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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芷青真没想到龚江居然摸到了回春堂,差点炸毛了。
“你……你……”她瞬间就想到了这个人手上沾了不知道多少人的血,是个朝廷通缉犯,说不定扑上来就能拧断了她的脖子。
幸亏今日宋魁就在旁边,她心里顿时略略安宁了些,警惕的小声问他:“你待如何?”
龚江来之前大约也探查过,小声说:“还要麻烦小丫头替我引见一下周大人!”周鸿为着逃跑的龚江费神多少日子,她瞧在眼里,当下便伸手假作替他把脉,实则心里乱糟糟一片,满脑子都在想着龚江此人,好一会才下定决心,直起身子吩咐宋魁:“宋叔,这位大叔身上还有严重的内
伤,你将人带到后堂里去,等外面病人看完之后,我再替他重新开方子。瞧他的样子也抓不起药,就暂时先留在回春堂养伤,等伤好再做打算吧。”
宋魁见她神色凝重,原想着不过是个老叫花子,帮他治伤就不错了,留在回春堂后院却有些不太好,只是叶芷青素来主意极正,又是当着许多病人的面儿,自然不反驳她,将人带到了后面去了。
回春堂里还候诊的病人见叶芷青慈悲心肠,皆交口称赞,直等将这一波病人都送走,她才吩咐苏铭:“去盐运司送个信,看周大人忙完了没,让他来接我。”叶芷青鲜少派人去盐运司瞧周鸿,通常都是周鸿忙完了派人来看她在忙些什么。她似乎对周鸿的来去并不当一回事,来的时候笑脸相迎,走的时候也不加挽留,这让她身边的人都有点瞧不明白她心里的想
法。
今日当真离奇,居然肯派人去打探周鸿行踪。
苏铭去了一趟盐运司,周鸿就坐着马车过来了,踏进回春堂的正厅,但见叶芷青正坐在桌案后面,抱着本医书在瞧,意态闲散,全然不像派人去找他似的急迫。其实叶府诸人的困惑也是他的困惑。周鸿与叶芷青在一起越久,心里越吃不准这丫头心中的想法。有时候他日日前往叶府,甚至数日都住着不挪窝,有时候也有意识的回盐运司,好几日都不过来,总想着
看她能不能想起他,派人去问一句他的行踪。
但叶芷青八风不动,似乎对周鸿的行踪半点不上心,根本不在乎他是不是在外面拈花惹草,或者涉足风月场所之类的。
这让周鸿心里微微有些黯然,总觉得他待她的心思要比她待自己的心思重上许多,但一个大男人纠结情情爱爱,说出去也实在让人有些好笑,只能将这些念头都吞下去。
没成想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叶芷青居然派人去盐运司找他,周鸿就算手头还有些公务,被李琛缠的心烦,也抛下一切过来了。
李琛紧迫盯人这么久,连龚江的影子都没瞧见。都快跟周浩混成孪生兄弟了,同吃同睡同进同出,外人看起来好的都穿同一条裤子了。他倒是想粘在周鸿身上不下来,可周大人官阶要高出他好几阶,听说在扬州城里还有个美貌外室,三不五时去外室那里住几日,他脸皮再厚也断然没有闯到周鸿外室家里去的道理,只能将周鸿的贴身护卫
盯紧些。
周鸿一脚踏进回春堂,满面笑意凑了过去,眼里含着缠绵的情意,心里已经在计划今晚旖旎的夜晚:“叶子这是想我了?”
没想到叶芷青招手让他靠过去,小声丢了个闷雷给他:“周大人,龚江就在后院,怎么办?”
周鸿一腔春意被浇了个凉透,哪里还顾得上去想今晚的二人世界怎么过,眼睛都快瞪出眼眶了:“他想做什么?”一把将人从椅子上揪起来上下打量,脸色都青了。
叶芷青瞧的分明,他这是准备把龚江大卸八块的神情。
“别急别急,他没动我一根头发,只是请我引见,想要见你!”
周鸿一颗心才落回肚里,竟是劫后余生的模样,她心里顿时有了几分愧疚……这是意外出的多了,倒把周鸿吓出后遗症了啊!
叶芷青重新落座,抱起医书继续看:“你去后院看看他想干什么,我在这里守着。”
回春堂大门洞开,但凡有人经过必能瞧得见。
周鸿顿时勾唇一笑:“你也太过小心了,李琛被周浩盯着呢。再说扬州城内我也不是没有准备。”他那些撒出去的斥候一半都撤回城里,暗底里监控盐道事务,也顺便暗中盯着扬州城内各盐道官员的动静。他穿过前厅到了后院,龚江已经稍微打理了一番,宋魁找了一套自己留在这里的衣服给他套了起来,两个人身形仿佛,他总算遮住了身上的伤痕,又洗了把脸,显出一张沧桑的面孔。此刻正埋头苦吃着叶
芷青他们中午的剩饭,恨不得把脑袋都塞进饭盆里去。
周鸿算是大开眼界了。
龚江在盐运司大牢里的时候已经算是倒霉了,但那时候他尚能维持着江湖帮派一代枭雄的气度,如今简直就跟野地里抢食的狗一般毫无形象可言。
“龚帮主这是饿的狠了?”
“肠子都快饿断了……老子好久没吃过饱饭了!”龚江埋首饭盆,根本顾不上搭理周鸿。
周鸿便不再催促他,坐在一旁等他吃饱。宋魁负责盛饭,虎妞跟思萱在小厨房里探头探脑往外瞧,两个人都被龚江吃饭的气势给吓住了。
龚江好容易吃个六七成饱,又猛灌了两大碗热汤,总算是活过来了,他扑通一声往周鸿面前一跪:“求周大人为我盐帮死去的兄弟正名!”
周鸿乐了:“你现在都是个通缉犯,怎么还想着为其余的盐帮头目正名?你们不是半道上逃了吗?”“大人冤枉!我那帮兄弟当初根本就没有逃,半道上押送我们的官兵就开始杀人。我最早发现不对,他们趁着江上起雾,将人提到船边,然后将人砍死之后沉到江里去了,还谎称我们要逃。我当时也差点被
砍死,刀砍过来的时候便猛的往前一窜,刀尖划破了后背,我直接跳江了。仗着水性好沉到了江底,这才保住了一条命。”
周鸿的眉头皱了起来:“你说的可是实话?”龚江自嘲一笑:“大人,以我多年在江南经营,真逃了出来不找上门来,大人您能抓得住我吗?我心里不忿冤死的兄弟,这才找上门来!好汉做事好汉当,就算是我们触犯了国法,哪怕进京被皇帝爷爷审一回,也强如不明不白的被人沉了江,还被泼一身的污水!那姓乔的上了船之后的待遇跟我们兄弟比起来就在天上,我算是瞧的明白了,他定然在京里有人,就是当初我们在京里效力的主子。这会儿想要我
跟兄弟们的命了,我才不会让他如愿!用得着的时候我们就是走狗,用不着就想一刀结果了事,省得溅上污血,坏了他的清名。不管他是谁,我也要把他拉出来蹓蹓!”
他自小在河里搏命,多年做的都是刀口舔血的营生,倒有一股子“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气势!
周鸿近来就在考虑此事。龚江跟盐帮众头目都死无对证,两淮盐道的案子恐怕就要按乔立平的口供来走了。他之前吃不准龚江是不是在路上就被弄死了,只是李琛守在盐运使说不准是作戏。但瞧着他急迫的神情似乎又不像,倒好
似坏事要露馅的光景。
“既然你有这个决心,那就暂且先留在这里。你也知道盐运司人多眼杂,未见得能让你安全到京里。等我想想办法再送你入京!”
周鸿示意宋魁看紧了龚江,这才往前面过去。
叶芷青抱着医书正在打磕睡,她大清早起来就来看诊,太阳都快落山了还不能回家,坐在那里又累又困,恨不得立刻钻进温暖的被窝。
见到周鸿出来之后,赶紧扔下书迎了上去:“咱们可以回去了吧?困死我了!”关于龚江的事情一句不问。
周鸿轻点了下她的鼻尖:“你倒是机灵,怎的不问问我龚江的来意?”
叶芷青打了个哈欠:“这有什么需要问的,他能找到这里来,肯定是寄希望于你。那守在盐运司的姓李的话可能全是一派胡言,内中还有隐情。”
周鸿拉着她的手往外走,边走边叹:“有时候我在想,若是你身为男儿,以这份聪慧说不定都能当个地方父母官了!”
“得得得!你还是放过我吧!”叶芷青一脸惊吓:“瞧瞧你们这些地方父母官的德性,我若是也成这副样子,怎么着也得自杀谢罪!”
她见过的父母官里乔立平心眼狠毒,也就之前的扬州府君谢毓还算不错,不还是眼看着两淮盐道腐烂下去,瞒而不报嘛。
可见大魏官场的风气实在不怎么样。
她若是为官,只怕自己良心过不去,非要干出进京上访的事情来,到时候说不定早早就被砍了头,冤是不冤啊?
周鸿在她额头弹了一记:“你这是……连我也编排上了?”“小女子哪儿敢啊?”叶芷青举手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