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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时营地之外闪出几个幽灵般的影子,野田气喘吁吁地出现在高桥次郎面前:“阁下,枪声来自……”
“查出枪声来源却没有抓到人?”高桥冷漠的声音有一种穿透力,野田是他最信任的突击队长,却没有挡住一个土匪。是黄云飞的手段太巧妙还是野田组都是蠢猪?高桥次郎心里最清楚不过:黄云飞的诨号是“草上飞”,突破三道防御轻松之极。
野田不相信黄云飞如此轻易地撕破了自己的防线,但事实是他正在帐篷里用餐!
“卑职无能!”野田恼火地盯着帐篷里的家伙,恨不得一枪毙了他。
高桥次郎转身望向二龙山山寨,隐隐的灯火在黑夜里闪烁,距离如此之近却不敢轻易发动攻击,担心中了土匪的埋伏得不偿失。如果石井清川还活着,他会毫不犹豫地派一支突击队强攻山寨后山,夺取山寨的控制权。
而现在,他手里的牌还没有打完,至少还有一个黄云飞没有好好利用。他是一把尖刀,能轻易地撕开二龙山的防御。
“你认为该如何突击山寨?是从九锁十八弯正面攻击还是搞偷袭?偷袭的地点如何选择——还有,你确认百宝洞就在后山吗?”高桥次郎沉稳地看一眼酒足饭饱的黄云飞,脸上浮现一抹阴险之色。他看不清黄云飞的脸,却能感到他身上那种十足的匪气。
“二龙山最擅长的是偷袭!”黄云飞不屑地扫一眼高桥身后站立的野田,呼出一口浊气来:“无论是正面攻击还是后方突袭,都不足以拿下二龙山,而且我断言你们根本无法通过九锁十八弯!”
野田咬了咬牙:“何以见得?”
“那里处处是鬼门关——除非山寨主动放弃防御倾巢出动围剿你们,否则只要死守,你们没有获胜的希望。”
“八嘎!帝国军人不容你污蔑……”野田抽出军刀横在胸前:“只要高桥阁下下达攻击指令,我保证二龙山荡然无存!”
“吹牛要靠本事,而不是嘴!”黄云飞漠然地望着远处隐约的灯火,淡然道:“兵分两路进攻,一路为九锁十八弯,另一路是九瀑沟山寨后山。”
“你要分兵?”高桥次郎眉头紧皱,这种策略他早已想过,佯攻山寨正面以牵制二龙山的防守兵力,后方突袭才是真正主力,让二龙山顾此失彼进退失据,这是一个不错的战术。
但他并没有急于实施。秋野吉人的主力部队深藏九龙岭群山之中,高桥次郎不想让这只精英突击队过早地暴露。各方势力群聚二龙山,谁的实力强谁就获得山寨的控制权,但高桥次郎的目的不是控制这座荒僻的山寨——只要南运国宝一到手,他会第一时间撤离此地。
与信奉武力征服的石井清川不同的是,高桥次郎更像一个老奸巨猾的猎人,能够准确洞察猎物的一切动向并做出最有利的判断。现在是他打出第二张王牌的时候,机会也许就在眼前。
“二当家的策略不错,什么时候动手?”
黄云飞望一眼漆黑的九瀑沟,思索片刻:“也许我们有更好的办法……”
方才从九瀑沟钻出来的时候,黄云飞便听到了流动哨卡发出的警报,让黄云飞紧张了半天:有人要偷袭山寨!他的第一判断便是日军突击队和黄简人的警察队、县民团,但无论是谁偷袭山寨,都对他百利而无一害!
今晚的机会不错,如果不是黄云飞打定主意找到日本突击队搞联合的话,他会毫不犹豫地去火中取栗浑水摸鱼。但那样做太过冒险,也不符合黄云飞投机取巧的性格。
高桥次郎兴奋拍了拍黄云飞的肩膀:“只要能攻陷山寨,你便是头功!我会向南京方面为你邀功请赏——怎么样?”
“我只要百宝洞!”
“好!”高桥次郎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转头对野田下达命令:“听从二当家的指挥,分兵两路,今晚拿下二龙山!”
野田的脸上涌现一抹浓重的杀机,他不相信仅凭黄云飞上下嘴唇一动就能攻克九锁十八弯,更不相信二龙山土匪是豆腐渣做的一触即溃。
临时营地闪现出二十多名突击队员,全副武装严阵以待。
“野田突击队迂回至黑松坡卡子口,引不明武装至燕子谷三道弯,注意不能碰硬,且战且退引君入瓮!”黄云飞冷然看一眼野田:“在燕子谷要洋装阻击一阵,为另一路突破九瀑沟防线赢得时间。”
“你确认黑松坡有不明武装?”野田冷哼一声不满地质问道:“燕子谷驻扎着游击队,如果不小心中了埋伏腹背受敌,我们如何能够逃脱?”
“能不能逃脱是你的本事——三道弯是进入山寨的必经之路,二龙山的人不会坐视不管,只要让他们接火就算大功告成。”日本人的野心很大但胆子太小,如果真的被包了饺子就怪你们是废材,老子不管你生只管你怎么死!
野田气得七窍生烟,若是在以往早就一枪毙了黄云飞,而现在,他是高桥阁下最为信任的人。之所以能够得到高桥次郎的赏识,除却阴狠之外,野田的执行力是一流的,立即率领突击队执行黄云飞的指令。
这是一次极其荒唐又冒险的行动,对二龙山地形不甚熟悉的野田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究竟要面对怎样的敌人。
黄云飞志得意满地笑道:“高桥阁下,我们现在可以兵发九瀑沟,胜利已经向您招手了!”
“但愿如此!”高桥次郎阴鸷地看一眼黄云飞,指挥突击队立即展开行动,直指九瀑沟。
黄云飞的话不足完全相信,但听起来却充满诱惑。高桥次郎更希望二龙山陷入各方势力争夺的漩涡,他便可以从中渔利——当然,他更想挥师突击队直接控制二龙山,那样无疑为成功夺宝增加了更多的可能。
整个二龙山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没有人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情况,也没有人知道就在这诡异的寂静之下,各方势力已经开始了一番惊心动魄的角逐!
九瀑沟入口黑松林里,宋远航正靠在一株黑松下面望着九瀑沟北岸的山峰,一阵冷风吹过发出阵阵飒飒声音。何富贵的话在他的耳边始终环绕着:那枪声好像是二当家的黄云飞!
他不确定凭借枪声便能判断开枪人的身份,但却听出来那枪声是驳壳枪发出的——黄云飞用双枪——而在燕子谷爆炸之中只找到了他的一支枪,人生死不明。如果富贵判断准确,黄云飞没有被炸死而的话,事情将会变得十分糟糕。
黄云飞无疑是一颗定时炸弹。
宋远航听从了齐军的战术安排:游骑队沿着九瀑沟兽道分三段布置,借助九瀑沟天然地形优势部署防御,采取引君入瓮关门打狗的策略,消灭进犯之敌于九瀑沟之中。而山寨后方的防御早已经布置好,蛮牛和老黑会率领兄弟们形成最后一道防线,给闯入者以致命一击。
“远航哥,想什么呢?”蓝可儿脸色暗自一红,有一种火辣的感觉。近段时间可儿可谓与宋远航朝夕相处,经历了数次生死考验,每一次都是那么刻骨铭心,而每经历一次都有一种大难不死的感觉,以至于她的心理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远航沉吟半刻,望一眼在黑暗中匍匐的蓝可儿,心里不禁苦楚不堪:“我在想……你不应该跟我遭这份罪!”
蓝可儿温柔地“瞪”一眼宋远航:“我喜欢!当年我母亲就是这样过来的——这是一种信仰,我爹告诉我的。”
“什么信仰?”宋远航对蓝可儿这种无厘头的回答感到五味杂陈。他不相信一个养尊处优惯了的千金小姐跑到深山老林里是因为“信仰”二字。远航的内心竟然一阵激动,她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女人,也是一个体贴温柔的妻子——当然她发起疯来让他难以接受!
一幕幕荒唐的画面犹如发生在昨天,宋远航竟然不能相信蓝可儿会成为自己并肩战斗的战友!
“是护宝!”
宋远航以为可儿会说“革命”二字,没想到她会以“护宝”为己任,上升为一种信仰而坚持。这是一种发自内心而目标不甚明确的行动,隐藏在可儿心中的那个“信仰”应该传承于母亲,但却不知道这种行为已经不是简单的“狭义”之举,而是一种反抗。
人一旦产生反抗的思想就会付诸于行动。但宋远航宁愿相信这是可儿比较单纯的想法而已,一旦这种想法与他的行动相契合,便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可儿曾说过,她会保护好自己的男人。
种种迹象表明,七大姓氏护佑龙山王陵并非仅仅是传说,而是千年前的一个约定,宋载仁也是如此,只是比其他姓氏家族更为偏执而已。可叹的是直到他死的那一刻,也不知道这种宗族传承的责任在经过千年演化之后,已经发生了改变。
这种改变被冠以“革命”的名义!
“我想……有朝一日我们应会离开二龙山!”宋远航凝眉望着漆黑的天空,才发现今夜无月,也不见星星的踪影。
蓝可儿的心头惊颤一下,冰凉的泪不听话地流下来,并非是失落而是因为感动:他终于说出了期望已久的两个字——我们!
蓝可儿曾经以为永远也见不到心上人,却在机缘巧合下久别重逢;曾经以为他的心早已飞到了别的女人身上,却历经艰难困苦又回到了自己的身旁;曾经以为自己的守候将会是镜花水月,却未曾料到患难之后他们又满怀温暖地开始!
可儿任由泪水留下,感受着这刻的温暖。她不去想“有朝一日”究竟是哪一天,也不去想离开二龙山后究竟要往何方——从现在开始,她已经与心爱的男人捆绑在一起。
这对于可儿而言是一种应得的幸运,而对苏小曼而言无疑是更大的不幸。人的一生便是在幸与不幸之间穿梭,或者说是从一种不幸向另一种不幸过渡。
山风过耳,松涛阵阵。一种极其细微的声音忽然传来,是荒草折断的声音——唯有心思极端细密的人才会感知到——不是听到!
“远航哥,有人!”蓝可儿回头打了个手势,顺势轻轻地打开保险,盯着坡下的林子,心狂跳起来。
宋远航翻身隐藏到树后,屏息静听。漆黑的林中给人一种错觉,风吹枯枝折断的声音清晰可闻,松涛阵阵,虫鸣过耳,却感受不到任何异常。
人往往对噪音没有免疫能力,而对静寂却极端敏感。死寂是一种危险的讯号——当你的神经绷紧之际,你会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而此刻外界的任何异常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尤其是深藏的危险就会被感知到。
黑夜幽深的山谷中忽然传来若有若无的哨音,惊得宋远航的神经在那一刻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他不明白哨音暗示着什么,却知道一定会发生状况——那是流动哨卡所发出的告警讯息。片刻之间,隐约的哨音忽然变得清晰起来,不知道是山谷之中的回音还是北岸老林子里传来的。
何富贵不知什么时候钻了出来:“少寨主,流动哨发现可疑情况,黑松坡方向!”
“北岸发出的哨音是什么意思?”
“那是传递信号的……表示平安无事。”何富贵感觉到头皮发麻,汗毛孔张开,冷汗不由自主地流下来:“是二当家的……”
他不相信黄云飞还活着,他陪同大当家的去接亲,应该护佑在左右,大当家的被炸死他怎么会幸免?无论如何他都是距离大当家的最近的人。
不过事实是二当家的枪完好无损,甚至没有烧灼的痕迹。方才的枪声更为可疑,只有二当家的打枪才会反手压低枪管,轻叩扳机瞬间击发,这是打“快抢”的技巧,所以枪声会压得很低。而这“报平安”的哨音又佐证二当家的还活着!
活人不可怕,死人活了才可怕。
九瀑沟入口的兽道忽然闪过几条人影,“平安哨”再一次响起——距离虽然很远,但尖锐的哨音犹如在耳边“爆炸”一般,清晰可闻。何富贵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眼珠子死盯着兽道上晃动的人影,心差点没吐出来:那不是二当家的又是谁?!
“想办法通知后山的兄弟!”宋远航拔枪打开保险猫着腰摸到蓝可儿的狙击位:“可儿,不要轻举妄动,放他们进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