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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非池甚少认真拾掇自己,毕竟长得漂亮的人都这样,仗着自己脸蛋好看,套个麻袋他也是好看的。
当然了,鱼非池只是不肯承认穿漂亮衣服都比较累人而已。
可是今日要去的这答谢宴多是权贵豪门,她总不能再套个麻袋就过去,未免太不尊重人,失了礼仪。
石凤岐携着这位难得郑重打扮一番出门的“家眷”,心中很是欢喜,盼着余岸公子他多办几场这样的宴会,他便好让鱼非池多穿几件漂亮衣裳。
衣裳是好看的,毕竟成本价都让石凤岐骂街,总归是贵得有他的道理,华丽但不沉闷,飘逸但不轻佻,水色的腰带掐着鱼非池盈盈一握的细腰,浅青色的绡纱薄衣行走间尽是灵动的气息。
再看她眉眼中的嚣艳之色一压,好个天成的艳骨美人无风尘。
宴席就办在那角斗场中,鱼非池他们到时,已经来了许多人,鱼非池看到了熟面孔,比如曲拂,比如音弥生,甚至比如……挽澜。
挽澜看着她这身打扮,皱皱眉头:“难看。”
鱼非池难得地与他意见统一:“我也觉得难看。”
“你两都瞎了。”石凤岐在一边插话。
“哼。”挽澜小公子一声轻哼,小大人似的摇头,看着华衣锦服眉目疏朗风流倜傥的石凤岐,沉重地说道,“你更难看。”
“好巧啊,我也是这么觉得。”鱼非池也皱着眉,一本正经地说道,牵上了挽澜的手,又看看挽澜身上合身华丽又不失庄重的浅蓝色锦衣:“我觉得你身上这衣服,也挺难看的。”
“对,也难看!”挽澜点点头。
“你两病得不轻啊这是。”石凤岐以前不知道挽澜这个熊孩子怎么就跟鱼非池聊得来了,现在可算明白,两人都瞎,两人都有病。
三人正互相嫌弃对方难看,音弥生与曲拂两人走过来,曲拂笑看着鱼非池:“我还以为鱼姑娘今日不会来呢,鱼姑娘今日真好看。”
鱼非池客套地谢过,旁边的小大人一声淡淡的不屑,大概是嫌弃曲拂也眼瞎了。
“挽小公子是自己一人来的吗?你家大人,老将军未来?”曲拂低下腰问挽澜,哄孩子一般地语调。
果不其然得到了挽澜的臭脸:“我就是我家的大人,将军有事,无空来此。”
曲拂想来也是知道这小破孩的臭脾气,倒不生气,只是笑道:“那挽小公子可要玩得开心才好。”
“我不是来玩的。”挽澜板着一张生人勿近的臭脸,不喜曲拂把他当无知小孩儿一般地哄话,松开了鱼非池手,自己走到一边去,稳稳地坐下,看着倒真是一位大人物的模样。
鱼非池觉得,这里所有人加起来,都比不得一个挽澜有意思。
“我原以为,你不会喜欢来这种场合。”音弥生眉眼中有疲惫神色,想来他是不爱这些地方的。
“我原以为,你也不会喜欢来的。”鱼非池回一句。
“迫不得已罢了。”音弥生苦笑道,“他在长宁,倒是比我更有望,他做储君比我合适。”
“是吗?”鱼非池不反对也不赞同。
“你近来如何?”音弥生问她,仔细想想,他倒的确有些日子没与鱼非池他们见面了,多是在宫中陪燕帝,难怪神色疲惫。
“挺好的。”鱼非池心中微叹,不管他有多反感,多疲惫,这南燕储君之位,他怕是逃不掉了。
谁让他倒了八辈子的血霉,被石凤岐盯上了?
石凤岐拖着鱼非池离开音弥生:“聊什么呢?家眷过来坐!”
鱼非池叹声气:“你再喊一声家眷,我就只好认你做哥哥了,不然对不起你这份赤诚亲情。”
“好的,师妹。”石凤岐立时改口。
曲拂笑看着鱼非池与石凤岐两人小声斗嘴,笑声对音弥生说道:“音世子觉不觉得,他们二人真是天作之合?”
“那与公主又有何关系呢?”音弥生看来不是很喜欢这位公主殿下,或者说,他谁都不喜欢。
“有啊,这样一对璧人,若是因为我,或者世子殿下的原因,就被人活生生拆开了,岂不是罪过?”曲拂笑道,华衣锦服透着她的高贵典雅,她笑看着音弥生:“世子殿下,是否如我一般,有成人之美的想法呢?”
“我是何想法,与他人又有何干系?与你有何干系?我是何想法,与他们又有何干系?”音弥生面无表情,无争温和,却也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转身入席,不再与曲拂多说什么。
曲拂绕了绕手中的帕子,笑意莫名地看着音弥生,再看看鱼非池与石凤岐,最后目光落在了挽澜的身上,等把人都看尽了,才收了眼神,坐回到她自己的席位上。
待得众人都入席,余岸作为东道主却也不敢坐在正席上,正席上坐着音弥生,他在侧一些的位置站起来,向众人敬酒。
他在这晚宴上好歹脱下了他那身打着补丁的衣服,但换上的这件长袍依然朴素,据他说这是他最拿得出手的衣服了,还请各位贵客莫要笑话他才好。
贵客们怎会笑话他?贵客们只会说他勤俭节约,把一切钱银都用在了解救奴隶之事上,是高尚的操守与品性。
鱼非池的赴宴似乎令余岸受宠若惊一般,极为兴奋地向众人介绍着鱼非池,那等溢美之词,听得鱼非池这个脸皮厚得发指的人都有些脸皮发烧。
但她依然保持着镇定自若淡然出世的微笑,就像个得道高人一般说一句:“都是小事,不值得一提。”
挽澜在不远处借着酒杯挡着脸忍着笑,鱼非池见了,狠狠瞪他一眼。
“鱼姑娘心地仁善,待身边奴隶有如家人,实在令人敬佩,今日能来此,实在是余某之幸!”余岸举杯,对着鱼非池一敬。
鱼非池抬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说道:“说到奴隶之事,余公子所为才是真正令人敬佩的,在座各位谁不唤你一声余大善人?”
“都是诸位抬爱了,余某愧不敢当,愧不敢当。”余岸连连摆手。
“我见余大善人如此热衷于奴隶之事,也想出一份力,想来诸位也知道,我与后蜀国商人叶藏是同门师兄妹,感情颇深,想拿些银子出来资助余大善人不在话下,甚至说服叶藏参与此事,也不是不可能的,不知余大善人意下如何?”鱼非池笑问道。
“当然是最好不过,只我们同心协力,早晚能……”
“不过在此之前,我想问余大善人几件事。”鱼非池懒得听他废话连篇,直接打断了他。
“鱼姑娘但问无妨。”
“你救出来的奴隶,都是从何处购买?奴隶们又是何去处?你的银子是如何花销的?购买奴隶的价格是多少?这么多年来你所购买的奴隶总数是多少?这么大的事余大善人总不可能一个人亲力亲为,那么帮着余大善人你做这件事的人有哪些?能否请出来与我们聊一聊其间是如何进行的?可有明细流水的记录?既然是余大善人已经还了那些奴隶们自由,为何街头还有奴隶身负重伤赤裸双足地伸手向百姓讨钱?余大善人,我可以拿出银子来行此大善之事,但我总不好做个冤大头,不知银钱去向,您说呢?”
鱼非池笑看着他,但一点温暖的笑意也没有,那笑容反而有点锐利。
余岸看着鱼非池,放下了酒杯,神色依然温和仁慈的样子,但是有些惋惜的模样,他脱下手腕上的佛珠,在掌中转了一圈,叹声道:“鱼姑娘,行善之事不问善果,但凭善心。鱼姑娘若是信不过余某,余某必不会强求。”
“哪里是信不过余大善人,正是因为信任,才来这里与您相商。余大善人你既然想救出更多的奴隶,就需要更多的金钱,叶藏之富,想来不必我做多说您也知道。难道大善人你就因为小女子的几个疑惑,就放弃拯救更多奴隶的机会吗?想来不会,余大善人岂会这等心胸狭隘之辈呢?”
嘿,跟鱼非池干嘴炮,还真没几个人是对手,她平日里只是懒得跟人吵罢了,吵起来能剥掉他三层皮!
余岸看着鱼非池少半晌未说话,手中转佛珠的动作也稍见慢了一些,只是脸上的仁慈神色不减。
场中有些寂静,倒不是没有人替余岸说话,而没什么人敢。
这场中所坐的人都是权贵候门,而大凡权贵候门都是耳目灵聪之辈,便都能知道,鱼非池是谁。
那可是燕帝有意指给音世子作世子妃的人,谁敢轻易顶撞?
更不要提,她似乎还与将军府挽家走得很近。
万万不能提,她还是个无为七子。
要死诶,得罪谁都不好得罪她的!
“其实我也觉得鱼姑娘所问有理,这么多年来,我也算是大主顾了,每年给的银钱也不在少数,但是说真的,倒真未见过几个被解救的奴隶,咱们南燕如此太平安乐之地,本该是那些奴隶最好的归宿,也不见他们来投奔,这也挺让人遗憾的。”
没有想到,打破平静,落井下石,替鱼非池补了一刀在余岸身上的人竟会是十九公主,曲拂。