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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楼二楼雅间内,高桥次郎心有余悸地站在田中面前,脸色跟紫茄子一般难看。而田中道鸣面沉似水,手里拿着电报纸瞪着猩红的眼睛,痛苦愤恨之色溢于言表。
高桥次郎发现自己就如一支待宰的羔羊一般,面如死灰。他在等待一场疾风暴雨似的惩罚!
“你知道了?”田中道鸣的脸色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将电文纸递给高桥次郎,声音缓缓道:“南京方面的专家说我们送去的那批文物是彻头彻尾的赝品,我们上了马匪的当啊!”
高桥次郎绷紧的神经忽然放松下来,精神有些崩溃的感觉,立即低头:“卑职无能,让您蒙羞受辱了,我即刻兵发二龙山,一定要剿灭那些诡计多端的顽匪,将那批货夺回来!”
田中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嘲讽一般地看着高桥次郎,叹息一声起身:“高桥君,欲夺其心先夺其势,欲除顽匪必倒黄龙。二龙山卧虎藏龙,乱战不可取,诛心方能致胜。你熟读《孙子兵法》,其战之策的最高境界是什么应该知道吧?”
“卑职明白,战策的最高境界是不战而屈人之兵。正如您所说的,要想致胜势必要夺其势诛其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高桥次郎擦一把冷汗谦卑地低下头说道。
高桥次郎终于明白顽匪难缠啊!
自从夺得南运文物之后,高桥次郎终于扬眉吐气起来,做事高调了不少,让那些自以为是的家伙们另眼相看。他们知道这位高桥中佐才是机关内冉冉升起的明星,或许就在明天,他就会收到荣升的嘉奖令。
但这一天迟迟没有到来,也许永远也不会到来。
当高桥次郎知道拼了老命抢夺到手的支哪国宝是赝品的消息时,差点没气得背过气去:又被顽匪摆了一道!从荣誉之巅跌落到无妄的深渊,第一反应就是手脚冰凉,精神差点崩溃。
“这件事目前只有你我知悉,我已经向南京方面请求要封锁消息,以便我们采取可靠的补救措施。”田中道鸣拿起电报纸点燃,灰烬纷落在地上,随之意味深长地笑道:“不过是一次失败而已,我理解高桥君此刻的心情,还请不要挂记在心上,以免影响接下来的行动。”
高桥次郎感恩戴德地立正敬礼:“卑职深感责任重大,我立即拟定围剿计划!”
田中摆摆手:“秋野战队需要补充给养,正好这几天那批武器就要抵达陵城,我们一定要以大局为重,伺机夺宝。”
“嗨!卑职明白。”高桥次郎深感羞愧地退出去,恨不得立即率领突击队杀上二龙山,把所有顽匪全部杀死,尤其是匪首宋远航!
高桥次郎心事重重地走出锦绣楼,站在台阶上长出一口浊气,望一眼灰蒙蒙的天空,油然而生其一种失落感。田中先生虽然如此安慰实在是出乎意料,实则他的压力更大,不久之后就是天皇陛下的生日了,而那批文物依然毫无下落。
没有什么比任务失败更让人恼火的事情,对于高桥次郎而言,这次执行夺宝任务简直是一场噩梦,噩梦的始作俑者就是支哪人!
我要屠山!
高桥次郎面色阴沉地跳上汽车:“去西货站。”
警察局办公室内,黄简人疲惫地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最近的精神有些不大好,一闭上眼睛就出现幻觉,枪炮声和鲜血一股脑地涌到眼前。
二龙山一战让他元气大伤,而最窝火的当然是煮熟了的鸭.子竟然飞了!黄简人没有枪毙耿精忠已经是仁至义尽了,那个王八蛋枪毙一百回都不多。
不过,棋子可不是这么用的。
黄简人思索片刻,戴着警帽下楼,到了侦讯室,痞子东喝得酩酊大醉,两眼发直,气得黄简人上去就是一个嘴巴:“限你十分钟醒酒,醒不来枪毙!”
痞子东吓得屁滚尿流,被人夹着去厕所醒酒去了。
耿精忠做梦都没想到黄简人会“光临”,他正在反省——骂黄简人的祖宗十八代,骂累了哭,哭累了睡觉,睡醒了接着骂!
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沉重而单调。与耿精忠的骂声一样刺耳。黄简人咬了咬牙,回头看一眼后面的随从,发现他正在窃笑,不禁眼珠子一瞪,小警察吓得呲牙咧嘴:“署长,耿营长应该是在说胡话那!”
黄简人走到一间牢房前停下脚步,随从立即上前:“报告局座,这间不是耿营长的,他在里间,是高间!”
黄简人摆摆手:“谁在里面?”
“报告署长,是个工党分子。”
“哦?”黄简人盯着里面的人:“是李先生吗?黄某人来看你来了!”
李伦扬起苍白的脸轻蔑地看一眼黄简人,眉宇间拧成一个疙瘩。
“我向您通报一下二龙山之战的近况,免得您在里面担心!”黄简人示意随从打开牢门。
牢门洞开,黄简人没有进去,李伦也没有动。两个人只隔着一道门槛,却是一道望不见的鸿沟。
“日本人劫走了南运国宝文物,宋远航元气大伤生死未卜,驻军马参谋长逃之夭夭——这就是结果,但不知李先生作何感想?”
“你从局长摇身一变成了署长,莫非是当了汉奸走狗?陵城沦陷你难辞其咎,你是民族的罪人,是历史的罪人!”李伦愤怒地起身指着黄简人的鼻子破口大骂。
黄简人出奇地平静,一双阴谋眼古怪地看着李伦,露出一抹复杂之色:“李先生,我想知道你是从哪来的这么大的勇气对我指手画脚的?日军兵不血刃抢占陵城的时候二龙山激战正酣,我率领警察队上山护宝,宪兵连血染落马坡,没有功劳还有苦劳,没有苦劳还有疲劳,现在罪名都扣在我的头上,有失公允吧?”
李伦忽然一愣,盯着黄简人的老脸:“你怕了?”
黄简人摇摇头:“共产.党游击队用兵如神,游击战法扭转乾坤,我当然害怕!不过现如今是日本人的天下,陵城备战正急,徐州之战一触即发,二龙山成了烫手的山芋,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难道李先生还没有顿悟过来?”
李伦缓缓地坐下来,沉默不语。黄简人打了个手势,随从将牢门落锁,深意地看一眼宋远航:“没有顿悟的话就好好想一想,想通了自然会有人来接你!”
李伦望着黄简人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耿精忠趴在牢门前,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声音,这声音再熟悉不过了!
“姐夫啊……姐夫!”耿精忠声嘶力竭,如同嚎丧一般,听着瘆的慌。
黄简人狠狠地瞪一眼耿精忠,这个不争气的王八蛋造的跟小鬼似的。
“姐夫,我知错了!”耿精忠声泪俱下捶胸顿足,恨不得管黄简人叫爹。
黄简人饶有兴致地看着耿精忠:“知道错了?”
“我错了姐夫!”
“那就……给你一次机会?”
“谢谢姐夫,您大人大量——”
“你他娘的才想起老子大人大量?尾巴翘到天上的时候恨不得整死我!”黄简人气得拔出手枪对准耿精忠:“马参谋长跑了,你成了丧家之犬,忘记了自己姓什么了吧?你他娘的姓耿!”
耿精忠一愣:“姐夫,我爹就姓耿,我当然……”
“砰!”
一声枪响打破铁牢的寂静,旁边的随从吓得一蹦跶:完了,这小子算玩完了!
耿精忠普通倒地,吓得一滩尿流了出来,眼睛发直晕死过去。黄简人砸了一下铁栏杆:“把他给我抬出去!”
随从擦了一把汗,方看清楚耿精忠毫发无损,感情是被吓昏过去了。黄简人气得脸色发青转身走出牢房:“弄干净了送办公室,我要亲自审问!”
随从立即了然:署长没有杀他的意思。
“耿营长,您醒醒!”随从拉起耿精忠,一股骚臭味传来,这家伙被吓得屁滚尿流,大小便失禁了。
李伦望着耿精忠瘫软的背影不禁长出一口气:黄简人又在玩什么阴谋诡计?为什么跟我透露二龙山的战况?有何目的?难道……
黄简人是什么样的人李伦再清楚不过:墙头草随风倒,吃软怕硬满肚子阴谋诡计!
耿精忠收拾干净了被扶进署长办公室,走路一瘸一拐的,惊魂未定神色萎靡,一见到黄简人“扑通”就跪在地上,眼泪吧嗒吧嗒流下来,哽咽无语。
黄简人摆摆手,随从退出去。黄简人点燃一根烟塞在耿精忠的嘴里:“我还是你姐夫?”
耿精忠点头。
“知道为什么这么对你吗?”
“我不是人!”
黄简人摇摇头:“我是在替你爹教训你!”
耿精忠沁着脑袋不说话。
黄简人叹息一下:“知道你爹是怎么死不?”
“知道。”
“你知道个屁!”黄简人把烟蒂扔在地上碾碎:“你说说看耿老爷子是怎么没的。”
“我爹跟宋载仁夺宝火拼,被土匪打死的……”耿精忠抹了一把鼻涕,瞪着猩红的眼珠子:“老子跟二龙山不共戴天!”
黄简人恨不得一枪打死这个混蛋,却被气笑了,智商堪忧啊!看来耿精忠也不是一无是处,竟然也还有报复之心,只不过是走了弯路而已。
黄简人若有所思地看一眼耿精忠:“陵城七大姓氏护陵的传说知道吧?宋氏、米氏、陈氏、姬氏、白氏、吴氏——还有你们耿家!几百年过去了七大姓氏分崩离析,护陵家族背井离乡,但直到十年前军阀攻打二龙山盗挖王陵,你爹率领民团上山护宝全军覆灭!”
耿精忠骇然!
“宋家终身为匪,耿家掌控民团,米氏一族垄断古董交易,吴家救死扶伤,姬姓家族和白氏家族神秘失踪,陈大掌柜的隐姓埋名——当然,这些你不知道!”黄简人叹息一声:“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告诉你这些无非是让你知道你走的是正路还是弯路!”
“姐夫……你以前……我们不是三番两次地剿匪吗?”
黄简人摆摆手:“这些话你要烂在肚子里,当务之急是帮我办一件事!”
“什么事?”
“上二龙山一趟……”
耿精忠吓得从沙发里直接摊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