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宝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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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六章 宝藏

    山上一日,世上千年。

    一行人走了一两个时辰后,终于走出了那方黑漆漆的隧道。出了洞口,我才发现天色似乎不早了。子书墨锦紧紧拉着我的手,一路上我的沉默不语吓到他了,他也有私心,他想既得江山又拥美人,可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好事,鱼与熊掌兼得?

    待我适应了眼前的光线,才发现我们一行人已经出了多余县。不远的山脚下,停了不少马匹,赫连逸带着我们走到停马的地方,一人分配了一匹马,马上还放着干粮,看来他是早已经准备好了。

    得到我的默许,大家少有交谈,日夜兼程赶路。由于我不会骑马,还是和子书墨锦共骑,终日在马上颠簸,我怏怏地靠在他的怀中,连嘴都不想张。一路上很累,可我抬头就能看见子书墨锦的黑眸中闪烁着光点,这是他一直想做的事,如今开始行动了,他心愿也了了吧。

    谁也没有想到,多余县四季如春,而距离多余县几百里之外,确实有座山,终年寒冬,白雪百年不化。我们一群人花费了几个日夜,终于到了雪狼山脚下。

    这些天来,大家都是带着兴奋不知疲惫地赶路,而子书墨锦几次想找我说话,都被我以太累挡了回去。这日,眼看到了目的地,大家都松了一口气。趁着大部队休息,我一人刻意避开了他们,想在四处走走。

    有时候,我们不得不佩服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山上终年白雪,山脚下却一片春意盎然,温感适中。我在树木茂密的山道中穿行,听到不远处流水潺潺,不由往那个方向奔去。不远处,果然有一条流淌正欢的小溪,溪水清澈见底。

    蹲在小溪边,水面倒影出的女子,整个人都灰扑扑的,我不由伸手打碎了水面,那个影子顿时破碎成无数片。水温虽凉,却不至于冻入骨髓,我脱下厚厚的靴子,决定帮自己好好洗洗脚。刚将脚伸入溪水中,身后传来脚步身,有人来了。

    侧脸看过去,子书墨锦学我的姿势也坐到了一旁,他只是认真地盯着我,却不说话。我回过头,其实也没什么想问他的,不就是如你和赫连逸认识多久了,你和我在一起是因为这个宝藏还是因为我的人,如我在你心中到底是什么位置等,诸如此类的小问题。

    良久,他终是忍不住打破了沉默:“清月,不管你此时心中是怎么想的,我只想说一句,我会护你周全。”说完,他起身准备走。

    “墨锦,”我出声叫住他,缓缓说道,“其实我理解你,所以你不用觉得愧疚。一个穷尽一生想要实现的梦想,就算因种种原因,你曾一度放弃,但在你心底,也肯定会留下无法磨灭的遗憾。我不问,是因为你想,我却无法给予,所以,我只有用尽所有去帮助你。”

    “清月,”子书墨锦回过头抱起我,脸上是无法掩饰的意外和欣喜。他将我的脚放在他衣衫上擦净水,又帮我穿了鞋袜,做完这一切才缓缓道,“很久以前,我曾和你说过关于雪狼山的传说。据说,那皑皑白雪下,埋藏着可以一统四国的宝藏,多少年来,有很多人都想探出这个宝藏的位置,却无功而返……”

    看着他既兴奋又疑惑的脸我只觉得可笑,银屏上多少个经典影视品中,总有这些桥段出现。但其后果却都是以悲剧收场。如果真的有什么宝藏、什么龙脉、什么宝器,它们被埋在深深的土地里不见日光,那是因为老天不想让它们破土而出,我们逆天而行,自然会自尝苦果。

    大概意识到我不喜欢听那些,子书墨锦适时停了嘴,他拉住我的手:“清月,我知道你不是爱慕虚荣、贪图荣华富贵的女子。可正如你说所,这里汇集了我毕生的梦想,我真的想去看一看,否则我会遗憾终生。”

    “嗯,我知道,所以我陪你。”听他说完,我再次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子书墨锦扬起一抹灿烂的笑,拉着我往回走。凝着他颀长的背影,我悄声在心里说:墨锦,这次我们去的是雪山,上面有什么危险我们都不知道。纵使找到宝藏,可那里面藏着多少机关和暗器,都是未知。如果我们真的无法带出那些宝物,请你不要纠结,只要我们安康就好。

    两人顺着小道往回走,还未走到休息的地方,就听见那边传来刀剑声。子书墨锦拉着我悄声走了过去,就那么短短一小段时间里,空地上又多了不少陌生人。赫连逸的人和新到的陌生人打成一片。

    此时,赫连逸拉着倚秋在一棵树上看戏,至于他为什么拉着倚秋我是不知道,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绝对不是对倚秋有什么非分之想。我估计是因为倚秋是我和子书墨锦的人,虽然我不知道他和子书墨锦之间的协议是什么,但我想,他是不会要我们的人出事吧。赫连逸看到我们两人回来,刷的一声打开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折扇,自诩潇洒开口:“两位要不要上来,这里比较安全。”

    子书墨锦没有抬头,只是望着战局。而我抬头看了一眼,发觉赫连逸一脸轻松自然,丝毫不为自己的下属担心,不禁为那些人打抱不平:“你怎么这样,别人在下面要死要活,你在上面逍遥自在,你怎么当老大的?”

    赫连逸只是看着我笑,并不开口,我遂懒得看他,这个没心没肺没肝的男人,看着他就让我来火。“不是,”一直没有说话的墨锦突然开口。我狐疑地转身望着他:“不是什么?”

    “这些不是人命,”子书墨锦说道,“赫连逸根本就没有带人来。”他笃定地说着,眼神对上赫连逸赞赏的目光。

    合上折扇,赫连逸笑嘻嘻地开口:“子书墨锦,我越来越喜欢你了。虽然我没有试过男人,不过我想我不会介意的吧?”他自问自答。

    闻言,子书墨锦的俊脸顿时黑成了一片,连我都想捂嘴偷笑。这个赫连逸的话很大胆,让我这个现代人都招架不住,而他一个老古董,竟然还说不介意,你说他的思想有多超前。

    子书墨锦似乎是懒得答理他了,拉着我自顾自走到一旁的石块上坐下。我看着他:“我们要不要管管。”

    “与我们无关。”墨锦淡淡道,伸手从包袱里拿出一些干粮,放进我手中。我木讷地接过,机械地咬着。有时候我很怀念和他在马车上那段甜蜜的时光,可现实就是现实,一发生大事,我和子书墨锦的分歧就出来了。现在我就觉得,我们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价值观是那么地不一样,可我们偏偏开始了,只是不知道还能走多远。

    没过多久,打斗结束了。我立刻放下手中的干粮,好奇地跑过去问赫连逸:“他们是什么人?”赫连逸先是望了一眼子书墨锦,见他没有要开口的打算,他将目光转回我身上,缓缓突出两个字:“熟人。”

    熟人?就这么简单?我还想问其他,却看见赫连逸从身上拿出一个白玉瓶子,从里面倒出几粒药丸,放进那些已经重伤的人口中,片刻,他们站起身,宛如重生一般站直了身子。我张大了嘴望着他:“你你你……”我一连你了几句,双手惊恐地拉着子书墨锦,整个身子缩在他的身上。子书墨锦伸手抱着我:“没事。”他轻拍着我的后背。

    怎么会没事?死人复活了啊!就连我这个21世纪的人都觉得诧异的事情,怎么在他们看来如此稀松平常?我用一种怪异的眼神望着他们。子书墨锦看出我的疑问,缓缓地解释道:“不是死人,是活死人。他们的体内有蛊虫牵引,以至于自己的身体复原与相应的药丸结合会比一般人快,一旦缺一,他们就是死人。”

    我听得目瞪口呆,望着赫连逸的眼神不自觉多了几丝恐惧,天啊,还真有巫蛊之术。看来得离这个男人远一点,免得被他下了蛊都不知道。

    “补充一下体力,”赫连逸指着树林的尽头说,“大概再过半天的时间我们就能到雪狼山的脚下,那边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所以,我们必须在天黑之前赶到。”言下之意就是,下午的路途会很紧张,我们没有多少休息的时间。

    当众人再次起程时,墨锦抱着我,赫连逸则带着倚秋,我们四个人,实际上是两个男人抱着两个女人施展轻功在赶路。天色稍暗时,我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入眼是漫天的白雪看不到头,这次是真的到了雪狼山。气温急遽下降,我被包得像一只企鹅,与子书墨锦走进了山下一个客栈。

    赫连逸一早就订了房间,掌柜看见他,连连点头哈腰亲自领着我们往楼上走:“几位这边请。”我敏感察觉到,楼下那些人的目光都放在我们身上,我不自觉地拉着子书墨锦的手,预感这次上山不会太顺利。

    赫连逸订了两间房,我和倚秋一间,他和子书墨锦一间,而他的活死人部队不知去了哪里。吃过晚饭,子书墨锦吩咐我要早点休息,明早就会上山,我表示明白,和倚秋早早就上了床。其实根本没等到天亮,半夜时分,我被他摇醒,迷迷糊糊穿上狐衾上了路。

    凌晨,雪狼山的气温更是低,一脚踏到雪地上,脚陷进去半截。我和子书墨锦搀扶着,努力跟在赫连逸的身后,往半山腰走去。为什么要半夜上路,是因为那间客栈的人也是寻宝者,他们还是明面上的人,暗中还不知道有几股势力在盯着我们。

    天渐渐亮了,四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雪白迷了眼。幸好赫连逸知道上山的路,我们一刻不停歇,几个时辰后,终于快到半山腰了,而我被子书墨锦连拖带背,体力已经严重透支,只觉得全身冰冷,冻得血液都快凝固了。

    “等一下!”赫连逸突然停了脚步。眼睛基本已经没什么用了,子书墨锦搂着我,小心看着四周,我小声问道:“怎么了?”他立刻捂着我的嘴,不要我发出声音。我努力睁大眼睛望着前面,入眼都是雪白一片,看不出任何异常。

    不对,我心中一紧,耳边传来一阵流沙似的声音,像水在流,像水带着什么东西在流动一般,一个念头闪进我的脑中,下一刻我拉着子书墨锦的手大喊出声:“雪崩,前面有雪崩。”

    如擂鼓般的声音接踵而来,我毫不犹豫地拉着子书墨锦的手,在黑暗中找寻躲藏的位置:“快,找到一个可以容身、可以保护自己安全的凹地躲起来。”

    雪崩有时候会迸出一些大的雪块,这些雪块会因为雪崩的冲刷顺着雪地滚动,这样一来就会形成雪球。雪球滚动的速度是很快的,找到一个岩石矗立之地,可以容身之时,还可以利用借力的原理将自己脱离被雪球追的危险。

    子书墨锦快速抱着我,瞬间找到了一个可能容下两三人的峭壁,我和他在里边,耳边充斥着如雷的滚动声音。不远处,赫连逸和倚秋已经找到自己的容纳之所,我紧提的心才稍稍松了口气。

    一阵山崩地裂之后,雪崩停止了。我们身上被白雪覆盖了厚厚的一层,子书墨锦紧紧抱着我的腰,拍掉两人身上厚厚的雪。我朝倚秋和赫连逸的方向看去,两人比我们这边可惨多了,几乎已经被白雪给埋了。

    两人爬出雪坑,倚秋和赫连逸也刚好从雪花里钻了出来。上山时,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力,我们一行也就十多人,这会儿再看,发现附近除了我们四人,连个黑影都看不到了。大自然是残酷的,我定了定心神,握紧子书墨锦的手,希望经过雪崩之后,我们能一路顺利。

    四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里走着,天色越来越亮,在雪色和月光的相映下视线不算太模糊。走了一段,我来回看了看四周:“你们知道走到哪里了吗?”雪崩了,就算有地图,原来的地方也找不到了。

    赫连逸摇摇头:“不知道。”他只是听说在这附近,具体位置还是要靠我们来寻找。我真是佩服死这些个爱财的人了,想要财宝却不做足准备,到时候一起死到这山上,那可真是好玩了,抱着那些财宝,去地府找阎罗王赌博去。

    子书墨锦拉着我向前走了几步,前面不远处,出现一个漆黑的洞。我拉着他指着那个洞:“你们看那边有个洞,我们可以去那里等到天亮,然后再开始找。”其他三人均点点头,反正现在我们什么也做不了,离天亮也没多久了,不如先休息一下。

    刚走了几步,洞口突然出现无数双蓝色的眼睛,那眼睛发出诡异的光芒。我们四人都看到了,不约而同止了步。我只觉得背脊发凉,毛骨悚然,这冰天雪地里,怎么会有野兽,还是活的,真是太奇怪了。

    感觉到抓住我的手臂骤然收紧,我抬头看向子书墨锦,他下颌紧绷,目光如炬地望着远方,已经做好了应战的准备。

    蓝色的眼睛一步步逼近,我们四人一步步往后退。要知道,在雪地里,前进的路步步艰辛,后退则是看不到后方的路。子书墨锦单臂扣起我的身子,几次脚尖点地,希望能用功夫带我走远一些。奈何,身上穿了太多衣裳,两人都笨重得像只企鹅,况且常年积雪,一脚下去过了脚踝,他实在是有心无力。虽然子书墨锦抱着我飞速在雪上奔驰,可他的体力也消耗到了一个极限,再不停下,他肯定会有危险。

    “墨锦,停下吧。”我轻轻开口,这次上山,我就预感肯定会发生很多事,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可能是因为这份意外之财不可能会属于他,所以我们才会困难重重。身后,赫连逸携着倚秋也紧随其后。蓝色眼睛与我们的距离越来越近,我终于看清楚了,那在雪地上矫健跳跃的是一头头异常漂亮、异常少见的雪狼。

    在21世纪,关于雪狼,我是没有任何印象的。只记得曾看过一篇神话故事,那书中介绍的雪狼是雪山的保护神,如果遇到雪狼,我们看那狼的尾巴,如果是竖起的,那你在雪山上寻到的宝物可以带走。如果是垂下的,那么无论那宝物是不是就在你面前,是不是触手可及,你都不能带出雪山,否则,可惹来血光之灾。

    我盯着那些矫健的身姿,他们眼中闪烁着看到猎物的光芒,我们在它们眼中,是冰雪天里最好的食物吧。那一匹匹雪狼跳跃着,像扫把一样的尾巴,竟全部都是垂下的。不安感慢慢放大,虽然那次看到的是一个故事,可此刻,却觉得那就是真的,雪狼是雪山的守护神,它们不会放过任何对雪山宝藏图谋不轨的人。

    此时,子书墨锦已经将我放下,我们背后是赫连逸和倚秋。天色已经大亮,刚才一阵急速奔跑,现在不知道到了哪里。我四处扫视了一眼,雪地上的景象仿佛都是一样,看不出任何不同。

    突然,我看不远处的雪地里立着一尊冰雕,看起来像是一个人的雕像。我看到了,子书墨锦和赫连逸自然也看到了。他们相视看了一眼,几乎同时,他们抱起我和倚秋,急速飞向那个雕像。四人刚落定,雪狼也飞奔了过来,几十头狼将我们团团围住。

    其实,我们落脚的一个地方也不能称之为雕像,更像是一块里程碑。这凭空立在雪狼山的石碑,高出雪面五米多,宽也有二米多,不知是谁把这么笨重的一块石头立到了这坐荒无人烟的雪山上。

    四人和雪狼就这样僵持着,子书墨锦和赫连逸对视了一秒,两人用轻功同时飞了出去,只见几十头狼也在瞬间齐齐往他们两人的方向奔去。我重重舒了一口气,却发现石碑下面还蹲了几头狼,顿时傻了眼。

    眼见雪狼没有离开,却也没有攻击的打算,我和倚秋干脆在石碑上坐了下来,两人几狼就这样大眼瞪小眼沉默起来。呆呆望着这群冷血的动物,我暗自称奇,自然界的生物竟有如此智商?真是让人不敢相信。

    不知怎的,才在石碑上坐了几分钟,石碑突然向两面打开,我只觉得身下空了,和倚秋往黑黑的洞穴里摔了下去。“啊……”一句厉声尖叫,我看向不远处和雪狼正在打斗的子书墨锦高声大喊:“墨锦,救我。”声音刚完,身子已经掉了下去。

    四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倚秋紧紧抱着我的身子:“小姐,别怕。”其实我不怕,百米高空,人摔下去的时间也就几秒,几秒之后,说不定我们也会一齐去阎罗殿报到,死因是地心引力。

    寒风猎猎从脚上吹了上来,这下降的地方可能就是那方石碑大小的隧道。风鼓起了我的狐衾,下落的力度被减低,我只企望摔死后别太难看。眼前渐渐有了能见度,我知道快到底了。然而此时,倚秋突然斜抱着我:“小姐,是我对不起你,就让倚秋以命偿还吧。”她的声音太过悲伤,让我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不……”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刚出口,“砰……”一口血水从喉间溢出。

    张大的嘴上还挂着鲜红的血,那一滴滴红色的液体顺着嘴角滴到倚秋雪白的衣衫上,洇染开出了一朵朵妖娆的花。眼泪瞬间浸湿了眼眶,倚秋紧抱着我腰身的手松了松,惨白的脸上是绝美的笑:“小……小姐,遇到你是我过……过得最开心的。可是……恩人的恩情不可不报,夹……在你们两人之间……倚秋好生为难,如今能为小……小姐做一件事,倚……秋死也瞑目了……”

    “不……”我趴在她身上,哭得不能自已,“倚秋,我不怪你,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