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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会怎么做?”大宫秀明沉声问。
“把国家分级。”
荣克轻声道,“高度开发国家,我们取电力,能源,重化工等专一市场,做专业竞争。中等开发国家,我们取单一行业,搞专业垄断。初等开发国家,我们取全套工业体系,全工业垄断。
未开发国家,我们取其国,用税务抵押国债与关税,换取我们的国家整体开发套餐。”
“全工业体系?垄断国家?”大宫秀明愣了。
“对。”
荣克点了点头,指了指窗外,“日本修了很多路,用不着的路,北海道那么多高级公路,鬼影子都没有一个。
可是修路是对的,修路就要平整机,压路机,架线机,就需要制造它们的机械,就需要重工。要铺设柏油路面,就要重化工。要架电线,就要金属冶炼。
运送物料,需要海陆的车船,一项一项,上面都连着重工。
多卖几艘船,几台重型设备,那是一般制造厂的追求,不该是我们的追求。
我们要承包一个城市,一个州,包揽一个国家的整体工程,这才能满足我们的胃口,配得上我们的名字。你也说了,这可是三菱重工。”
“这样的工程…”大宫秀明既振奋,又有些犹疑。
“这样的工程你是拿不到的。”
荣克淡然道,“靠一个三菱重工,没有任何支撑,就是一个原地蹦高的蛤蟆。我们必须成体系的碾过去,从开发贷款到武装力量建设,海陆空警的军事与治安装备,我们都提供。
从衣食住行,三酸两碱,到化肥农药农机渔船,水电气,公路,铁路,飞机,船舶,全给它锁住。
抵押的就是税与国债,就是各行各业的控制权。重工不需要赚钱,成本十日元,一日元提供,加上利息,只要增加的需求滚的快,照样可以让它永远还不完。
工业的升级,可是几何级的需求增长,苏联抢了粮食,当了裤子才买得起机器,升得了级。
一般的国家,组织效率更低,生产效率更低,需求的增长只会更大。
重工哪用赚钱,制造它的饥渴,满足它的需求就行了,它的全国人民都要给我们打工,利润从金融渠道收回来。
敢收归国有,敢不还钱,我们飞机大炮的需求就来了。
初等开发国家与未开发国家,我们只要先启动它最低一层的衣食住行。
教会它每天洗澡,多打香皂,多用洗发水。上街要穿鞋,小孩要上学。塑料,化工,印刷,造纸,教育行业不就都出来了?
鞋那么好,路面积水哪行?铺路,挖下水道,基建工程与机械需求不就来了?路那么好,走什么路啊,自行车,公交车,私家车,信号灯,交警,配件,油料,不就都来了。
一万所学校,一个学校来一个电教室,得十万台电脑投影仪吧?得有学化学的仪器与材料吧?地理课起码得有个地球仪吧?音乐课得来台钢琴吧?
对高等文明的憧憬,就会让需求自生,一层层阶梯一样攀登新高峰。
我们开始只需要拿下它本国的初级工业品制造市场,为初级加工行业需要的初级机器,提供初级的平台就可以了。
我们控制它的需求,让它对工业升级的需求,永远大于要还我们的那部分,一路把盘子做大。
一百辆载重车,八年报废一轮,年需求才十几辆。有十万辆载重车的保有量,年需求上了一万辆,就又多了一间散装厂的需求,配套的装配器械需求就又来了,海运与船舶需求就增大了。
拿到薪水的当地人,会消费,会继续扩大需求,基建,住房,食品,交通,工业,农业,服务业,会一层层升级,欣欣向荣,后福特时代的模型就会发挥作用。盘子会越来越大,GDP会越来越高。
我们不能拿重工或企业的视角看待我们自己,我们是资本,必须把国家置于资本以下的位置,是资本控制国家,而不是企业去求什么国家给订单。
我们是资本,资本是一等,国家是二等,企业是三等。
三等企业是做不了这种事业的,视角不对,就会盲人摸象。信仰与理论不具备,就没有核心战斗力。
控制一个个国家的大事业,只有一等视野,把我们定位在一等,才可以做,才能骑到一个个国家的背上,驱驰国家前行。
与我对三菱重工的态度一样,与大多数国家的交往,不需要合作,先要确定主次。我们要先拿政权,或把我们的代理人送上去。
从国家权力运行架构,经济政策,到工业体系如何建立。在初始构图阶段,就要按我们的意志来。
等我们控制了当事国的各行各业,谁上去当总统就无所谓了,随它去。
犹太人是没有根的资本,才渴望掌握一个国家的货币发行权,有事跑的快嘛。
可单单一个国家的货币发行权,如何可能满足我们的胃口呢?
我们要的是幕府将军,是影子国王,有事跑什么?把敢闹事的国王交给上帝,如果上帝说他没错,就让他回来。他要回不来,再换一个就是了。
我们手里握住了那么多的需求,重工开工率不足,把需求调高一点。订单太满,造个经济危机,把需求压一压就是了,有问题么?”
车内人全是一头冷汗,这真是搞重工的思路?
大宫秀明神色复杂的看着面前一脸风轻云淡的男人,沉吟半晌,缓缓开口道:“失去三菱重工,三菱还是三菱么?”
“没有十全十美的事。”
荣克认真的看着大宫秀明,摊开一只手,打开掌心道,“打开任何宝库,只需要一把钥匙。钥匙,就在我的手里。
三菱重工很大,业务很多,三菱重工又很小,只有一条脊柱。再大的财团,任它枝繁叶茂,与树一样,也只有一条主干。”
大宫秀明抿着嘴,船舶海洋社长大仓浩治应声道:“三菱重工就是三菱的主干。”
“我不怀疑你的说法。”
荣克点点头,“三菱重工市值不值一提,百亿美元的级别。可失去三菱重工,三菱确实也就不是三菱了。
三菱重工是躯干,是骨头,是支撑血肉毛皮的内在框架。一旦三菱重工结构改变,会波及到整个三菱的链条。
我们裁撤轻工业相关制造所,三菱电机就没自家的机器用了。我们削减造船业,日本邮船,甚或海自,就都要采购别家的船舶去了。
三菱重工的任何结构性的变动,都会波及整个三菱财团,我承认这一点。
那么,日本邮船,三菱电机,是会抗拒这种改变呢,还是会欢迎这种改变呢?”
三菱的三人众沉默了下来。
日立的中西宏明与东原敏昭,嘴角则浮现出了一抹浅笑,神情颇有些幸灾乐祸。
这就是只缘身在此山中,这就是局内人与局外人的不同。
日本六十年代,年产煤炭6000万吨,到2000年就只有百万吨级了,01年北海道最后一家煤矿关闭,雇员全部解雇。
从此,日本失去了自产煤的历史。
或者说,团结的日本,排队啊,整齐啊,遵守纪律啊,形还在,神没了。
因为日本的煤炭生产价格,是进口煤炭到港价格的两到三倍。
2000年左右4000日元每吨的进口煤炭,还是海运到港价格。
日本自己挖,却要12000日元。
可是,煤炭业就是日本的兴衰曲线,或者说团结曲线。
当日本为了国家整体利益,宁可烧两三倍的高价煤的时候,煤炭是巨亏了,但是日本整体实力呈一条直线上升。
五六十年代的日本人,那都不是人,那是机器人,军国遗韵犹在,全社会奋力拼搏,团结一致,咬牙苦干,终成黄金一代的伟大传说。
当日本丢失了这种精神,开始蝇营狗苟,开始算小账的时候,廉价的进口煤炭是来了,可日本的实力,也从峰值逐渐滑落了。
煤炭业是一个缩影,可以洞悉日本全社会的组织结构与精神状态。它是一个温度计,可以量出大和魂,还热不热。
国家如此,财团同样如此。
通用电气,在外界交口称赞的韦尔奇带领下,是无比辉煌。
韦尔奇的“前三”外抛弃理论,促生了通用的无边际扩张,对摩托罗拉发明的六西格玛质控体系的引入,促生了通用电气优秀的品管。
可是,通用的结构在扩张的过程中,也发生了根本性变化。金融及相关租赁业务的占比不断上升,制造业与电气业务连年下降。
通用电气的工业部门,士气不断下滑,因为待遇最好的全在通用金融部门。
幸运的是,通用的董事会没朽,大工会制度没朽,接任韦尔奇的是杰夫.伊梅尔特,在结构性危机到来前,就大刀阔斧的狂砍金融部门。资本再次倾斜到了通用电气的主干,工业部门,制造业务。
历经近十数年的不断稀释与倾斜,通用的金融业务迅速被降到一成的水平,八成以上业务重新回到制造业。
通用也从以美国本土业务占主导,变成了近六成业务在美国以外,从美国通用,变身世界通用。
放着赚钱的金融业务不做,这种抵抗诱惑的能力,是稀有的品质。
三菱就与通用走了一样的道路,只不过是不停加大三菱东京UFJ银行的权重,别说砍金融,发展都来不及,最赚钱的就是银行,就是保险金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