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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八三)
云师兄在床上躺了两天,神智才恢复到完全清醒的状态。期间韦神医除最开始因急救完太累休息了半日以外,之后便一肩扛起了对云师兄一日十二个时辰的贴身照护工作,硬是连云师兄的袍角也没给我沾到。
不晓得原因何在,每当我自告奋勇想帮忙自家师兄做些诸如宽衣湛汗上药等事,甚或只是帮忙拎著他褪下的衣衫立一旁观摩行针之时,韦神医都要拿一种类似于防火防盗防变态的眼神扫我,一副若我真敢动手便是罔顾人伦天理难容的阵势,将一双冷穆的眸光发挥至极致,吓退现场一名现成的劳动力不用,徒留我僵着两手隔空和他大眼瞪小眼,真是好不尴尬。
……这人是怎么回事?
是嫌在下看起来太笨手笨脚,一动手便会要害他的好友变成缺手缺脚的么?!
至于这般防备人吗!!
见韦神医不时垂眼深情凝望著床上昏迷人士(不排除可能只是在观察警戒伤情来者),肃穆的瞳眸中可看出无奈的叹息,被他隔离在外的在下,没忍住从内心深处悄然生起一股自己是不是变成了一盏灿亮烛台一旁碍事的荒唐错觉,不知自己当下到底是该继续留守等一份不晓会不会到来的吩咐,还是乾脆悄悄退场滚蛋出去自己找事做比较实际?!
很快便有人替游移的我强制下出了决定。
从花厅讨论完正事过来的青师兄见我人还待在里头,二话没说地便将我拉出了房外,曰我待在房里对韦神医的治伤反而不便,只要等有吩咐时再来换班即可——见我还想帮忙,乾脆打发我到厨房煎药,自己倒是与面色凝重的展昭肩并著肩地一道,跨出府门往南清宫请罪去了。
(一一八四)
…………
只希望他们此行能顺利吧。
不论是对失职一事的处分,亦或是云师兄擅闯王宫的追究……打在下自杭州归来后求点的各家光明灯火啊,是祢们发挥功效的时候到了!快上!
(一一八五)
一夜未眠的我照著青师兄的提议来到厨房门口,脑中还没将过去一日所发生的诸多事情彻底梳理消化过来,思绪就先被厨房外某名霸主级人士洗手煎药汤的罕见场面给吓岔了。
这——这、这个人!
不是从来只负责出谋下绊开药施针等主脑流的活动么?!
啥时会亲力亲劳来干过这种劳力技术性的工作了!!
我忍不住想抬头望天,看看今天太阳是不是升错了边,却先看到公孙先生已注意到我而朝我这嫣然一笑,眸光灿灿,激得我起了两手臂的鸡皮疙瘩。
只见公孙先生招手将我唤去与他一齐蹲墙角,面上无不是种类似无子夫妇见上送子鸟到来时的微幅激动,竟兴起朝著我一通言论发表,明里感叹世外多高人,韦大夫那一套针法简直国士无双,医道的长途真是学无止尽知也无涯——暗里隐示我帮忙牵线制造机会,让他能有多点机会和神医前辈做医术上的交流……明明才知晓了我与无痕雪一派的渊源,却只字不提只道外人,彷若完全没将我这敏感身分放置过心上,果真人一旦无谓到头,也是一种难以捉摸的可怕。
……我说在正常情况下,一般人不是都该先对在下新曝光的身分发表一点意见或感言再言其他的么?这人的脑袋是已经被新开发的医学领域攻占了所以再看不见其它的东西了是吧!
我抽了抽眉,觉得自己目前角色定位颇尴尬,只好哼哼哈哈一语带过,没法给他个确切的准信……好在此人当下时心神正为医术荡漾,平日一双火眼金睛低速率运作,否则于这张唐僧的嘴下,正常情况哪容得人如此敷衍了事过关?
公孙先生表达完诉求感言,交代我一句好生顾药,尔后就立起了起身,拍了拍袍子转身走人。
(一一八六)
…………
…………
马逼这人不是打算亲力亲为洗手煎药汤以示对杏坛前辈的敬重么?!
居然才煎了开头给我半途落跑!!
(一一八七)
唉,莫再讲那日的后来,那日的后来是公孙氏一去不回头,讲太多都是枉然,徒留满纸无法抱怨出的心酸言。
话说回彼时备受关注的正主云师兄及我们无痕雪一派的处境上头。
原本云师兄受伤住进开封府这事儿,确确实实地让几十年下来从未传出有落网的师门纪录遭受了一回严峻的挑战——是故彼时对我等无痕雪一派的人而言,应是刀锯釜镬一片风鹤唳之色。可事实上自那夜云师兄入住以来,接连二日却是国泰升平,云师兄安然躺床未添刑钺,开封府内一片气氛融洽,反而令我不时有种如履薄冰般的不安全感……该不会并非都无风无雨,只是当下乃暂时进入了暴风眼里而已吧?
在此不得不自豪一下,看来在下于开封府做志工的这三年多来,情感著实深耕有成……打那日和众人坦白过隐藏身分之后,开封七子对在下的态度并未有多少改变,行止如常,并未因此对我有了疙瘩,连反应曾让人最心惊胆战的展昭似乎也恢复了日常,浑似此事未曾发生。
见他如此,我才算是真正松下了气,敢抖擞起精神向他打探情况。
当时展昭已上过一趟南清宫,打听到八王爷似乎和李香前辈有点交情,是故云师兄之事有转圜余地,八王爷并无深究的意思,而他与狄将军连带亦不至于被重责。
我还想再深探详情,不料却见他斜来一眼,唇角一勾,竟是拉长着调子朝我卖关子,只从容缓慢地丢下了一句类似「本案尚在侦办中,详情不宜透露太多」之类侦查不公开的鬼话,尔后就带着春风般的微笑,甩了我一背影的离开。
我:「……」
这人绝对是故意的这人绝对是故意的!
这人绝对在记仇这人绝对在记仇!!!
(一一八八)
直至相隔在一阵子以后,我才从其他管道得知这位深处在南清宫的八王爷,和自家师父当年可不是只有那「一点」的交情——师父他生前那个“五十年内不取皇家物”的誓言,有八成原因就是因欣赏这位八王爷才间接发下的!
……这位交友满天下的老家伙,在下对自家师父那传说中的神秘性已经一点也不抱期待了。
这种简直堪比邻家大哥一般的出镜率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到底有哪点像是在历来传说中行踪最成谜最不曾见光的神偷啊啊!
江湖传言果真都是不可尽信!!
(一一□□)
总之在云师兄入住开封府的第三日,当张龙跑来通知我云师兄此回是完全清醒之时,我当下正搧着一顶药炉,纳闷青师兄为何从两日前一回宫便不见复返,连个面也未曾再露过,这简直不合常理!
就算他跟我们间的关连不好曝光,起码应该找借口过来探个病吧?莫非他对韦神医的医术就如此有信心?
而且他是不是忘记一件很重要的事……
他师兄目前待的这间疗养院本质上仍是一座官府啊喂!
熊熊把官贼不两立这潜规则给忘光光了吗!(虽然开封府的人也没打算为难师兄)
更何况,开封府里的中坚份子目前人人大玩死鸭子硬嘴让我不知如今捉贼进度如何,在下还在翘首盼望他能出现为人拨云见日咧!(重点。)
顶着日头就着炉焰,光是顾药沁出了我一身的湿汗,发丝黏着额角,滴滴汗水落土,著实是好不难受。
火急火燎端上煎好的新药,我健步如飞地往西厢房赶去。
(一一九〇)
推开西厢房门,屋内却出乎意料地昏暗。
……我说,干嘛拿帘幕来遮住窗光啊?这排厢房的日头并不猛烈啊?
莫非这云师兄一觉醒转,无端便新生成某种传说中带血字的惧光生物了?
一边脑洞一边将药递与韦神医,我心带疑惑地瞅向床旁的这两人,两张明显与年龄不符的娃娃脸往夜行生物的方向靠拢,现场顿时就被我脑补出了一股玄幻的诡谲氛围。
「……你盯着我瞧,作甚?」云师兄开口,嗓子喑哑地厉害。
想起两日前他虚弱的模样,而如今终于能再看到他那一双泛着幽光的眸中的清明,我心中不免动容,瞬时有些热泪盈眶的冲动:「云师兄,你……你终于醒了!」
唔,可是,云师兄此时眼瞳的颜色,是不是较平日更深了一些啊?
云师兄瞅我一眼,便是大伤初醒,神情也是淡然:「嗯……我已无事,你不必担忧。」
往日清冷的眉眼间,似乎添上了几分暖意。
我咧嘴一笑,两日多来的担忧,终是能真正地安下了。
云师兄开口问我:「这几日以来的药,皆是你替我煎的?」
「嗯,小事儿而已!」
「……身分都叫开封府的人知悉了?」
我有点心虚:「嗯、嗯……」
「青师弟的事呢?」
「……我没讲。」
他顿了顿:「他们……是否为难你?」
我摇头。
「是么……」云师兄低吟,咳了两声后道:「如此便好。此事你莫要掺和,我这儿……你暂时能不来,也莫要再过来了。」
我疑惑:「师兄?」
云师兄未多言,只道:「听话,出去。待此间事了,师兄复再寻你。」
我惊讶:「师兄?!」
「出去吧。这几日好好待在开封府内,莫要乱跑。」
「——师兄!」
没想到自家师兄清醒后第一件事就是赶人,我惊诧地瞠目结舌,一旁的韦神医趁势将云师兄用完的药碗推了回来,淡淡附和道:「听你师兄的话吧。此处有我看着,不会有事。」
(一一九一)
我就这么维持著手拿一只空药碗的呆样,错愕地站在紧闭的门户前发了半天愣。
………
…………
现在是啥米情况?!
嫌人碍事也给我走委婉风啊!!
你同门好歹担心了三夜不曾好眠没功劳也有苦劳,态度给我稍为敷衍一下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