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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教授的婚礼之后,我很替他担心,怕那些日本人来找他的麻烦,但是我们去保护他又不现实,我给公安局的白副局长打了电话,说明了情况,希望他能派人保护马教授。白副局长立刻答应,在马教授居住的街区加派了巡警的人手,昼夜巡逻,重点对象是马教授家。
几天下来没动静,而老头子在丘小莉的提议下,要去海南岛度蜜月。我们都赞成,至少可以暂时离开一下,免得再担心日本人。
他们走了半个月后,马教授突然从海南给我打来电话,声音很轻松,蜜月应该度得不错。我问有什么事情?
“哦,是这样,”马教授说:“有个河南的朋友给我说,鲁山那里有一帮人搞到了一批殷商时期的货,里面有好几件青铜器,我想,你能不能去收一下。”
我一听来了精神:“殷商时期的?好啊,宝贝哦。”
“呵呵,是啊是啊,不过,”老头子有点迟疑:“那位朋友说还有一件重要的东西,价值连城,但是不好弄。据说他们为了把这东西弄到手,死了两个人了。问我有没有在这方面懂行的朋友,给他去帮忙。在我的认识的人里,也只有你是个人中之龙了,司命符那么难搞的东西你都能办成,呵呵,所以我想……”
“嗯,什么东西?”我有点紧张了,司命符的事情那是为了救飞飞不得不为,但经历的各种生死险难在我心里留下了阴影,我他妈的可不想再为不相干的人去搞什么寻宝冒险,拿小命儿开玩笑不如坐在家里收收货、挣挣钱来得踏实。
“哦,这个,我也不是太清楚,”老头子说:“但是据说很神奇……这样吧,我把对方的电话给你,是戚先生,我的校友,呵呵,你和他联系一下看,如果不值得就不要随便去冒险,只要把货收来就成。”
放下电话,耗子凑上来:“老大,马教授什么事情?”
“让我们去收货,咱们和璞轩也该弄点新货了。”我说:“把你的家伙收拾好都带上,可能咱们要用到。通知大块头,咱们去鲁山。”
耗子也来了精神:“嗨,自从飞飞和兰兰怀孕、生产、坐月子,咱们就没出过远门儿,我都憋死了。好歹现在两个娘们儿都没事儿,她们在家里歇产假看孩子,咱们正好出去放放风。”
大块头得到消息,风一样地跑来了:“龙哥,去哪儿?开车去吧,我也好长时间没跑过长途了,手痒痒得很。”
我让四弟准备好钱,然后回家和飞飞说了要出去一趟。
飞飞正在拍儿子潇潇睡觉,轻声说:“去呗,家里没事。可是你可别去干那个啊……”
飞飞说的“那个”是指盗墓,她一直不赞成我去干盗墓的勾当,一是违法,二是危险。
我拥着她,吻了吻她的头发:“放心,你还不知道我嘛。为了你和孩子,我也不想再去冒险,只想挣钱。嘿嘿!”
我、耗子、大块头开着我岳父给的那辆帕杰罗上路,去鲁山,事先我给河南佬戚先生打了电话,让他来接我们。
到了鲁山,我们见到了戚先生,50多岁,花白的头发,戴着深度的近视镜,文质彬彬的,一口很浓的河南腔。让我很疑惑,这样的人怎么看也不像干偷坟掘墓这行的。
已经中午了,戚先生把我们让进一家饭店,请我们吃饭。席间闲聊,戚先生也说原来是马教授的校友,比马教授低一届,本来也有机会留在大学任教的,但是因为家庭成分不好,被放回原籍,现在一所中学任教,后来摘了帽子,调到某中专当教师,再后来又调到在文化部门工作,现在已经内退了。以前马教授给我介绍的生意中,有几个就是戚先生先推荐给马教授,马教授又找的我。
“呵呵,没想到哩,宇老弟这么年轻,”戚先生笑吟吟地说:“一般在这行当里年轻人可不多见咧。”
“您客气了,”我问:“戚先生,货在哪儿?”
“啊,对不住哩,货不在我这里,我也是替人介绍的。”戚先生说:“他们搞到东西之后来找我想出手,我就找了马教授。呵呵,另外……”
“另外还有一件难办的货,对不对?”我说:“什么东西?”
“嗯嗯……这样吧,吃晚饭,我就带你们去见货的主人。让他们说说那是啥。”
他弄得神神秘秘的,我们很纳闷。
吃完饭,戚先生上了我们的吉普车,带着我们一直向西,来到瀼河镇,在镇上的肉铺前停住,给我们介绍肉老板贺老板,戚先生喊他贺三。贺三四十来岁的样子,并不像书里描写的肉案子老板那样满面横肉一副凶相,比较瘦,很强壮精干,二目炯炯有神,言语间还透着一丝狡黠。对我们非常客气,他听完戚先生的介绍,立刻对店里的伙计说了些什么,然后带着我们去他家。
贺三的家在镇郊区的农村,一个大院子,几间瓦房,他把我们让进正屋,让女人倒上茶水。
我开门见山:“贺老板,我们来看货。”
“哦哦,呵呵,稍等。”贺三进了里屋,不一会儿搬出来一个纸箱,从里面拿出五件青铜器:一只鼎,一个簋,两个杯和一个甗,说:“这是我和几个朋友从安阳附近一个古墓里弄出来的,是其中一个人在盖房子挖基取土的时候发现了这个墓,那个墓好像以前被盗过,里面的东西基本上都被盗空了,这几件是在泥土里找到的。”
我皱了眉:“安阳在北边,那里是殷墟,离这里老远呢。你的朋友……”
“是这样哩,”贺三说:“不瞒宇兄弟,我有几个朋友,我们在闲的时候也干干‘攒钵儿’的生意……”
我吃一惊:“您说什么?”
“啊?嘿嘿,‘攒钵儿’是俺们的行话,就是盗墓哩。”
“哦,明白。这样说来贺老板可不是业余干干的吧?”我说:“您该有师承吧?”
“嗯嗯,可以这么说,”贺三笑嘻嘻地说:“俺从老家出来不久,没事干,跟着一个屈老头干这个,后来他收俺们六个当徒弟……”
“请问屈老先生是哪门?还在吗?”
“啊?哦,师傅五年前就去世了。”贺三说:“他说俺们是‘发丘门’。”
“哦,原来如此,到现在我才明白。”我咂咂嘴:“那么这五件东西是怎么来的?”
“俺这个朋友老家是安阳,他回家去给弟弟盖房子,发现了这个墓。他打电话让我们几个人过去,帮忙把墓挖开,弄出了这几件东西。安阳那里现在查得严,不好出手,所以让我带回来,想在这里找买家,我就找到了戚老师。”
我点点头,把五件东西逐一看了看,我用手一掂就知道这五件东西都是真货。那个小鼎上面有三个小字“司每(母)癸”,在那个甗口部上有两个字是“帚(妇)嬕”,另外三件上没有铭文。
我心里非常震惊,这五件东西的意义的确非同一般。我问贺三:“里面还有没有其它东西?比如棺椁、尸体……”
“没哩,别说棺椁、尸体了,连‘干杈’都没,可能是太老,都变成泥了。”贺三说:“现在都推平盖上屋了,啥都没哩。”
我暗暗叹息,摇摇头。然后说:“好了,这五件东西我留下了。说个价。”
贺三一愣,大概觉得我过分干脆了,犹豫了一下,嘿嘿笑了笑,说:“宇兄弟干脆。那俺也不废话了,你每件给、给五千吧,咋样哩?”
我心里暗笑,这些盗墓的人只知道挖了往外卖,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文物价值,在贺三眼里,大概每件5000已经算比较高的价格了,我对耗子一努嘴:“给钱!”
耗子立刻把皮包打开,点出了两万五放在桌上。大块头把五件东西放进纸箱子里,抱上车去。
贺三显然觉得我挺慷慨,马上又说:“嘿嘿,宇兄弟,俺这里还有点东西,不知道你想不想看看?”
“哦?有好东西尽管拿出来看看。”
“好咧,您稍等。”贺三又进了里屋,在里面稀里哗啦地翻调。
耗子问:“老大,刚才你说‘原来如此,到现在我才明白’是什么意思?”
“哦,本来我一直以为我那位祖先宇满仓是‘摸金门’的,现在才知道应该是和贺老板一样是‘发丘门’,他们用的术语都一样。”
“就是把盗墓叫‘攒钵儿’?”
“不是那个意思,”我说:“宇满仓在《冢墓幽冥记》中把盗墓也叫‘发丘’或‘发冢’,但对盗墓中的一些活动有不同的称谓,比如把挖掘坟墓称为‘攒钵’,把望风的称为‘挂招’,从墓里往外运东西叫‘倒番’。对不同的尸体也有不同的叫法,比如刚死不久身体还软的尸体叫‘皮单’,死了很久僵硬的叫‘木头’,只剩下枯骨的叫‘干杈’,经千百年不坏遍体生黄毛或绿毛的叫‘毛棍’。宇满仓在书里说:‘发冢者最惧毛棍,盖其尸固有重宝镇之,历千百年不朽,得幽阴之气,遍体生毛,乃到通灵,遇生人阳气辄暴起迫人,值其搏攫,多无生理,唯通禁术者可制之。’就是我们常说的活僵尸,那个曾经卖给咱们楚王剑的湖北土夫子老乔就死在这东西手里,不过他们把这个叫‘老蛛子’,不知道什么意思。刚才贺老板说发现这五件铜器的古墓里‘干杈’都没,就是说里面连骨头都没有了。因此我知道宇满仓他们一定也是发丘门的。”
正说着,贺三拿出了一个大纸包放在桌上,打开,里面是两大四小6片甲骨。我看了看,两片大的是龟甲,四篇小的是残片,有一片是龟甲,三片是兽骨,上面都有文字。
贺三嘿嘿笑着说:“宇兄弟看看哩,这也是从殷墟弄来的,带字的甲骨,据说也很值钱……”
我掏出放大镜,把六片甲骨挨个看了一遍,留下四片小的,把那两片大的推还给他:“这四片小的我留下了,一片500元;这两片大的您拿回去,当龙骨卖到药店里还能得点钱,在我这里不值钱。”
“咦!为啥哩?”贺三眨眨眼睛:“宇兄弟,这两片大的上面的字可不少啊,应该比小的值钱……”
“哼哼,贺老板,真人面前别说假话了,”我不屑地说:“这两大片龟甲是古物是不错,不过它本来是素甲,上面没有字的,这字是你们新刻上去的对不对?这四片小的虽然是残片,可是真货,那字是真的甲骨文。”
贺三顿时愣住了,半晌才说:“宇兄弟法眼,果然高明。请指点一二。”
“指点什么?假的就是假的,”我说:“你们的刻工不行,根本就不知道甲骨文字的风格和刻法,你们用现在的钢质刻刀在上面刻,根本刻不出真正甲骨文的风格。这还不说,殷商时期,龟甲和兽骨都是很值钱的东西,他们用来占卜之后在上面刻署卜辞,都是可以通读的。比如这片小的,它上面只有五个字是‘雀入十屯。宾。’你知道是什么意思?”
“啥意思哩?俺、俺看没啥意思!”贺三显然对甲骨文和卜辞一无所知。
“那我来告诉你,”我说:“殷商时期的人最迷信,特别是殷商王室,狗屁大小的事情都要占卜一下,所以需要大量的龟甲和兽骨,这些龟甲和兽骨有好多都是下面的王公大臣或诸侯国进贡来的。进贡来的龟甲和兽骨都由太史寮的卜官来接收,在甲骨上刻上是谁进贡的,还要刻上接收人的名字。这个雀是商王武丁时期的一位重臣,在武丁时期的卜辞里经常见到,他向殷商王室进贡了十屯卜骨,屯就是纯,卜骨都是用牛羊等牲畜的肩胛骨,一头牲畜有左右两片肩胛骨,这两片为一纯,也就是一副,十纯也就是十副二十片。最后这个‘宾’是武丁时期著名的卜官,是他接收了这批卜骨,就在上面刻上了自己的名字,所以这片卜骨是真货。但是看看你们在这两片龟甲,这是修治好了但没使用过的甲骨,上面无钻无凿无灼,上刻的字,不过是找了一些甲骨文字模仿着刻上去的,虽然数量多,却不成文句,狗屁不通,这个‘风’字还刻倒了,你蒙外行人可以,遇到行家一下子就穿帮了。”
“哈哈,精彩!”戚先生伸出了大拇指:“宇兄弟果然法眼如神。咦,贺三,我看你就别拿这些假玩意儿来烦宇兄弟了。”
贺三也嘿嘿笑了起来:“佩服佩服。不错,这字是我们找人刻上去的,本来想卖个好价钱,没想到……”
耗子数钱递给贺三,他拿过来揣在怀里。
我站起来:“如果没有别的,我告辞了!”
“哎,别别,别走啊,”贺三有点急:“俺还有重要事情要和各位商量哩!”
“什么事情?”我问。
“宝贝,一件稀奇的宝贝。”贺三神秘地凑近我:“妖狐之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