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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氏,给朕跪下!”青离的话音刚落,殿内便响起了一声怒吼。
江心月看着皇帝,只觉得彻骨的寒冷疯狂蔓延到了全身,身子微动,膝盖缓缓软了下去。江氏,你叫我江氏,很好啊,郑昀睿!两个宫女随口胡说,你就信了,就如此对我,昔日的温情暖语果然无半句真话!
此时,刘院使也检验出了那罐残汤,的确是“凶夭”。
“江氏,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可说的!皇上,江氏嫉妒成性,一手谋害两位有孕嫔妃,两位皇嗣,其行为令人发指,请皇上立即诛之,以正后宫!”淑妃跪下道。
毓妃平时对江心月恨之入骨,此时只觉得大快人心,不由地随着跪下,动情道:“皇上,江氏谋害您的孩儿,可怜我还未出世的孩子,差点,就遭了毒手了……”
“轰”地一声,极大的震动吓得很多嫔妃尖叫出声。皇帝,一手狠狠地推翻了席案,满桌的羹汤伴随着瓷器破碎的声音,哗啦流淌下来,铜铸的锅子砰然落地,砸在厚厚的长毛毯上,仍发出了沉闷剧烈的撞击声。
“江氏谋害皇嗣,给朕拖出去,五马分尸!”皇帝一张铁青无血色的脸,几乎是字字句句狠厉地挤出来。“江家,满门抄斩!”
花影猛地抬头,惊在当场却手足无措,一点办法都没有。江心月看着冲过来的侍从,大声道:“皇上!嫔妾冤枉!青玥姐妹受人胁迫,皇上!她们说的全是假的!”
“皇上,此女罪大恶极还想狡辩,请皇上当机立断,除此罪孽!”淑妃喝道。
侍从按住了江心月的双肩,扭着她向下拖去。这一刻,她却出奇地冷静下来,感觉到心中突有些许的光亮,顿时高声道:
“皇上,嫔妾从不知道什么古方‘凶夭’,请问刘大人,此方是否是极为难得之物?”
此言一出,向来耿直的刘院使跪下朗声道:“回皇上,古方‘凶夭’失传已久,世上识得它的人都很少,它的配方几乎不可得!”
皇帝一听,顿时微微发愣,一抬手制止了拖着江心月的两个侍从。
“皇上,嫔妾不过一六品才人,嫔妾的父亲是七品县令,嫔妾从何弄到这样稀有的方子?”
皇帝紧锁了眉头,思虑起来。
淑妃原本轻松的面孔上,再次涌起了不安。她略一思忖,说道;“皇上,江氏说的有几分道理,可能其后另有人指使,臣妾听闻,皇后娘娘向来照顾江氏,而且皇后多年无子嗣……”
“淑妃!你怎可血口喷人!本宫和此事无任何瓜葛,宫女青玥是你宫里的,很可能是受你指使,不料在半路因为举止慌张被江宝林看穿其害人的心思,她慌乱之下嫁祸给江才人!本宫听闻,陈大将军驻守西北边疆,西域盛产奇方古药,而且陈家在商业上势力庞大,什么奇珍东西都能得到!”皇后不想脏水竟泼到自己身上,顿时奋力反击。
淑妃被这句句责难震得愣住,却稳住心神,胸有成竹道:“皇上,这方子如此毒辣,气味入口即可致命,清儿是臣妾的命根子,臣妾怎么能让他赴险!”
两个后宫中身份最高的女人在殿上争吵不休,皇帝见了,只觉得心烦意乱。他龙袖一甩,厉声道:“都给朕闭嘴!是非黑白自有公道!”
“皇上!容微臣回禀,淑妃娘娘所说虽有道理,但古方‘凶夭’其实是有解药的,不过这解药只是一个传说,比‘凶夭’此方本身更为难得!”刘太医再次回禀道,惹来了淑妃一个狠厉的眼神。江心月感激地看他一眼,这位年过六十的刘大人确实是医者的典范。
皇帝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门外,漫天白雪飘洒,雪片如鹅毛般倾泻下来,厚重而压抑地湮没了天地,地面也覆着一层厚厚的积雪。龙城的第一场雪,汹涌而浩大,漫无边际。
“皇上,此事疑点颇多,依臣妾看,还是先把江氏押入慎刑司,再细细探查,不能错杀也不可放过。而且现下臣妾和淑妃都受到怀疑,此事不清,难免日后遭人诟病啊。”
皇帝点了点头,道:“皇后说得对。”他扶着椅子,威严地起身,看也不看江心月,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地冷冷道:“只废去江氏的位分,暂时留她一命,押入慎刑司等候发落。”
顿了顿,又道:“青玥,杖毙,但不罪及家人。青离就押在怡和宫,日后再处置。皇后淑妃都有牵连,毓妃又有着身孕,此事就交由岳昭仪主审,所有的细节都给朕追查出来,不得漏掉半分!还有,外头的脏东西都仔细冲洗,莫让那剧毒伤了皇嗣。”
殿内,只剩下了青离撕心裂肺的哭号。
……
慎刑司里,江心月的手指扣在牢房阴冷的石墙上,狠狠地用力,指缝渗出了一丝鲜红。
十天了,她在这里已经呆了整整十天。
几个枯瘦形如鬼魅的女人和她关在一起,此时她们都在鼾声大作。这里的人,都知道睡眠是多么珍贵的,因为每天只有两个时辰给她们睡觉,其余的时间都要做苦役。江心月却睡不着,狱卒说的对,刚来的都睡不着,但过一段日子就跟她们一样了抢吃贪睡,被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认命却疯狂地活下去。然后再过上两个月,被折磨而死。
她一直很奇怪,虽然除了皇后、淑妃、毓妃,宝妃又一向不过问后宫事务,只有岳昭仪够资格主审,但她是个老实又无能的人,让她查案,能查到什么呢?
那个惊人的答案在心中呼之欲出,她却不敢去相信。玲珑,不过才七岁……
头上冰冷的污水滴下来,江心月紧了紧被子,缩在了墙角。粗劣的麻布摩擦着身体,然而她已经习惯了。她不得不适应,她身下铺的是稻草,被子只有薄薄的一层。
好冷啊。龙城太偏北了,这里的冬天,实在太难熬了。
外面的雪化了吧,龙城今年的第一场大雪,她被送到了这里,暗无天日。
这是残酷的皇宫内最残酷的场所,然而,江心月必须活下去。她这条命是为他而生的,还有多少未完成的事等着她去做,她不可以死在这里。
“你定不会令本王失望吧?”他的嘱托,于她就像无可逃脱的魔咒,仿佛还带着男子温热的气息在她耳畔吹拂。
他本就是她的神魔,抽走她魂魄的魔。“不可以的,我不可以令他失望……”她双手抱紧了膝,身子愈发地缩起来,在这地狱中独自呢喃。
“起来!都给我起来!干活了!”
突然,一个干瘦而面丑的嬷嬷打开了牢房的锁,凶恶地吼叫着。牢里的女人们如见夜叉,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嬷嬷的鞭子还是落到了她们身上。
江心月见了嬷嬷,不但没有惊恐,眸子里反而透出莹莹的光亮。她跪爬至嬷嬷的脚边,哀哀道:“嬷嬷,好嬷嬷,您可是见着了纯宝林?”
秋嬷嬷将鞭子绕在手上,低头看她,却少见地从干瘪的嘴角上挤出一丝笑,道:“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我人微言轻,又在外围当差,哪能随意见着主子?”
江心月的神色骤然灰败了。她在这儿和外界隔绝,消息送不出去,怎么自救?
青离为何会扯谎,只有她和花影知晓其中奥秘,更知晓青离的家乡在何处。礼亲王虽势力不小,可若不知道这个消息,又何从下手?又怎样解救她?
她获罪之后,宫人都被遣散至各处,不想淑妃对她咬牙切齿,做主把花影和菊香送进了辛者库。那个地方是每日的苦役,还被人严加看管着,想把消息传出去也是难于上青天。
她被押送到慎刑司里,一身金玉都被人掠去,好在她将小块的红宝石妥当地偷藏,终是没有被抢走。那秋嬷嬷第一次见着天底下最昂贵的宝石,拿在手里两手都不停地抖,只满口道:“小主就是小主,你要我帮什么?我都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