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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士君近来很少露面,或者说,大有都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这样挺好,毕竟每个人都对他深爱的白衹心怀不轨,谁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大师兄再怎么大度能容的人,也怕是容不下这群狼子野心的同门师兄弟,不见面正好省去了尴尬。
总不能指望着,你抢我地皮,夺我家产,我还能时时对你笑脸相迎,那早晚有一天会把自己憋屈死。
但是窦士君的名声也越来坏,两面三刀的事情他做多了,便在别人那里留下了话柄。
就在石凤岐提出那个运粮进白衹的提议未多久,窦士君就把这消息昭告了天下,他看出了石凤岐的打算,但是没有说破,只是照着他的话告诉了所有人,所有人当中包括白衹的百姓。
百姓对此嗤之以鼻,骂一声不安好心,也不为三斗米折腰。
白衹百姓的日子原本过得好着呢,若不是有一群外人对他们觊觎,对他们迫害,他们可以过着舒舒服服的好日子。
到现在这危机关头,也没见饿着谁,家家有余粮,户户有存银,窦士君在治国之事上有着大才,他把白衹的一切都安排有条不紊,井井有序。
朝堂上再怎么风起云涌,七国之内再怎么争斗不休,他只要他白衹的百姓日子过得很,所以他会花费很多的精力与时间去考虑民生之事。
虽然他不能像南燕的燕帝那般,以一个君王的铁血手腕,卑劣无情换得南燕的歌舞升平,但至少,他作为白衹国相,没有一个人比他更合格,就连白帝都对他尊敬有加。
因为他把石凤岐的这个消息诏告了天下,百姓对大隋这不怀好意的举动更为不耻厌恶,为国相的好心预告,教百姓不要上当而感动,更对石凤岐这样的大隋国人也更加排斥。
石磊来大隋时带了些谋士与手下,本是住在渔阳郡的客栈中,这会儿已经快要被赶出客栈露宿街头了,连买碗热饭菜都没人愿意卖给他们,白眼和唾沫才是他们应得之物。
对此,石凤岐没什么好报怨的,怀了这不轨之心,就活该要受这唾骂之辱,世上没有双全好事。
有一回大家难得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当是小聚,除了大师兄之外,当年学院里的其他人都到齐,初止笑声道:“想不到以仁义著称的大师兄,有朝一日也会用尽这样的手段,对我等不遗余力地利用与出卖。”
鱼非池不发表意见,或者说,她根本懒得参与这样的话题,这样的事情说来远不如嗑瓜子来得有味道。
而石凤岐则是淡淡瞥了初止一眼,并不接话。
虽然初止的话说得难听,可是不可否认,现在外人对窦士君的看法的确如此,人们不会追求事情的根本,人们看着到的是事情的现状。
“可是我怎么觉得,是你们不对在先?”外人苏游给自己强行加了一把椅子,硬生生地挤进来,借口是他是无为七子老三苏于婳的表弟,勉强也是够资格上桌的。
平日里大家懒得跟他多话,鱼非池更是跟他苏氏一族有仇,但是对他这句话,却还是赞同的。
初止听了他的话,笑说道:“七国之争本就是各凭手段,胜者为王,哪里有对与不对之说?”
“照你这说法,那窦士君也没错啊,你说了各凭手段嘛,人家凭自己的本事,你们有种不要上他的当,不要被他利用,不要有东西可以让他出卖啊。”苏游剥着花生抛在半空中,又接进嘴里,然后喝了口小米酒,继续跟初止争论道。
“我可没说他有错,我只是说他负有当年的盛名罢了。”初止笑道,“你未去过无为学院,便不知当年学院中第一公子乃是石师弟,而第一名士,却是窦师兄,他不但以全院第一的傲人成绩入围七子,更是全院所有弟子的大师兄,每个人都尊他敬他,人人见了他,都要尊一声大师兄,这不可是惺惺作态能换来好名声。所以,我只是对现在的大师兄,略感失望而已,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感受,很多人都这么觉得。”
这话苏游就接不上了,他的确没有去过无为学院,当年苏家有资格入学院的人是他表姐。
所以对于曾经的大师兄是什么样的人,他并不是很知情,于是撅了撅嘴,自顾自喝起酒来,不再搭腔。
而鱼非池向天上翻了一个白眼,还是不说话,只在内心想着:去过无为学院了不起哦,无为七子了不起哦,瞧他那嘚嘚瑟瑟的样子,说得好像谁都稀罕去似的!
你咋不说大隋上央根本懒得去,如今也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来了呢?
你咋不说你当年是怎么利用的戊字班,借了势保了命才杀进七子的呢?
嗝应人!
商向暖见她这连连翻的白眼翻得精妙,翻得好看,看着好笑,干脆撞了撞她胳膊,说:“非池师妹你说说,大师兄这一次为何要把石师弟的消息说给白衹所有人听。”
鱼非池没兴趣,摇头不说话。
“说说看嘛,非池师妹你这都多久没跟咱们聊天了,是吧,石师弟?”商向暖在桌子底下用力地踹着石凤岐,差点把他腿给踹瘸了。
这两人以前到哪儿都要挤在一起坐,如今倒是好,一个坐这头,一个坐那头,恨不得不上一张桌子才好。
石凤岐在桌子底下一脚给商向暖踹回去,然后自己收起双腿藏在椅子下边,欺负商向暖腿不及他长,踹不着他,气得商向暖直瞪眼,凶巴巴地瞪着他。
两人都多大岁数了,跟两小孩儿似的。
鱼非池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往桌子底下瞄过去,全程目睹了商向暖与石凤岐这场“踹腿大战”,觉得这两人真是无聊得透透的了。
便放下手里的瓜子,又推了推桌上一堆瓜子壳,站起身来拍拍手:“我累了,回去睡了。”
“别啊,师妹你才坐多久一会儿就累。”商向暖一把拉住她,“好了好了,我不问你了还不行吗?陪师姐坐坐嘛。”
她拽着鱼非池又坐下,抓了一把蚕豆放在她跟前:“瓜子嗑得累了,吃这个,刚才石师弟说这个好吃,又酥又脆,师妹你肯定喜欢的。”
鱼非池望天,为什么她的师姐永远都这么热心肠?
有一点点作为敌对双方的觉悟好吗?
她这个天还没望完,这个气也还没有叹完,听得对面那头石凤岐冰冷冷,凉嗖嗖,听着就特让人想抽死他的声音说:“大师兄此举无非是想让大隋难做,不管我的真实目的是什么,这样的坏名声无疑都加大了我行事的难度,大师兄此举高明。”
他说着抬了抬酒杯,好像是在敬窦士君一样。
刚刚安静了一会儿的苏游又叽叽喳喳起来:“这话我爱听,你们大隋本来就对白衹没怀好意,人家给你们使绊子也是正常的,给商夷使绊子也是应当的,搁我我也这么做。”
“你有那脑子吗你?”商向暖捡了粒蚕豆朝苏游丢过去,苏游嘴一张,竟然给一口接住了!
接住就算了,他还吃得津津有味,笑得真是一脸的坏痞子帅样:“我是没有,但我表姐肯定有!”
“三句话里有两句不离你家表姐,我倒是想问,苏于婳在哪儿呢?”商向暖看着他这样子好笑,不动声色问一句。
苏游也还有脑子的,笑着说道:“我才不会告诉你,有本事你自己找她啊!反正我觉得,我师姐比你们都厉害,嗯……鱼姑娘可能跟我表姐一样厉害。”
“我谢你了。”鱼非池赶紧说道,“别把我跟你表姐放一块比,比试的时候她前三,我垫底,咱比不起,行了啊。”
“垫底的不是迟归公子吗?”苏游指着坐鱼非池另一边的迟归。
“关我什么事?有本事你也考一个垫底的七子去啊。”迟归真是躺着也中枪。
几人话头叉开,说起了一些其他的笑话与趣闻,除了鱼非池与石凤岐之间气场不合,彼此死活不搭对话的话之外,一副誓要冷战到死的架势,其他人还是挺和谐的。
倒是后来初止渐渐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听着他们讲话,他其实心里有点疙瘩。
一来嘛,不管他对鱼非池放没放下,当年动过心是真的,当年的时候鱼非池对他虽说未动情,但至少尊重,现在的鱼非池已经很看不起他一般。
初止觉得,鱼非池看不起他是因为他身在西魏,而投靠了商夷,是因为他的身份在七子中最为尴尬,仅仅比迟归好一点,而自己又不像迟归那样对她死心塌地,所以,鱼非池看不起他的身份与地位。
初止其实,很介意这个,他出身不好,越是出身不好,越是容易自卑,越是想拼命得到认可与崇拜,受不得一点点羞辱,自尊心强得吓人。
而鱼非池今日那一通精妙绝伦的白眼,显然伤了他的自尊。
二来嘛,他想窦士君已经猜出了石凤岐的真实打算,可是初止他还没有解出来,他还等着远方的韬轲给他答案。
这番残酷的对比之下,他又觉得他的自尊心受辱了,失了面子,脸上挂不住,嘴上又不想承认他的无能,他有点过不去这个槛。
所以他刚刚言语之中对窦士君明抬暗踩,明褒暗贬,其实不过是想要挽回这点自尊,寻个心理平衡。
结果倒好,跑出来一个话多得没边没际的苏游,一通胡说八道偏偏全中红心,没有一个来附和初止,就连商向暖明显都对石凤岐与鱼非池更为亲近。
初止今日的心理阴影面积,还是蛮大的。
心胸狭隘之人,是很难活得舒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