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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事情进展得格外顺利,战场上的石磊率大隋军队,联合了函郡守城的白衹大军,合力将商夷大军共计二十一万人,射杀三万,围困十八万。
他们本来可以直接扑杀了这十八万人,但是他们并没有,只是将他们围住,每日还供粮供水,同时冰冷的箭矢也对着他们,稍有不对的地方,那万驽齐发的壮烈惨景,只在一声令下。
这个局面传回了白衹王宫,也传到了商夷国的韬轲那里。
韬轲悲然合眼:非池师妹,你终究还是赢了。
他料到了鱼非池会走这一步棋,只是他想明白得太晚,不得不逼季瑾开城门,打乱鱼非池与石凤岐的计划,以做最后一搏,杀出生天,让商夷摆脱被困的命运。
但谁能想到,最后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还赔进了大师兄?
机关算尽,反误卿卿性命。
许久不见的众人有了一次正式意义上的会面,这些人包括,鱼非池,石凤岐,窦士君,商向暖,初止,音弥生,白帝。
七人围桌而坐,面面相觑,大家都知道,今日要写下最后的局面,但是谁也不知道,鱼非池想写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她做了这么多的事,费了这么大的劲,是不是就是准备帮着大隋彻底拿白衹,让商夷一无所有了?
这不是商向暖与初止能够容忍的,所以哪怕他们对鱼非池多有亲近,也不得不神色严肃地提防着此事。
石凤岐在桌下轻轻捏了一下鱼非池的手,让她不必担心,事情走到这一步,早就不能回头了,再怎么难堪,再怎么难以启齿,总是要说的。
鱼非池摊开了一张白衹地图放在桌上,看着另外六人,提了一只笔,顺着那五城之道将白衹画开两半:“白衹之国,一分为二,五城之左,尽归大隋,五城以右,臣服商夷,两国退兵,不得伤民,世上从此,再无白衹。”
屋内有了短暂的寂静,静得连大家急促的呼吸声都能听见。
鱼非池平视着众人,神色沉凝,无喜无悲,只有不容反对的气势。
“你这是胡闹!我白衹再怎么如何也是一方国家,岂可从中而破,国土分割,令我百姓隔城相望,改名换姓!便是白衹要亡,他也该是完整的,有尊严的消亡,而不是像你所说的这样,如同猪狗一般任人肆意宰割,东一块西一块!你让我如何向百姓交代,如何向列祖列宗交代,鱼非池,你居心何在!”
这是白帝,他的愤怒是在鱼非池的意料之中的,所以鱼非池一直以来才始终瞒着他,瞒着自己的真实打算,白帝绝不可能轻易接受这样的要求,但,现在这张桌子上,已经没有他说话的份量了。
败要认,白帝败了,白衹败了,他当认命。
所以鱼非池并没有接白帝的话,只是静静等着其他人。
“非池师妹,你此番做法,师姐我怕是不能接受。个个都知晓西魏向来与我商夷交好,你将五城以左的白衹国土划给大隋,岂不是让大隋将西魏隔离开来,再也无法与我商夷互通来往?而且以大隋的野心,怕是下一个就要侵吞西魏,扩充疆土,增长兵力,与我商夷抗衡,你这番私心,太过明显,恕师姐不能答应你的要求。”
这是商向暖,向来极有才华手段的商夷国长公主,显露出她在政治上敏锐的嗅觉,她从来都不是那种只会享福,纸醉金迷的富贵千金,她有足够多的智慧,可以在七国舞台绽放光芒。
她说得全对,依鱼非池这么划分,西魏与商夷便是从中间被大隋隔开了,而且还是那种牢牢的,死死的割开,大隋完全可以将西魏彻底包裹起来,吃干抹尽,商夷还无办法。
紧接着商向暖说话的人是初止,老四初止他说:“长公主言之有理,非池师妹这般划分的确有失公允,我西魏地方小,兵力弱,若被大隋包围住,便难有逃天生机,这些年也一直与商夷保持极为亲密的来往,不久前才刚有联姻之事,小师妹你这般强行中断我西魏与商夷的往来,便不怕受我等反噬吗?”
他的话重得多,明里暗里都透着威胁之意,倒也不奇怪,反而应该觉得正常,这才是一个谈判的人该说的话,商向暖师姐毕竟不忍心对鱼非池说重话,舍不得那点情意,所以温和许多。
初止是强硬派,他擅借势,便知如果西魏失了商夷的势,怕是马上就是步白衹后尘,成为下一个被灭的国家了。
鱼非池静静听他们两说完,眼眸轻抬,看着他们:“二位是否忘了,你们为何会坐在此处,听我说话?”
商向暖与初止神色俱是一变,两人对望,眼神渐深:“小师妹这是在威胁我们了?”
“谈不上,我清五城之道,迎你们两国大军入境,为的就是这一天,不管其中有多曲折的过程,我要的都只是这一个结果。我想你们应该记得,我说过的,我替大师兄,守白衹。”
鱼非池脸上没什么笑意,但也没什么不满的怒意,只是淡淡的,平静的,叙说着事实:“现在你商夷大军十八万被困,只需我一声令下,这十八万人无一可活,你们不要觉得我做不出这样的决定,必要的时候,我做得出任何残忍的决定。”
十八万人,十八万条命,十八万个家庭。
真正决定他们生死的人不是鱼非池,而是商向暖与初止,或者说是韬轲。
他们答应鱼非池的要求,这些人可活,他们不答应,这些人必死。
残忍的鱼非池用十八万条命要挟他们,要挟商夷,接受她的条件。
这是鱼非池从一开始就想做的事情,也是石凤岐从一开始就看穿了的事情,所以石凤岐很无奈,也很悲痛。
不想只得到一半白衹的人不仅仅是商夷国,还有他石凤岐与大隋国。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前些日子,石凤岐跟鱼非池闹别扭的时候,脾气格外的差,格外的阴冷。
白衹这地方不大,但是地理位置重要,如果能得到全部,对大隋来说无疑是巨大的好处,现在石凤岐不得不把这好处让出去一半给商夷,他如何能不愤怒,能不暴躁?
这是一件极为曲折迂回的事情,最难的地方不是促成此等局面,而是在此局面之下,还要稳得住白衹以外的五国,骗得过韬轲师兄的眼睛,让他们相信,鱼非池是想让大隋与商夷在白衹境内分出个胜负,定出最后的胜利者。
等到他们都这样认为了的时候,白衹与大隋的联手就是出其不意之计,可以一击即中,扼住商夷的喉咙。
先不说白衹以外的事,只讲这白衹之内要做成眼下这局,就需要得到石凤岐与季瑾的点头,还要瞒过有心为民却无力救国的白帝。
石凤岐好说,他虽然被气得头痛,但是未失理智,他做出这样的妥协不仅仅只是因为鱼非池,还因为他知道,如果不这么做,将会带来更大的麻烦。
而季瑾与鱼非池一夜长谈渐渐明白了鱼非池的打算,她是白衹除窦士君以外,头脑最清醒之人,如何做才是对百姓最好的,季瑾她心知肚明。
有了这两人的同意,鱼非池的计划得以顺利进行。
从五城借道完成,引两国大军入境,所有的事情都在按着鱼非池的想法走,哪怕中间出过各种各样的小差错,鱼非池都凭她一人之力,蛮横地扭转了过来,一走就走到现在,走到如今七人对桌而坐。
十八万条命不是小事,谁也不敢拿着这么多人的生死开玩笑,哪怕是商向暖也不敢,除非丧心病狂之人,才能无视这么多人被坑杀。
但是鱼非池就真的敢吗?像她那样手软心慈的人,真的能下杀手屠尽商夷大军十八万人的性命吗?
这样的疑惑在商向暖与初止心中来回激荡,最后初止问道:“小师妹,若商夷不答应你的条件,你真的下得去手杀尽十八万大军吗?还是你也只是虚张声势,想要骗我们?”
鱼非池漠然无奇的眸子一扫,看向初止,淡声道:“我不杀了他们,难道放他们回去,等商夷国卷土重来,攻打白衹,将整个白衹拖入战火之中,涂炭生灵吗?到时候死的是白衹的百姓与将士,那又岂止是十八万之数?初止师兄,这笔帐不难算,我想,你也算得清。”
“就算我们答应了,白帝陛下能答应?此间三国和谈,割地亡国,白衹能答应?”初止说着望向满面怒色的白帝管晏如。
“那不是初止师兄你要考虑的问题,或者说,这里的问题,师兄你都没有资格开口说话,真正能决定商夷如何选择的,只有向暖师姐。初止师兄与其担心商夷的选择,不如多想一想,西魏的未来吧。”
鱼非池的话不可谓不刻薄辛辣,未给初止留半分情面在,像初止这般爱惜脸皮,又自尊心极强的人,自是受不住这夹枪带棒的话,瞬间便气得脸色青白。
也是怨不得鱼非池说话尖酸不留情,在这种时候,她又敢有半分的仁慈好颜色?
她环顾众人:“现在,我想知道,谁还有什么别的意见,或者说,谁还有什么疑惑,今日一并提出来,我们有个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