脸瞬间变得通红,她咬唇偷看了贺修谨一眼,又飞快地垂下了头。连耳垂脖子都蔓延上了粉色。
“我不准!”身后的白月犹自垂死挣扎。萧夫人退后两步,往白月那边瞪了一眼,看着眼前的贺修谨,对方眉眼含笑,浑身那种凛然的气息也尽数收敛,看起来并没有往常可怕。
她斟酌了半晌才开口道:“贺少帅,如曼是个很好的孩子,平日里也十分的乖巧温顺。她父亲将她托付给我,我便拿她当自己的孩子看待。白月如今怀了孕,如曼来了少帅府也方便照应她。我看得出来,如曼这孩子虽然表面不说,但是她是将您放在心底……”
“您别说了。”钟如曼有些羞涩,懊恼地打断了萧母的话。
萧母善意地笑了笑,不说话了。
钟如曼被贺修谨含笑的目光注视着,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心脏也砰砰砰直跳。她握了握手,想要努力稳住心神,但是一对上对方的目光,她几乎就被牵引住了。
“我身边可是非常危险的。”贺修谨道:“你跟着我,说不定下一秒就没命了。”
“……我不怕。”钟如曼鼓起最大的勇气,盯着贺修谨的眼睛表明衷心:“只要能跟在少帅的身边,哪怕是死我也不怕。”
她说完这句话便见贺修谨微微笑了起来,那笑容几乎晃花了她的眼,她一时又被牵引了思绪,耳边听得贺修谨说道:“如你所愿。”
如你所愿?她可以留在少帅府了?她的任务……贺修谨……
钟如曼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只是这丝笑意很快地就凝在了她的唇角,在看到对方的下一个动作时,她眼里顿时浮现称出浓浓的恐惧。尖叫声还卡在喉咙里,一声质问都没有发出来,整个人脸上夹杂着恐惧的扭曲神色倒了下去。
“砰”地一声,血花四溅。
耳边响起令人浑身发凉的沉闷声音。临死之际,她的视野里还存留着贺修谨温柔的笑脸。
自后脑窜出的鲜血直接冲到了萧夫人的脸上,她下意识伸手抹了把脸,拿下手看到手上的红色液体时,还有些发愣,身前的钟如曼却直挺挺地往她的方向倒了过去。
她不自禁伸手扶住了对方的身子,只是视线移到对方的脸上时,萧夫人瞪大了眼睛,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一下子就被钟如曼压在了身下。半晌后反应过来手脚发软地推开了对方。
“啊——!”她下意识抬头看向贺修谨,却见他抚摸着手里的手.枪,面带微笑地看着她。萧夫人终于忍不住大叫了一声,面如金纸地软倒在了地上,浑身抖如筛糠。
那边被贺修谨的身体遮挡着,白月有些看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直到听到了声音往那边走过去,看到一旁的场景时,顿时心尖一紧。
钟如曼像是在微笑又像是害怕,她额头正中有个血洞,面色极为扭曲地仰面倒在了地上,此时鲜血顺着她脑后蔓延开来,腥甜潮湿的气味儿发散开来,这味儿直冲鼻腔。白月只看了一眼就撇过了目光,喉头干哑,忍不住猛地扑到一边呕吐起来。
“将这里解决了,再送萧夫人回家。”贺修谨冲着微愣的左修吩咐道,他扯下手上的手套,有些嫌弃地擦了擦指尖,随手扔在了钟如曼的身上。
“是,少帅!”左修面色微变,却仍是站直了身体应了一句,连忙喊了人将大厅里的人拖走。
贺修谨这才转过身子看向白月,微微蹲了下来,伸手拍了拍白月的背部:“被吓到了?”
白月眼里带着眼泪,根本没时间搭理他,身子却是本能地颤了一下。贺修谨便轻轻笑了起来,只伸手轻轻拍着白月的背部。
其实说是害怕也有几分,但是更多的却是被血腥味儿熏到了。白月抱着痰盂干呕个不停,却是什么也吐不出来,她眼泪汪汪的,只觉得自己得了报应。
她还以为贺修谨的反应会像左修那般,对柔弱的女子心生好感,讨厌娇蛮任性的女人。而且白月认为贺修谨对她好也无非是她足够乖巧听话,合了他的心意,因此他不想要她死掉,才老是针对她肚子里的孩子。可是如果这份特质消失了、或是有人替代了她呢?
白月觉得贺修谨到时候自然会将精力放在别人身上,她不得喜爱了,说不定肚子里的孩子便安全许多。她倒也不是真心的想给贺修谨找女人,只是实在没办法了。贺修谨时间太多,可能就会老盯住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放,就算她再怎么严加防守,也总有顾不到的一天。
萧白月的心愿里有贺修谨,但是与他比起来,自然还是孩子要重要很多。白月觉得就算自己这么做了,为贺修谨找了别的女人。可是只要她保住了孩子。受了萧母三妻四妾论洗脑的萧白月应该也算是勉强满意的了。毕竟对方当初也这么做过,不是吗?
只是没想到贺修谨竟然对送上门的女人这么狠毒……
抱着痰盂干呕了好半晌,却什么也没吐出来。白月就着翠袖递过来的杯子漱了口,也不看一边的贺修谨,转身就按着脑袋要求翠袖送自己回房间。
“少帅?”翠袖犹豫地看了贺修谨一眼。
贺修谨抬了抬手:“你先下去。”
翠袖连忙应了,看了白月一眼,垂眸脚步轻轻地退了出去。
白月身子一晃,片刻后又稳了稳自己的身子,背对着贺修谨就朝房间里走去。
“你跑什么?”贺修谨只跨了一步,就扯住了白月的胳膊将她拽进了怀里,勾唇笑着问道。
“没跑。”白月手抵在贺修谨胸前,抬头看了他一眼。许是刚才干呕了一会儿,她小脸苍白,神色有些蔫蔫的小声辩解:“这里气味儿太重了,我想回房休息。”
“声音怎么这样小?刚才质问我的气势呢?”贺修谨伸出手指抵住了白月的额头,将她往后一推,看着她失去平衡往后倒去了又拽回怀里:“你不想我出去找女人便不找,往后只找你。”
白月睁眼看他,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哼了一声,似笑非笑地盯着白月:“为了一个孩子思考了这么多,真是难为你这小脑袋瓜了,不过也是自作聪明。”
“……你、”白月犹豫半晌,在对方了然的目光下,她便知道自己做得戏都被看透了。顿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只问道:“钟如曼她……”
“*的奸细。”贺修谨不甚在意地回了一句,眼里带着趣味儿看着白月道:“你可是差点儿让别的势力混进了少帅府,且先前还不由分说地打了我一巴掌。你说这笔账……该怎么算?”
“……”白月沉默了半晌,顿时有些心虚起来。少帅府如今和哪股势力都不沾边,贺修谨就如同庆峰城里的土皇帝般,在风雨飘摇中牢牢守着庆峰城。她想要给对方塞个女人,却差点儿塞进来一个奸细,的确是她的错。
可是这么想着,白月又莫名觉得不对劲儿,过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明明是对方先给她下了药,想要打掉她的孩子!
她顿时抬头想要控诉,只是抬头的瞬间却突然被贺修谨双手放在腰上,一用力就将她像个孩子一样举了起来。白月这下子也顾不得控诉,连忙伸手想要扶住什么东西。最后却只能手忙脚乱间大着胆子扶住了贺修谨的脑袋,将他的头发揉乱成了一团。
“你、你做什么?”白月心有余悸地惊道,遇上孩子的事情她就无法冷静下来,她伸脚就踢了踢贺修谨:“快将我放下来,小心孩子!”
也不知道踢到了哪里,贺修谨的神色微变,抬头冲白月笑得温柔:“带你去磨磨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