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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仁心理医院。
第二次在咨询室看见吴智,顾久下意识挑眉,习惯性小动作,不受控制。
吴智进了门,很自然地坐下,同上一次局促不安的模样,大不一样,“顾医生,又见面了。”
顾久淡淡笑道,“吴先生这几天睡得还好么?”
“这几天晚上,我倒是不怎么做梦了,”吴智坐在那里,精神看起来的确比之前好了很多,“别说啊,我以前一直还不大信心理医生,觉得都是……”
吴智说着,摸了摸鼻子,微微一笑,抬起头看顾久,咽下后半句话,“上次跟顾医生聊完了之后,觉得心里舒坦多了,就想着再找顾医生聊聊。”
顾久扯了扯唇角,身体向前倾了倾,示意在认真听。
吴智没辜负期待,开始长篇大论,剖析自己一路走来的心路历程,好似在领奖台上发表感言,是否能打动对方不要紧,自己早已陶醉其中——
“虽说吧,我跟老邓、周岳他们几个混得好,不过我跟他们到底不一样,我家里穷,是白手起家,开始靠着点小聪明赚了第一桶金,后来越做越大,起初就想着玩儿命十几二十年,赚够一辈子的钱就收手不干了,可是后来不行了,身边的人都靠着我吃饭,所以说,有时候我倒是也想着能像老邓他们那么潇洒,可我要是一撒手,我底下那么多人怎么办?总不能让他们全滚蛋吧,那不是断人活路么。”
“顾医生,”吴智忽然顿了顿,不忘记和顾久互动,“你是说吧?”
顾久点点头,表示理解。
吴智十分健谈,大多数时间,他都能滔滔不绝,甚至不需要顾久和他交流,他一个人能撑满全程表演。
他并不需要这一次心理咨询,更像是带着准备好的演讲稿,慷慨陈词,而且,情节跌宕,绝不乏味。
终于到点结束演讲,吴智起身道别,离开咨询室。
下一位来访者进来的时候,顾久目光定住。
好半晌,咨询室里,气氛就这样僵持着。
“顾医生。”
程聿舟站在门口,视线停留在她细嫩脖颈,然后往上,目光相交,他只说了三个字。
顾医生。
程聿舟的声音很特别,低音炮加上一点点烟嗓的味道,低沉,撩人。
顾久望着他,印象中,预约人里并没有程聿舟的信息。
她看着他,冷艳一张脸没什么表情,也依旧没说话。
再度开口的,仍然是程聿舟。
“吴智在婚礼上就知道你和顾靖扬的关系,”说话间,他向前迈了一步,拉近和顾久的距离,“他两次来找你,可能是怕你怀疑,又或者想暗示你什么。”
顾久眉尾一挑,她的确在婚礼上叫过顾靖扬,只是当时情况混乱,她没有注意到,吴智是否听见。
程聿舟同她不一样,他会注意到吴智当时的反应,没什么好意外。
脑海里闪过两次心理咨询时吴智的表现,的确,如同程聿舟和阮夏所说,吴智对她很防备,又一直强调他和邓仲明、周岳不一样。
他好像极力在掩饰什么,又好像,想要说什么……
关于吴智的话题,到这里就停了。
顾久知道程聿舟耍了花招才会出现在咨询室,并不打算和他一起留在这里。
下一秒,他向后撤一步,直接堵在门口,顾久没稳住身体,险些撞进他怀里。
程聿舟抬手,轻而易举扣住顾久手腕,然后微微俯身,在她耳旁低语,“小九。”
两个字,缠绵唇齿间。
顾久浑身一僵,耳畔是他温热的气息,眼前却逐渐变得模糊。
眼前的画面突然猛烈摇晃起来,彻底崩塌,最后,碎片逐渐褪色,融入那些老旧却鲜活的画面。
*
那是顾久和程聿舟开始的夜晚。
暖色调灯光,将气氛衬得异常暧昧,像一味催情药,叫人欲生欲死。
顾久伏在程聿舟身上,伸手遮住他一双眼,和他高高眉骨,然后,她的吻,在他菲薄唇角落下。
空调温度被调得很低,裸.露在外的肌肤上起了极小颗粒,可是,身体最深处那把火,却蓦地烧起来,一发不可收拾。
她每一次主动吻他,都是无声引诱。
对于程聿舟而言,顾久就像禁果,他起初并不想要;可谁能料想最后那一刻,他没忍住诱惑。
然而,她和他之间,仿佛持续着一场拉锯战,她将他拖入地狱,让他有了贪念,却始终封闭自我。
她年轻美丽,主动热情,可即便情动时,也不会去看他。
他贪念愈深,却始终走不进顾久的心。
后来,终于有那样一天晚上,顾久睡意朦胧间,感到有人吻她,她扯了扯眼罩,映入眼帘是程聿舟的脸,于是伸手把眼罩扯回原处,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
谁知道那晚,程聿舟没想饶了她,伸手将她的身体翻过来,最疯狂时刻,手机突然响了,顾久死死咬着唇不想接,结果程聿舟接通了电话,直接塞进她汗涔涔的手心。
和顾靖扬通话的那段时间,漫长得让顾久好几次快要崩溃,程聿舟却一直没有停下,动作甚至越来越凶。
最后,她再也忍不了,陡然掐断电话。
“程聿舟,你赢了。”
她哑着嗓子,六个字脱口而出。
额头渗出汗珠,顺着鬓角滑落,顾久躺在那里,那一刻,觉得自己完了。
她向来性子冷,从来没有一个人像程聿舟这样,让她觉得有趣,于是肆无忌惮去惹他,却求而不得。
人总是这样,欲望被挫败感放大,越是得不到,越是想要。
疯狂过后,她想要的是结束,是一切归于平静。
程聿舟,无论他想渡人还是渡己,至少,渡不了她。
可是顾久知道,这一次,她完了。
*
回忆,戛然而止。
顾久抬着头,一双眼睛黑得发亮,直直望着程聿舟。
她眼神清澈、泛着水光,几分俏生生的模样,活脱脱就是当年引诱他的那双眼。
邪恶又无辜。
“我很小的时候,我妈说她能听到另一个世界的声音,还能和另一个世界的自己说话,但是我爸不信,后来诊断结果出来,说我妈有精神分裂症,结果我九岁那年生日,我妈从天台跳下去了。”
“后来,我成了心理咨询师,”顾久说起悲伤往事,面色平静并无波澜,只是语速比平时慢了一些,呼吸声也更沉,“你呢?为什么要做律师?”
“是替杀妻的首富脱罪,还是替杀死肖若的连环杀人犯辩护?”她看着他,这一次,语气里没丝毫讽刺的意味,甚至可以说得上真挚,“程聿舟,我看不懂你,也不信你,否则我们不会分开,你说呢?”
话落下,顾久唇角勾起浅浅弧度。
周围一切,突然间陷入寂静,令人心烦意乱。
而她和他,仿佛被困在了彼此做就的蚕茧里,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