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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惜的身体状况并不是很好。
司马七过来的时候,穗穗其实是不想让他进房间的,省的影响她家大小姐休息。但是这里毕竟是司马七的地盘,况且孟惜柔柔弱弱的声音也从房间里传了出来:“穗穗,让他进来吧。”
穗穗心不甘情不愿地放行了。
司马七有一些话要对孟惜说,而这些话是不方便让外人听到的,哪怕那个外人是孟惜的贴身丫头。司马七站在窗边,看着窗外的风景,一声不吭。孟惜何等聪明,立马明白了司马七摆出这幅姿态的意思,她闷闷地咳嗽了一声:“穗穗,你先出去。”
“可是,大小姐……”
孟惜打断穗穗的话:“我嗓子有些不舒服,你去帮我弄些冰糖雪梨来好么?”
穗穗哪儿能不应,立马出门去找顾长临,嗯,她并不会做冰糖雪梨,这事儿还是交代给顾长临来做比较好。
穗穗走后,孟惜的声音也冷了下来:“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司马七低声笑了笑,转过身来,将视线从窗外的那棵大叔移到孟惜身上,他挨着桌子坐了下来,手指无节奏地随意的敲击着那实木桌面,发出“咚咚咚”的声响,一声又一声的,到后来竟然默契地和孟惜的心跳节奏吻合到了一起。
孟惜神情恹恹,眸色也暗了下来。
司马七终于开口了:“你还想在我这里躲多久?”
孟惜眸光闪了闪,她身体还未养好,脸色还带着点病态的苍白,她侧过头捂着嘴闷闷地咳嗽了几声,声音嘶哑低沉:“我养好了身体自然就会回去。”
“养好身体?”司马七挑了挑眉,脸上无辜的笑容带上了一丝刻薄的味道,“那我怎么觉得,你这身体是养不好了呢。”
言外之意,孟惜是打算赖在这里不回去了。
孟惜沉下脸,病容配合着她那表情,竟有一丝鬼魅的阴沉感,她撕开了自己平日里浅笑无害的面具,露出面具后真实的一面,孟惜勾了勾嘴角,勾出一个刻薄的弧度,声音也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温度:“你这是什么意思?”
面对孟惜的质问,司马七没有任何反应,他继续百无聊赖地敲击着桌面,似乎并不在乎孟惜在说些什么,只是想把自己该说的想说的都说出来而已。
司马七开口:“外面的情形,你应该是知道的吧?让我猜一猜,你挑在这个时候来我这儿找北先生,是不是想避开外面那些事情呢?”
司马七故意拖长着语调慢慢的说,一边说着,一边状似漫不经心地观察孟惜的表情。可是让司马七失望的是,孟惜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她只是垂下眸子,表情无悲无喜,半靠在软榻之上,背部还垫着穗穗临走之前塞进去的软垫,苍白的没有血色的嘴唇轻启,慢慢吐出一句话:“哦?外面的事情?我并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呢。”
司马七被孟惜的回答逗得笑出了声,反正他是无所谓,麻烦要是真来了他离开这儿便是,不过是一处歇脚的地方,天大地大,他还愁找不到地方去?只不过司马七并不喜欢被别人牵着鼻子走,被强逼着去干自己并不想干的事情。
他不开心,别人也休想开心。
司马七吊儿郎当地翘起二郎腿,单手撑在桌子上,掌心撑住自己的侧脸,歪着脑袋一副天真无邪的少年模样,他看着孟惜,笑嘻嘻着,戳破了最后一层纸,他说道:“孟家的人在找你耶,你不会不知道吧?”
司马七故意夸张着语气如此说道。
孟惜神色不动:“孟家?我早就和孟家没有任何关系了,他们找我做什么。”
司马七兴致盎然地看着孟惜,似乎想要看看眼前这个女人还能装模作样到什么时候,他一点一点揭开孟惜并不想说出来的那些隐秘:“哦?是吗?恐怕只是你单方面这么想吧。你一心想要和孟家划清界限,可是那边似乎并不是这么想的呢……让我大胆猜测一下,他们大概是这么想的……”司马七咳了一下,清了清嗓子用一种故做老成的语气说着,“你生是我孟家的人,哪怕死了,也是我孟家的鬼。想要脱离我孟家?呵,做梦!你生来就是来给孟家做牛做马的。”
孟惜的脸色终于变了变,她低垂着头,放在身体两侧的手攥成了拳头,雪白的手背上青筋直冒,显示了此刻孟惜的心里状态。
司马七摇头晃脑,用一种幸灾乐祸的语气说道:“有句老话是怎么说来着?哦,对,我想起来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孟惜还是没有说话,似乎在按耐着什么。
司马七看了她一眼,似乎是铁定了心想要撕开孟惜所有的隐秘,在逼迫着她做出抉择:“你既然生来就是孟家的人,还继承了孟家的天赋,为何不能老老实实的待在孟家呢?孟家虽然说今时不同往日,已经没有当初的繁华,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若是乖乖地待在孟家,自然会安度一生。”
孟惜终于开口了,语气冰冷:“那你为何就不能老老实实地待在司马?”
司马七笑:“我怎么就不老老实实了?我这不还待在司马这儿么?”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似乎在打着什么谜语。彼此说着两方都心知肚明但是第三方怎么也听不懂的话。
孟惜冷哼一声:“你自己在做什么,自己清楚。”
司马七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各人自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孟惜,我劝你顾好你自己,不要手脚伸太长。你为了脱离孟家的掌控,自愿和司马做交易,这我管不了,但是你若是影响到了我,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我现在把话摊开了跟你说,外面现在已经不行了,孟家人垂死挣扎,想要谋取一条出路,他们还能靠什么?靠的不就是孟家的这点血脉流传?如今孟家拿得出手的也就只有你了,所以你觉得他们会放过你吗?”
“不,你说错了。”孟惜冷冷道,“以前是只有我,而现在,就不好说了。”
孟惜咬中了“只有”两个字的音。
司马七换了个动作,把左腿从右腿上拿了下来,理了理自己的衣服,低着头道:“你都知道了?”
孟惜抬起头,眸底一片清冷,若是现在顾长临站在她面前,肯定无法相信眼前这个人是他印象中的娇弱好脾气的大小姐。孟惜冷若冰霜:“孟家一家子就是这样子的人,唯利是图,对他们有用的,他们一个都不会放过,对他们没用的,呵呵……”
孟惜勾了勾唇,吐出一句刻薄的话:“我祈祷,那个叫做孟无敌的孩子,最好有点本事,如若不然……”
如若不然,就会被孟家当成垃圾丢在一旁。那么小的孩子,在这么乱的宁国,而且还顶着孟家的姓,如何能够自保?
孟家,那是什么地方?那是孟惜这辈子的噩梦,孟惜再也不想回去的地方。那里只会吞人血噬人骨,像这世间最狠的吸血虫,恨不得把你所有的价值都榨取干净才好。
孟惜不想生在这样的地方,如果可以,她甚至不想要这样子在外人看来奉若神明无比羡慕的能力。
就像司马七所说的,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孟惜只想当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但是她的这种与生俱来的能力,注定她的人生不再普通。
言灵,孟家引以为傲的血脉流传的能力。以言语的力量,实现别人看起来不可能办到的事情。但是这世间哪里有平白无故得到的这般神奇能力?言灵的背后,是常人所想象不到的必须付出的惨痛代价。
孟家靠着这独特的特殊能力,换来了几辈子的荣光,谁又能看到,这荣光背后,付出惨痛代价的那些孟家人?
并不是每个孟家人都具有“言灵”这种特殊能力,每一辈中,最多也只能出一个最多两个具有这种出类拔萃能力的佼佼者,其他人,最多也就比普通人稍好那么一点罢了。
孟惜就是她这一辈中最优秀的“言灵师”,孟家人像对待无价珍宝一样对待着她,而她自己明白,他们这是有利可图。
孟惜咬紧了唇,她绝对不要再过那样的生活。
司马七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问出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那个顾长临,你为何要把他留在自己身边?我看他并不像是安分守己的人,你肯定是用了什么法子,或者说是动用了你的能力,才逼迫他留在你身边离不开吧?”
司马七三言两语就戳破了真相。
孟惜没有回答。
司马七继续道:“你是不是知道他是来救孟无敌的?你是不是怕了,怕没有孟无敌这样一个存在帮你分散注意力,怕没有孟无敌这个靶子当在你的面前。”
孟惜沉默半晌,才冷声道:“是这样,又如何?”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司马七不想说下去了,他起身,丢下最后一句话:“但是孟无敌显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般有用,孟家人已经快找到这里来了,你,好自为之。”
司马七说罢,转身离去。
孟惜坐在那里,良久,她猛地捂住嘴巴剧烈地咳嗽起来。
她放下捂住嘴巴的手,掌心是一片鲜红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