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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衹不大,总共就是巴掌大块地方,赶到渔阳郡也就是三五日的功夫。
渔阳郡的风格跟大隋邺宁城有点像,但是没有邺宁城那么粗犷刚毅,稍显讲究些,体面些。
大概是白衹的百姓都知道他们这个国家要完了,所以白衹百姓们的脸上都无笑意,只有浓浓的哀愁之色,对鱼非池这样的外乡人更是十分反感排斥,看着他们的目光相当不善,充满了恶意与厌恶。
鱼非池理解,国之将丧,国中百姓心有怨恨而不得伸,他们理当愤怒与厌恶外人。
窦士君应是早就知道鱼非池他们要到,所以早早就在城门口处接着了,未带什么下人,他好似是以当年的朋友,当年的大师兄身份来迎他们,连身上的衣服都是带着一些赤褚的颜色,像极了当年他无为七子头名的赤色身份。
“大师兄!”鱼非池跳下马车,跑到窦士君面前刚准备热络一番,却见他鬓角早生华发,几缕银丝在墨发之间格外显眼,面色也有些憔悴苍白,不再复当年学院里他温润如玉的样子。
鱼非池看着,很是心酸,大概是这白衹的一切,他一人难以支撑,内忧外患,足以让他心力交瘁吧。
“小师妹,石师弟,迟归师弟,还有这位想必就是小师妹的好友南九小公子吧?”他真是一如当年那般的和气好说话,对谁都如温风拂面一般的温暖。
“大师兄,看来你在这白衹的日子,过得不顺啊。”石凤岐调侃一声,与窦士君肩头碰了碰,倒一如当年的旧习惯。
窦士君笑道:“为国尽忠而已,哪里有什么顺与不顺,你们快随我来吧,现在白衹宫中可是贵客满坐,我特意给你们留了上好的宫房,雅致安静。”
“师兄似乎知道我们一定会来?”
“小师妹我不敢确定,但是石师弟你怎会错过此等盛事呢?”窦士君笑声说。
“盛事?”迟归歪头:“有什么大事吗,大师兄?”
“你们刚来白衹可能还不是很清楚,今晚正好是白衹季将军选驸马。”
鱼非池听着愣一愣,白衹季将军将选驸马?
白衹民风如此开放?
男风如此盛行?
都可以直接选驸马了?
她正一个人愣神,哪知听得石凤岐幽幽一声叹:“我过来白衹的路上听说了此事,恐怕季将军,很是无奈吧?”
“如今的白衹,哪里还容得下一个人的乐意与不乐意?”窦士君微微苦笑,轻叹了一声:“走吧,我带你们进宫,到时候,你们会遇到很多熟人的。”
鱼非池抿抿嘴不说话,她觉得住在宫外蛮好,进宫去有点烦恼。
“放心吧小师妹,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些事,已经叮嘱过不得打扰于你。”窦士君探手拍拍鱼非池脑袋,他可是太了解这位小师妹了,眼珠子转一转,就知道她厌的是宫里的繁文缛节,还有熟人见面时的万分尴尬。
鱼非池笑开来,上前去与窦士君并肩一起走:“大师兄啊,这么久不见,你有没有想我啊?”
“想,想你上树掏鸟蛋被鬼夫子骂的样子。”窦士君笑得眼弯弯,温柔地看着鱼非池,那眼神,像极了兄长。
“好不容易见面,师兄你就不要专挑我的糗事说了。”鱼非池苦起小脸,她在学院里作恶多端,而黑锅大多是这位师兄帮她背了,说来也是有点惭愧。
“我记得你喜欢吃小点心,所以今早起来让御膳房给你备了些,都是一些特殊的小吃食,你等下进宫就能吃到了。”窦士君又笑声道。
“师兄你真是世上最好的人了。”
“谁给你好吃的谁就是最好的人,你呀,就是个小白眼儿狼。”
“师兄你不要老是拆我台嘛!”
……
要有多强大的心智与力量,才能在白衹现如今这四面尽虎狼,剑拔又弩张的地方,依然保留得这份善良?
窦士君大师兄,他与当年在学院的时候未有半分变化,他依旧是这样干净又光明的样子,坦坦荡荡的君子,他是七子里,最像一个贤者,最像一个名儒的人,最难得的是,他经历了那么多,却没有变过。
鱼非池看着大师兄熟悉又温润的脸庞,听他说话时语带着微微的宠溺,就好像还是在当年的无为山上一般,他疼爱着所有的小师弟小师妹,关心着每一个人,他从来不会恃才傲物,从来都是谦谦君子。
可是我的大师兄啊,乱世里,最最活不下去的,就是君子啊。
鱼非池低下头,掩住她的心酸,听着窦士君温声慢语地说着话,他好像是真的很开心,一种见到故人的开心,没有遮掩与伪装,坦白赤诚的样子。
白衹的王宫现在是看守严密,整个白衹现在都像是一只炸了毛的猫,弓起了身子随时准备对外人发起攻击,可是一只猫的力量,能有多大呢?再怎么气势汹汹,也只是虚张声势,吓不到知根知底的人。
窦士君送鱼非池他们安顿下来之后,就道有事要先行离开一会儿,晚上晚宴的时候再派人来叫他们,而鱼非池等人还未坐下太久,石凤岐猛然发现这院子对面住的是音弥生。
音弥生啊!
他不是在南燕吗?他跑来白衹干啥啊!
鱼非池到哪儿他跟到哪儿,他有病啊!
所以石凤岐干瞪着眼看着他:“你不在南燕好好呆着,你跑来这里干什么?”
音弥生似乎觉得石凤岐这问题问得忒无聊,所以都不准备搭理,他一个南燕储君想去哪里,难道还要向石凤岐报备不成?
所以他淡淡地转地这眼,看着鱼非池:“又见面了。”
鱼非池十分,极其,特别后悔当时没有选右边那条路,委屈死石凤岐就委屈死石凤岐好了,好过委屈死自己啊!
“又……又见面了,你怎么来啦?”鱼非池讪讪一笑。
“白帝为季将军招亲,喜帖广发天下,我也收到了,所以我就来了,想来石公子也收到了吧?”音弥生笑看着音弥生。
石凤岐一脸想撞死在墙上的表情:“我收没收到关你什么事?”
音弥生笑笑不说话,他也不会跟鱼非池他们说,当初他答应燕帝做最后的收局人时,其中有一个条件就是,不得限制他的自由,他可以在南燕掌权,但是他如果想去什么地方,燕帝也不得阻止。
所以燕帝那时看到的只是一个空荡荡的东宫宫殿,音弥生早就启程到白衹来了。
音弥生知道,鱼非池一定会来这里,因为石凤岐会来。
反正兜了一圈,冤孽般的三人又相见了,这让石凤岐非常的不爽。
“对了,你们知道,曲拂已经死了吗?”音弥生突然冒出来一句话,让人莫名一怔。
“怎么死的?”鱼非池脱口而出。
她不是代表南燕去往苍陵和亲了吗?怎么死了?
音弥生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南燕与苍陵都在彻查此事,想找出真凶。”
“你们能找到就有鬼了。”石凤岐大概是真的不爽音弥生跟了过来,说话也是刻薄刁钻。
音弥生“哦”一声:“难道石公子知道真相?”
这庭院修得妙,四四方方一院落,中间两个小小的池子养着鱼,还有几行花种在四周,鱼非池几人在东边,音弥生他在西边,遥遥隔着这中间的院落说话,颇是奥妙。
石凤岐他负了手,抬着下巴看着音弥生:“你南燕想与苍陵联姻,也不想想其他五国答应还是不答应,一个最好欺负最容易得手的国家,突然去找一个族人强壮的异域联手,想对抗马上就要到来的动乱。”
“可你想想看,后蜀能答应你南燕实力陡涨,与苍陵形成夹击之势把他围在中间吗?商夷能答应你把他们的盟友苍陵从他手中挖走吗?再说远一点,你觉得白衹这会儿正乱得不成样子,大隋与西魏能容得下你们做这些小动作?”
他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最后冷冷地收了话调:“燕帝想得倒是好,不瞒你说,从燕帝准备把曲拂嫁去苍陵的时候,我就知道她死定了,天下没有人能容得下你南燕国这桩亲事。”
“所以你也不知道真凶是谁,是吗?”音弥生问道。
“我知道你是想说,我暗子遍布天下总该有风声,要么就是我动手除了曲拂。但是音弥生,我告诉你,七国之中,比起这些明面上的你争我夺,暗地里的汹涌暗流才是最无形最可怕的,任何人都有可能杀了曲拂,因为没有人想让她活着,那么,真凶是谁,还重要吗?”
石凤岐淡淡道。
“当然重要,曲拂一死,南燕与苍陵之间必有嫌隙,联姻不成反成仇家,若两国之间不能得出一个最好的结果,于我南燕大为不利。”
音弥生气势不输石凤岐,两人对站着这是要互喷起来了。
“不错嘛,现在还知道说我南燕这三字了,有觉悟了啊。”石凤岐调侃道,“但是你南燕与苍陵不睦不正是幕后之人想要的结果吗?你现在不如想想,什么样的结果才是你们两国都可以接受,都愿意要的,然后制造这样一个结果吧,真相什么的,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关心,世上的冤案错案,你以为少吗?简直是笑话。”
瞧瞧这个人,耍起流氓来他还特别有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